沈青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等到她恢复知觉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熟悉的房间里。
这里是悦来客栈,天字二号房。
胳膊膝盖还有额头上都被缠绕了绷带,她刚想要动一下,就感受到胸口传来了阵阵剧痛,让她忍不住的皱眉,倒吸一口凉气。
肋骨,断了。
从那种山坡上摔下来,不死也得没半条命,肋骨断裂对她其实也在意料之内。
而现在更令沈青弦吃惊的,是她的身体。
除了被绷带包扎的地方,其余之处竟然不着寸缕。
她吓得立刻睁大了眼睛,想要坐起来,却才刚刚一使劲,就被那股疼痛硬生生的压了回去,让她是在没办法动弹。
谁换了她的衣服?
又是谁送她来这里的?
正在她心里泛着嘀咕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打开。
随着那平缓又略带沉重的脚步声,沈青弦顿时神经紧绷,目光颤的厉害。
“王,王爷!”
楚拓风一席黑衣依旧如往日那般飒爽,只是他身上传来的淡淡血腥气,足以让沈青弦猜出来,他恐怕也受了伤。
“是王爷救得我?”沈青弦眉头微拧,心中顿时五味成杂。
楚拓风救了她,她自然感谢。
但楚拓风又脱光了她的衣服,这让她是在有些为难,更何况自己又欠了她的人情。
这样来来去去,她与这个男人真是彻底扯不清了,剪不断理还乱,关系就想一团乱麻。
楚拓风并没有回答沈青弦的问题。
而是一步步的走至她的床边,眉心拧紧,双目深邃,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焦程营的人为何要杀你。”
楚拓风时候派人去调查了那些人的尸体,发现追杀沈青弦的与追杀慕玄卿的并非一拨人。那些人竟然是兵,并非杀手。
沈青弦垂眸思索,她最后只能摇头道:“我并不认识什么焦程营的人。”
焦程营,她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但从这个名字上听来,想来也是个正规军属,就是不知道这幕后操纵者到底是谁了。
沈青弦慢慢抬眸,带着几分打量的眼神,小心问道:“这焦程营……是受何人管辖?”
楚拓风微哼,眼底透露着一抹不屑:“直属于皇上。”
“……”沈青弦身子一怔,换来的长久的沉默。
皇上?
皇家竟然要杀她。
若是因为二皇子的事情,皇家想动手只怕早就动手了,偏偏之前相安无事,现在却突然下手,恐怕是因为前几日宫里的事情有关。
沈青弦顿时心里了然,却又无奈的呼了口气:“皇上,是想灭口!”
沈青弦抬了抬眸,与楚拓风四目相对,脑子里想起昨日才发生事:“昨日进宫,皇上想用楚澈的事情逼我说出你才是毒害楚澈的幕后黑手,结果这事没成,估摸着皇上害怕我将他的意图传扬出去,这才派人来追杀我。”
她无奈的勾了勾嘴角。
看样子,自己彻底与楚拓风扯不清了,就算她有意的想要与这个男人拉开距离。
但外界的势力却总是无形的将她绑在了楚拓风的身上,让她们不得不受到彼此的牵累。
这下倒好,苏羽柔这个麻烦还没解决,如今又来了另一个性命之忧。
“王爷,虽然明面上皇上不敢随意动沈家,但以后像这样的暗算,只多不少。”沈青弦讲语气放的轻了些,眼神中稍带打量。
她本以为自己因为楚拓风受到追杀,楚拓风回因为此事而有所表示。
谁知楚拓风竟然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模样就跟已经习以为常一般,眼底没有任何波动:“嗯,你不随意出城便是。”
“不是……”沈青弦觉得他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我若因此事而死,王爷心里难道不愧疚么?与其让我身处险境,倒不如王爷派个功夫高强的人来帮我蹲守几天。”
楚拓风突然转身,相对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突然一个倾身,整个人都快压在了床上。
也正式与此同时的一瞬间,周身的气势紧跟着蔓延了出来,让沈青弦充满了压迫感。
“你是想根本王要人?”楚拓风知道沈青弦有时候很大胆,但她没想到,沈青弦已经胆大妄为道如此明目张胆的地步。
“本王有没有说过,本王不喜欢给被人擦屁股。”
深黑色的瞳孔间酝酿这一团乌云,他的手轻轻的抚摸上沈青弦的脖子,非但没有半点暧昧,反而带一股盛气感:“当初本王就跟你讲过,本王可不是这么好算计的人。”
沈青弦心跳极快,脖子上被他触摸过的皮肤仿佛连接了心脏,跟着一起颤抖了起来,就连周身的血液也跟着翻滚沸腾。
不是对于他贴近的激动,而是一种很难压抑住的恐惧。
这个男人还是太危险了。
她的心思总是被他轻易地就猜透。
她想着,如果北王的人能跟着她回了沈府,苏羽柔他们也必然回因为楚拓风而安分许多。
况且楚拓风本就有些怀疑她,如果她能将人要回去,也能主动打消楚拓风的疑虑。
沈青弦目光有些颤动的咽了咽口水,有些勉强的笑道:“王爷想多了,我不过是想找个人保护罢了,并没有利用王爷的意思。”
“你最好如此。”楚拓风冷哼一笑,心里却已然有了自己的打算。
之前地牢试探被沈青弦察觉已然是打草惊蛇。
沈青弦又不是草包,岂会察觉不到他正在调查她。
她想借着要人的名义,自证清白。
可明着监视哪里有暗处调查来的全面。
若真把人送过去,沈青弦只怕会故意装样子了。
见沈青弦已经放弃了找他要人的打算,楚拓风轻哼一笑,从床上立起了身子。
恰好房间门被推开,沐柒云正端着药进来。看见楚拓风从床上撑起来的动作,顿时药碗打翻,愣在了原地。
“我再去端一碗过来。”
药碗破碎的声音又瞬间将沐柒云拉扯回来,回过神时,已经是脸色苍白。
沈青弦不是傻子,光看沐柒云这模样就知道她误会什么了。
想起身讲沐柒云喊住,谁知“柒姑娘”三个字才刚喊出来,她那起身的动作就被自己疼痛的胸腹给压了回去。
人,是没起来。被子,却给掀开了。
本来已经走出房门的沐柒云因为沈青弦的呼喊停下来回望。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人更是丢了一半的魂魄。
谁能想到好巧不好的楚拓风正好转身!
谁又能想到被子正好滑了下来,越过了沈青弦肩头。
气氛凝滞。
空气瞬间冰冷了起来。
仿佛只要哈一口气,水汽就能瞬间凝结成冰落在地上。
楚拓风愣了。
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双目瞠圆,呆立在原地。
沈青弦就跟傻了似的与楚拓风大眼瞪小眼,此事的意外已经让她浑然忘记门口还有一个被她叫住的女人。
只听见“砰”的一声。
房门被狠狠的甩关上。
而隔着房门,似乎能听到门外越来越远的哭泣声。
也就在房门关上的一瞬间,楚拓风立刻用剑柄勾起被子将沈青弦的衣服给盖住。
沈青弦双颊烧红,也就在于此同时的一瞬间,用尽全身的力气侧身扭向的床内。
“啊!”
肋骨断裂,她想动完全是勉强,此事又用蛮力转身,自然是痛的忍不住大喊了出来。
沈青弦真是一张脸丢尽了,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而现在却也只能面前用被子盖住脑袋,活像个自欺欺人的鸵鸟。
她简直是疯了,要不然怎么能做出这么丢人的事!
而楚拓风此时也没好到哪儿去。
表面上看似平静,可偏偏就是这故意平静的模样才能显示出他内心的格外不平静。
脸颊上到是看不出什么不同,不过耳根已经红的发烫,让他很不自在。
听到沈青弦疼得喊叫。
他才想起这个女人现在是伤患,本想按着她别动,却在刚刚抬起手的一瞬间停住,思索后,又立刻收了回来。
好险,她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要伸手的动作。
气氛尴尬的仿佛能拧出水来。
沉默良久,没有人动,更没有人离开。
沈青弦觉得实在有些僵持不下去,这才发挥了她厚脸皮的特长,嘴巴埋在被子里,声音朦胧道:“王爷,忘了吧。”
楚拓风也是很意外没有找她的麻烦,压低了声音,故意平静无常道:“本王本没看到什么。”
对于今日发生的事情,他们二人十分默契的不再提起,心照不宣。
倒是沐柒云,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她哭的梨花带雨,也不免流传出许多猜测来。
“风哥哥,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么?”
沐柒云眼眶红肿,一身白衣让她显得更为清冷单薄了许多。
相交于沐柒云,楚拓风反倒显得有些冷酷无情了:“本王何须跟你解释。”
在他看来,沐柒云不过是好友临终前托福于他照顾的女人,这些年他待沐柒云已经是仁至义尽。
沐柒云与他而言,既不是恋人,也不是宗亲,不过是一桩小事罢了,他还犯不着在这种事情上面浪费口舌和心思。
而楚拓风的不解释,反倒更让沐柒云觉得事情已经超脱了自己所预料的范围。
“风哥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难道在你心里,云儿就真的比不上沈青弦那个女人半分么!”沐柒云哭的头晕目眩,栽坐在椅子上。
她这些年服侍楚拓风可谓是倾尽全力,已经把他当做自己的全部。
本以为只有她在楚拓风身边是特别的,知道这个叫沈青弦的女人出现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你的双腿原本是我负责,你却去找了沈青弦。就连追查取药的起源,明明也是安排我去做的,你却连这等机密的事情都招呼上了那沈青弦。云儿在风哥哥的心里到底算什么!”
沐柒云打闹着嘶吼了出来!
她不甘心!实在是不甘心!
如果被其他女人抢了去,她可能还会觉得自愧不如。
但对比沈青弦那种“恶毒”的女人,她拍着胸脯也觉得是云泥之别。
不管沐柒云在旁边哭喊崩溃成什么样,楚拓风却依旧看着辰肃送过来的文公,并没有去搭理她。
沐柒云看着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楚拓风,不甘的捏紧了拳头,手心伸出了血迹。
她这辈子都不会忘了沈青弦借着赌约下毒害她一事。
她的目光从绝望变得印痕,死死咬牙。
沈青弦,你若再纠缠着风哥哥不放,我必不会让你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