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杯、金鸽、金龙,这是华语电影圈最权威的三大电影奖项,其中金杯奖的含金量更是排在首位。
苏眠已经预料到《暴雪无声》会得到提名了,毕竟这部电影就是冲着拿奖去的,但她没想到组委会竟然会给孟然一个双提名。
“最佳女主角”五个候选人,她一个人就占了两席,颁奖典礼还没开始,就已经创造了历史。
不过网络上对此没有任何微词,孟然在两部电影里的出众表现,人人有目共睹。
其实要不是因为《神探霍桑》是部纯粹的商业片,不受评委青睐,网友们都觉得“江南燕”也应该得到提名。不过孟然参演的三部电影已经囊括了这一届“金杯奖”上大大小小十几个提名,说一句今年的“金杯”是“孟然年”,也不为过。
只是她得到的鲜花和赞誉越多,就越发教人可惜。
五个月了,《暴雪无声》上映的那一个月,观众们自发为孟然祈福的盛况还历历在目,她又一次创造了历史,同时也成为了大众心中永远的遗憾。
直到现在,孟然的粉丝依旧在坚持每天为她祈福,每天都会组织各种以她为名义的慈善活动。
观众们也还记得她,为她惋惜不已,可不再有人坚持认为,她能够醒来。
即便此时能拿到影后又有什么意义?
她看不到了,她无法登上舞台,无法听到本该属于她的掌声,无法在镜头下展露笑容。
她终有一天会被人遗忘,就像是燃烧过后剩下的灰烬,风一吹,就散了。
“……今天是去看小然的日子吧。”苏眠叹了口气。
小草一愣:“嗯……”
“是时候了,”她拿起车钥匙,“你去叫许宁,我们一起过去。”
周家的私人疗养院里,那栋五层小楼安静矗立着,就像病床上双眼紧闭的女孩,仿佛永远都不会有变化。
陶蔓薇刚陪着姨父姨妈从病房里出来,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苏眠和许宁,双方这段时间早就已经熟识了,苏眠和许宁打了声招呼,顿了顿,苏眠道:
“正好,两位现在在这里,我就开门见山了。”
“我和许宁,是来接小然走的。”
“什么?!”陶蔓薇和周家夫妇都吃了一惊。
“苏姐,你说接然姐姐走?!是护工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吗?你跟我说,我立刻教训他们!”
“不是,”苏眠摇了摇头,“这段时间各位的尽心尽力我都看在眼里,小然很幸运,能够遇到周先生这样的男人……”
“但是,已经够了,我们不能用愧疚绑着周家一辈子。”
“小然已经没有亲人了,从小到大,我拿她当亲妹妹一样看,她也把我当姐姐。还有许宁……我们就是她的亲人,这份责任,不应该由周家再背下去。”
上流圈子的那些风声,苏眠并非一无所知。那些人的所作所为固然教人不齿,但苏眠也不得不承认,很有道理。
周子羡不可能一直不娶妻,即便他愿意等,但周家,但星恒,不会容许他等下去。
周家夫妇现在是对孟然很愧疚,挡下了诸多蜂拥而上的纷扰,可这份愧疚,又能持续几时?
已经够了,能看到那个男人对小然的不离不弃,也算她没有爱错人。
想必小然知道了,也不会希望就这样一直拖累他吧,她会选择让周子羡去过自己的人生。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疗养院和一应的医疗团队,作为亲人,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的。”
“周,他很好,”始终沉默不语的许宁也低声道,“那个笨蛋不会怪他的。”
寂静笼罩了整个走廊,那种教人窒息的凝滞恍惚再一次袭来。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熟悉的沉稳节奏。
周子羡站在走廊尽头,不知道站了有多久。
“哥……”陶蔓薇不由自主出声。
她很喜欢很喜欢然姐姐,很希望她和表哥能够在一起,可是……
“金杯奖的颁奖典礼是在下周吗?”他淡淡道。
“是……”苏眠下意识回答。
“我知道了。”
随后,他径直穿过走廊,走进了病房。
挺直修长的背影一如既往,有很多次,甚至会让人觉得他是不是已经放下了那段感情,忘记了那份痛苦。
他在病床旁坐下,坐在黑暗中,仿佛一尊雕像。
影后
周五晚上,“金杯奖”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红毯上一如既往星光熠熠,不过比起往年热闹又激昂的气氛,今天的“金杯”似乎总让人提不起劲。
【可惜,看不到孟然踏上红毯了……】
【她一定超美的!我还记得她在飞羽红毯上的那身造型,那么普通的裙子被她穿得像仙女!】
【天妒红颜,这就是美人的宿命吧。】
【别说了别说了我又要哭了QAQ】
……偏偏事与愿违,颁奖典礼越进行,那种遗憾和惋惜的感觉就越强烈。
《神探霍桑》拿下了最佳剪辑、最佳视觉效果、最佳艺术指导奖。
《我的四个极品男友》拿下了最佳剧本、最佳摄影、最佳声音效果奖。
《暴雪无声》则囊括了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男女配角等六个重量级奖项中的四个!
三部电影大获全胜,而每一部电影,都是孟然主演的。
剧组上台领奖时一遍又一遍地提到她的名字——
如果没有孟然,《我的四个极品男友》可能根本就无法立项。
如果没有孟然,《神探霍桑》不会因为江南燕的爆红登顶影史票房冠军。
如果没有孟然,《暴雪无声》也不会连破记录,创造票房奇迹。
“……她是个很有才华的年轻人,她本来有着无限辉煌的前途……”
捧着“最佳导演”的奖杯,阎安的声音透着说不出来的怅惘。
十几年前好友的英年早逝还历历在目,和孟然重逢时,他是很高兴的。可是没想到,她竟然也跟父亲一样……
因为去疗养院看过孟然,阎安也知道了她和周子羡的事。
如果没有那个意外,她本来还可以拥有很美好的家庭吧。可是现在,谁也不能奢求周子羡为她赔上一辈子。
颁奖典礼继续进行,到了最后,终于来到了“最佳女主角”的颁奖环节。
上台颁奖的是圈内另一位知名大导李庆和老艺术家赵芳华。
惯例的开场白后,五位候选人的表演片段依次在大屏幕上播放——
“邓毓琳《月亮湾》……”
“萧汐兰《赢家》……”
“周静《生死抉择》……”
“孟然《我的四个极品男友》……”
摄像镜头扫过提名女星,观众席上,那个本该属于孟然的位置空空荡荡。
鼻头一酸,苏眠忍下涌上眼眶的涩意,但看到很多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了黯然之色,纪洁连眼睛都红了。
女孩的面容出现在了大屏幕上,那是“极品男友”中她饰演的林霜霜一角在天台上和白雪对峙的片段。
一模一样的相貌,截然不同的角色,镜头不断切换,她的表演行云流水,绝对不会让观众对两个角色产生混淆。
“孟然《暴雪无声……》”
下一刻,另一个表演片段开始播放。
晦暗阴郁的色调和刚才的“极品男友”更是迥异,但她饰演的小忧不管是在十几年前还是成年之后,那种倔强、狠绝和恍惚,都让人沉浸在戏中,久久难以自拔。
【太棒了,这演技神了!】
【分开看的时候还不觉得,把孟然的几部作品放在一起,才发现她竟然能把每个角色都演得完全不一样,绝对不会出戏。】
再加上江南燕、别雪、楚青珠,她始终没有重复过自己。这份勇气,就足以她夺得今天的影后。
【其实,我反而不希望她拿到这个影后。颁奖的时候看到没有人上去领,你们不觉得太虐了吗QAQ】
【瞎说什么,肯定是经纪人上去代领啊,要不就是导演。】
【这样也够虐的,我真希望……真希望来领奖的是她本人。】
急促的鼓点声响起,在众人有些紧张但又有些笃定的注视中,李庆打开了手里的信封——
“我宣布,最佳女主角的得主是,孟然!”
“她凭借《暴雪无声》中的小忧一角,夺得影后!”
一片掌声中,李庆的眉梢忽然一动:“呃,等等……还有一位影后。”
官宣
“什么?难道这届‘金杯’是双黄蛋?”
“‘金杯’很久都没出过双黄蛋了吧,是萧汐兰还是周静?”
“不应该啊,她们俩表现虽好,但这回还是次于孟然的……”
如此一来,孟然这个影后的含金量可就打了折扣,与另一个人共享这份荣誉,虽说同样实至名归,毕竟有所缺憾。
议论纷纷中,李庆将手里的信封递给了赵芳华:
“另一位影后是——”
摄影镜头不停晃动着,无数人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孟然!”
“由于组委会无法决出孟然在哪一部电影中的表演更优秀,因此,决定将两座影后奖杯授予她!”
“让我们恭喜她,我们新的影后,孟然!”
话音落下,掌声雷动,那震耳欲聋的喝彩几乎掀翻屋顶。
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苏眠看到很多熟悉的人都湿了眼睛。
小然,如果你能看到这一幕就好了,如果你能站在这里,你能亲自走上舞台……
“接下来有请领奖人代替我们的影后上台领奖!”
音乐声响起,苏眠刚准备站起来,忽然,看到了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黑色礼服,衣襟上的钻石领针在灯光下流转着星辰一样的光,即便如此夺目,所有人依旧第一时间将目光停驻在了男人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上。
他就像是古堡中走出来的傲矜帝皇,又仿佛疏离冷淡的谪仙。举手投足间自然散发的威势让主持人情不自禁打了个磕巴,他出现的那一刻,会场内不知多少人打翻里手里的香槟。
“主,主持人刚才说什么?代替孟然领奖?!”
“可是,那不是周子羡吗,他为什么要代替孟然领奖?”
“会不会因为孟然是星恒旗下的艺人?”
“星恒旗下多少艺人啊,都去代领周子羡不得累死?”
况且谁都知道,星恒娱乐不过是周家那庞大产业中微不足道的一环,更何况孟然还不是星恒直属的艺人。
难道,难道……
会场内,只有苏眠和许宁寥寥几个人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匪夷所思,但又合情合理的念头。
似乎根本不知道网络上已经因为自己的出现炸开了锅,周子羡淡然自若地走到台前,从两位颁奖人的手里接过了奖杯。
“感谢组委会的肯定,感谢观众对她的喜爱。”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平静得如同坚冰:
“今天我出现在这里,代表孟然而来。我的身份——”
“是她的男友。”
……果然,苏眠眼中的震惊化为了恍然。从那天她和许宁去疗养院接小然,周子羡莫名其妙地问她金杯奖的颁奖典礼,或许他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满场惊愕,有人甚至倒吸一口凉气,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清冷中带着几分低哑:
“我们相识两年有余,相知至今,我爱她,胜过自己的生命。”
所以,没有什么用愧疚绑架他一辈子,没有什么不再拖累他,放他去过自己的人生。
他的人生,早已紧紧与她缠绕在了一起,无论要等待多久,无论那等待有多么无望——
“我希望在座诸位,屏幕前的观众能够为我见证一个承诺。”
摊开手掌,众人才发现他的手里放着一只小小方盒,黑色的天鹅绒上,镶嵌着一只戒指。
男人修长的左手无名指上早已戴上了另一只,他看着镜头,仿佛在看着那个女孩:
“我会一直等她,等到她接受这只戒指,等到她戴上它。”
“我将忠诚于她,一生一世。”
官宣!!!
她醒了
周宅。
幕布缓缓落下,音乐声中,看着那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拿起奖杯,身影消失在镜头前,尹流华和周济良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奈和释然。
“也好……子羡既然做出了决定,就算我们去劝,恐怕他也不会改主意。
如果可以,尹流华当然希望能看到儿孙满堂,但这样的结果,她其实也早有预料了。
“我就说了,儿子像我年轻的时候。”
“你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好好想想明天该怎么应付分家那几个叔伯吧。”
周子羡之所以选择在颁奖典礼上做出这样的承诺,想必也是为了彻底断绝外头那些人联姻的心思。
万众瞩目之下,又是如此郑重的诺言,以后如果再有不长眼的还想打他的主意,肯定会被唾弃。
只是这么决绝,之前蹦跶得最厉害的那几家十有八九要恼羞成怒。
“怎么应付?”周济良冷笑了一声,“不过敬他们一句长辈,他们这几年倒越发蹬鼻子上脸了。”
“当初我出事的时候,一个个落井下石避如蛇蝎。后来子羡有出息了,他们又上赶着天天来巴结。”
“我周济良是好脾气,但也不是傻子。这些事不用跟儿子说,等着我明天去料理他们!”
一番慷锵有力的话说完,周济良才发现妻子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不由干咳一声:
“怎么,不信我?”
“不,我现在倒相信了,子羡确实有你年轻时的样子。”
“……我年轻的时候你又不是不认识我,好歹给我点面子啊。”
……夫妻俩正在谈笑,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管家林叔匆匆推门而入:
“老爷,夫人,疗养院来电话了!”
“什么?难道是小然那孩子情况有变?!”
夫妇俩俱是一惊,慌忙起身,与此同时,刚刚结束的“金杯奖”颁奖典礼上,会场出口的红毯处已经被蜂拥而来的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
此时的网络上用炸开锅来形容已经不够了,用被核弹夷了一遍更贴切。
孟然成为了“金杯奖”史上第一个同时夺得两座影后奖杯的艺人已经是震撼全网的新闻,当周子羡出现在舞台上时,那一刻,不知多少人跌碎了眼镜,差点没把屏幕瞪穿。
什么?周子羡来代替孟然领奖?!
什么?周子羡是孟然的男友?!
什么?他们已经交往两年了?!
什么?周子羡说他,要等她一辈子。
无数的“羡然”cp粉在这一刻圆满了,但也有无数人泪洒当场。
这场官宣来得太迟了,来得太突然,太决绝。
未及高兴感动,便又陷入了深深的惋惜中,就在无数道神色各异的目光中,黑衣的男人步出入口。
他手里还拿着那两座金光闪烁的奖杯,就像捧着稀世珍宝。记者们一拥而上,被保镖奋力隔绝在外——
“周先生,您在舞台上的承诺是在向孟影后求婚吗?”
“周先生,如果孟影后一直无法苏醒,您是不是打算终身不娶?”
“周先生,周家和星恒董事会知道您的这个决定吗?”
……淡淡的视线随意扫过,不知为何,刚才还挤得脸红脖子粗的记者霎时间齐齐一抖。周子羡没有理会那些嘈杂,正欲离开,忽然,他的手机铃声响起,而那道特殊铃声,代表是疗养院打来的。
没有丝毫犹豫,他接起电话。
有记者惊愕的发现,从始至终没有丝毫神情扰动的男人脸上,露出了一丝裂痕。
“……怎么回事,是谁打来的电话?”
“慢着,周先生他,周先生他……”
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周子羡一把扔下手机。接着,他以一种堪称狼狈的姿态冲出人群,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从容。
他的耳边只回荡着一句话,震耳欲聋——
“先生,夫人醒了!!!”
快大声说爱我!!!
受惊过度
很累,很痛……
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载沉载浮,身体不断往下坠落。
四周的黑暗仿佛永无尽头,好想睡过去啊……睡过去了,就不会再这么辛苦了吧……
有很多次,放弃的声音在耳边蛊惑着。可是,似乎又有另一道呼唤挽留着她,不停叫着她的名字。
不要睡,不要睡……
醒过来,醒过来啊……
有人在等着她,她说过会完好无损地回到他身边。
黑暗之中,始终有一线微弱的光明在前方闪烁着。渐渐地,渐渐地……那道光明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病床上的女孩,睁开了眼睛。
……这里是,哪里?
身体很僵硬,大脑也像灌了铅一样地迟钝,孟然下意识想动一动,却发现自己的脸上罩着一个呼吸面罩。
两只手臂上还连接着各种各样的导线,床边是大一堆她说不出来名字的医疗仪器……难道自己掉下大桥后,被送到医院抢救了?
但是房间的陈设却不像医院病房。
色调柔和的墙纸、精致优雅的帐幔,身下的床单是她最喜欢的材质和颜色,床头柜上的花瓶里插着满捧的绣球花……还有两只熟悉的玩偶,大灰狼和小兔子紧紧挨靠在一起。
好像……也不是在家里。
情不自禁地,女孩坐了起来。
房间靠墙的地方摆放着另一张床,和她身下这张可以容五个人在上面翻滚都不费力的大床比起来,无疑显得狭小了。
一本旧相册工工整整放在枕边,她扯下身上的面罩和导线,下意识走了过去。
翻开相册,里面的照片都很熟悉了,有的是她孩提之时,有的是她已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纸页翻动,她忽然看见了从未见过的一张——
夜晚的路边小摊灯光暖黄,女孩手捧着热气腾腾的麻辣烫,笑容甜美满足,只是因为一只鱼丸,一双眼睛便弯成了月牙。
那是……她缠着周子羡非要吃麻辣烫,第一次和他去逛夜市。
纸页一翻,女孩又化身成了红裙的女妖。她站在布景搭建的古堡前,眉眼间的神秘与妩媚教人着迷,正是她第一次拍摄综艺《幸存者》时的照片。
帝都最高处的金河大厦顶楼,她站在漫天的璀璨星辰和绚烂烟花下。
灯光闪烁的摄影棚里,她一袭白裙,恍如林中走出的精灵女王。
烤炉旁,正在做蛋糕的她鼻尖上还沾着奶油。
片场里,阅读着剧本的她又是如此投入认真。
……一张张一幕幕,孟然根本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留下过如此多美好的剪影。
照片的拍摄者无疑对她满含着温柔爱意,因为不管是哪一幕,她看起来都是那样美。
相册的边缘已经被磨得起了毛边,孟然记得,原本它并不是如此陈旧的。
她仿佛能够想象到每一个不眠的夜晚里,那个男人是如何翻阅着相册,只能靠着回忆里的甜蜜饮鸩止渴,床头的电子时钟清晰显示着今天的日期——
8月25日。
原来,距离她掉下大桥,已经过去了半年。
半年……如果她一直在沉睡的话,那周子羡……
心口揪痛,不顾身体的僵硬滞涩,她踉跄着走到门边,推开门扇。
不出她所料,这是一个大大的套间,起居室里也处处留着那个男人的痕迹。
他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翻阅到一半依旧收拾得一丝不苟的文件……文件旁搁着半包还没抽完的烟,玻璃方杯中是残留的酒液。
一旁的架子上,竟然有好几个空酒瓶,一看就是昨晚刚喝完的。
Geneva,杜松子酒……
孟然记得这种烈酒,那辛辣苦涩的口感曾经让她尝过一口后再也不想喝第二次,周子羡向来自律,很少饮酒抽烟,可是现在却……
那种揪痛的感觉愈发强烈,她想见到他,一分一秒也不想再等!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贺晋回来取一份落下的文件。
网上肯定已经炸开锅了吧,贺晋也没想到,自己粉的cp,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官宣的。
唉,真希望夫人能够醒过来,可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推开门,窗外是漫天繁星,贺晋的瞳孔骤然放大,霎时间以为自己在做梦,因为眼前比那亿万星子还亮的,是女孩水光潋滟的双瞳,和她仿佛精灵一般的白裙身影。
想了想,孟然举起手:“……嗨?”
话音未落,只听咕咚一声,受惊过度的贺大助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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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肥的四更(*/ω\*)
我回来了
番鸡飞狗跳的折腾,孟然这个病人还好好的,贺晋总算醒了过来。
此时孟然已经从闻讯赶来的主治医生口中弄清楚了所有状况,没想到,自己竟然变成了植物人?
难怪她觉得浑身无力,开口说话也怪怪的,任谁昏迷了半年,这种情况都是正常的。
“其实正常来说,一般病人的身体机能退化会比夫人您现在要严重很多。”
只是周子羡请来了最顶尖的医疗和护理团队,用着最昂贵也最有效的方法养护着她的身体。
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只要不是忙得实在抽不出时间,他也一律都是亲力亲为,为她擦身,为她按摩身体,就连护理团队里经验最丰富的护工都自叹弗如。
在这样精心的呵护下,此时的女孩不仅没有丝毫虚弱之感,肌肤晶莹剔透,墨发柔亮如瀑,说是仙子都不为过。
“虽然您的状态看起来很好,我们还是需要先给您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不用了吧……”孟然忍不住道。
她现在只想第一时间去见大灰狼。
而且刚才医生叫她什么?夫人?他们俩的关系不是保密的吗,怎么会……
念头闪过,贺晋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了过来:
“夫人,您总算醒了!您要是再不醒,我真怕先生撑不住了!”
心头一惊,女孩霍然起身:“撑不住?难道他出事了?!他在……”
话未说完她便脚下一软,因为刚才突然的动作只觉头晕眼花——
身体落进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中,大手箍着她的腰,不敢用力,就像是捧着精致易碎的瓷器。
她的视线撞进了那双幽如深涧的黑瞳中,涟漪荡起,他仿佛身处幻梦。
刹那间,周围所有的一切都褪去了。
原本有很多话想说,想问他当时有没有受伤,想问他是不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想问他有没有想自己……
可那些纷乱的思绪,在瞬息间全都化作了一个强烈的念头。
即便屋子里还围着一大堆医生护士,即便贺晋还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
女孩毫不犹豫,张开双臂,环住他的脖子,也在男人紧抿颤抖的唇上,印上了自己的唇。
“……我回来了,傻瓜。”
良久,她方才听到一道沙哑的声音,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脸上。
“……嗯。”
一百八十二天零七分四十三秒,周子羡没有掉一滴眼泪。
他表现得一切如常,工作、生活、交际……甚至偶尔和朋友出去小聚。
他好像已经放下那段感情了,他似乎并不知道什么叫痛苦。
此时,他拥吻着怀中失而复得的女孩,当着满屋子人的面,却肩膀颤抖,泣不成声。
……
十几分钟后,周济良和尹流华匆匆赶来。
两人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说孟然醒了,喜得尹流华直念佛。
“我就说那孩子吉人自有天相,这下好了,咱们一家人总算可以和和美美的了!”
“依我看可以赶紧把婚礼准备起来了,子羡不是刚求婚了吗?”
“呃……”听丈夫这么一说,尹流华一愣:“虽说子羡是求了婚,不过那孩子还没同意呢。”
“这有什么,”周济良不以为然,“难道她还会拒绝?”
尹流华心里却没有这么轻松,毕竟之前自己做了不少伤害那孩子的事。
她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郑重道歉,如果孟然因为担心婆媳关系在婚事上犹豫了,说什么她也要好好表现,千万不能让这个千好万好的儿媳给飞了
穿过走廊,尽头的那间套房已近在眼前,尹流华刚准备推门入内,忽然被丈夫拉住。
努了努嘴,周济良示意她看向半掩的门扉。
月色温柔,仿佛一领轻纱,男人蜷缩在沙发上,枕着女孩的膝盖,睡得正熟。
他向来一丝不苟的黑发带着些微凌乱,浓密的眼睫在脸上投下两片小小的阴翳。那样舒展又安心的眉眼,尹流华已经许久没有在儿子脸上看到过了。
纤细的手指替他理顺着额前的碎发,女孩脸上的笑容温柔宁和,一如屋中这静谧到教人不忍打扰的气氛。
而她的无名指上,戴着一只与他一模一样的戒指。
夫妻俩相视一笑,轻轻替他们掩上房门,悄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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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这里才觉得鹅子太惨了,自己被自己虐哭了【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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