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落音, 尤岁立即感觉到微生浔的情绪反应,及其激烈,身子猛地顿了一下, 看向她的眼神深沉如墨, 仿佛有风云在涌动, 却又好半天没有说话。
深夜的万灵山,本就安静冷清。
尤岁和微生浔所在的这个山尖, 起先因他们的到来迅速泛起一片涟漪, 却又随着他们的相互沉默,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唉”
最终, 还是随着微生浔的叹息,打破了眼前的僵局。
“是谁与你说这些的,又是谁与你提起潋、岁的。”
微生浔在叹息的时候, 清冷的声线幽长暗哑, 仿佛隐忍着无尽的寂寥,像与这黑夜融为一体,又像是被黑夜吞噬殆尽。
莫名地,尤岁感觉胸口有些发闷, 一种极为陌生, 仿佛不属于她的情绪在迅速酝酿发酵。
很快,又随着微生浔在喊潋岁名字时,不自觉流露出的缱绻缠绵打回原地。
她望着微生浔, 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小声的抽噎, 止不住的打着泪嗝,模样甚是惨兮兮。
好了,这下她也不需要微生浔给她答案了。
刚才微生浔的一系列反应, 和提起潋岁时,那种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浮现在脸上。
如果微生浔和潋岁没有点什么,她尤岁名字就倒过来写。
“你走开 。”
身后是凹凸不平的树身,身前是袍角与她裙裾相依的微生浔。
尤岁伸手用力去推,企图推开环在她身前,微生浔的手臂,想要挣脱这个包围圈。
推了半天,眼见推不动,她恼了。
原本还算克制的哭腔,瞬时被已经侵入脑子的酒精放大,宛如破关而出的浪潮翻涌。
她像长生哭时那样,委委屈屈的呜咽出声,嗓子里发出的颤音犹如悲鸣,眼睫飞速眨动,泪珠跟不要钱一样往下掉。
“我都让你...嗝,让你走开了,你还嗝...挡着我,我不要跟你天下第一好了。”
尤岁越说就越觉得难过,哭得更伤心了,一句话几乎被泪嗝分成了无数个段落,含糊不清,只听到的哭腔。
虽然脑子里快糊成了浆糊,但尤岁觉得,自己是真的伤心了。
她懵懵懂懂的,好不容易确定好自己的心意,压下心底拆了自己嗑的cp的良心谴责,想要去和微生浔说清楚,却突然得了个双重晴天霹雳。
原来宁晨曦不仅表里不一,实际上还很讨厌自己。
而微生浔对她的好,原来都是有目的的,只是把自己当成了替身。
这天底下,还有比她更悲惨的穿书者吗,难怪她从一开始穿的就是个背景板身份,这都是一开始就注定好了的。
尤岁悲愤了,心中郁结成团,全化作眼泪滚落而出。
在她哭时,微生浔耐心的为她仔细擦去脸上的泪水,却架不住她眼眶内翻涌的水雾。
“怎么就哭成这样了...”
恍惚间,尤岁听到有人呢喃叹息,声音几乎贴近了她的嘴唇。
她还没来得及晃过神,脸被人小心翼翼地捧住,往上抬了抬。
略微扬起的下巴,迫使尤岁只能看到近在咫尺,微生浔的面容。
被泪水打湿的眼睫,让她感觉眼前模糊一片,看不清微生浔脸上的神色。
下意识,她使劲眨眼,企图看清楚眼前的人。
蓄满泪水的眼眶,因着团扇样的睫毛轻颤,再次滚落而出,顺着眼尾往下流,糊住了视线。
迷蒙不清中,尤岁感觉有什么跟羽翼似的东西,在触碰她的脸颊,轻吻她的泪珠,本开滚入发梢的泪珠消失不见。
温热的气息先是掠过额间,再是眼尾、两颊、鼻尖...
最后,定格在嘴唇。
停留了片刻,再次离开。
“岁岁,不要哭了,好不好。”
微生浔微哑的声音响在尤岁的耳边,似商量,又似安抚。
尤岁霎时睁大了眼,眼泪就这么忽然止住了。
半响,她终于回过神。
神情复杂的望着微生浔,刚褪了点红色的鼻尖又迅速泛红,眼睫轻颤,眼尾隐隐又有聚涌泪水的湿意。
“你明明,喜欢别人,还亲我,我真的不跟你好了。”
大抵是哭得狠了,尤岁的声音有些沙哑,一开口,又是止不住的抽抽搭搭,满腹委屈。
“我喜欢谁?”
微生浔再次叹息,指尖替她抹去眼尾的水雾,眼底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潋岁啊,难道不是吗?我不要做别人的替身,我不喜欢这样。”
尤岁撇了撇嘴,眉心拧成一团,皱着个脸,小老头似的,无声抗议和指责微生浔。
还放在她脸上和脖颈间,属于微生浔的手,忽地紧了紧,贴合在她皮肤上的温度,隐约传达了微生浔有些微脑的情绪。
“岁岁,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微生浔抵着她的额头,小心翼翼地问道,浓雾凝聚在他的眼底。
“什么?”
微生浔不着边际的话,让尤岁有些茫然无措,不明白微生浔所谓的记得,究竟是什么事情。
“罢了。”
微生浔松开她,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缓缓道:“你往后只需记得,我没有心悦过除你之外的人,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人。”
“师、师尊,真的吗?”
哭腔止住,尤岁被微生浔仿若聊表心意的话语惊得忘记了眨眼。
开口时,声音磕磕巴巴,半天连不成一个完整的句。
“我从不骗你。”
“那,那我不是什么替身吗?”
“不是,你只会是你。”
“那潋岁到底是谁啊,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问题再次回到原点。
尤岁扯着微生浔的衣角,晃了晃,仰头看着小声问道。
眼角余光扫过微生浔的唇角,看到一抹细微的口脂红印时,她的脸颊脖颈,不受控制的蔓延成一片绯色。
“还不到时候,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微生浔仍然是沉默了一会,向来深沉如墨的眼里,再看向她时,泛起悲意和惶恐。
尤岁忽地感觉心头有些不安,便顺着微生浔的话,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岁岁,是谁与你说这些的。”
“是...”尤岁也跟着沉默了一会,抿了抿唇,声音里有些难受:“宁晨曦。”
“她还与你说什么了。”
“她说她讨厌我,希望我有朝一日痛苦的死掉...”
她话刚落音时,微生浔神情也跟着沉了沉,半垂的眼睫,漆黑一片,看不清情绪。
却让尤岁觉得,此时的微生浔极度危险,心里头不知再计算些什么,将周遭的本就阴凉的气温,又下降了几分。
她甩甩头,好不容易下降了点的酒意,再次席卷而来。
身形摇摇晃晃着,尤岁顺着身体重心,倒进微生浔的怀里。
“要抱抱。”
酒精使人上头,她想也不想,伸手抱住微生浔藏在衣袍底下的腰,脑袋贴在他身前,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打了个哈欠。
“师尊,我们回无量峰吧,我有点犯困了。”
“好。”
说着,微生浔想要伸出手,像之前那样,打横抱起她。
尤岁不肯,挣扎出他的臂腕,摸索着爬到了他的背上趴着,脚缠上了他。
“不要抱,你背背我吧。”
被尤岁跟八爪鱼似的缠住的微生浔,在原地顿了片刻,起身环过她的腿弯,当真顺了尤岁的意,认认真真的背起了她。
主峰和无量峰的距离刚好是万灵山的对角线,中途停下来的微生浔两人,离无量峰还有一段距离。
趴在微生浔肩上的尤岁被醉意迷的头昏脑胀,隐隐约约陷入了睡梦。
“师弟师弟,我要吃桃花羹,我要去人间界,你要不要跟我去啊。”
“我们不是才去过吗。”
“可是我又想吃了啊。”
梦里清浅的绿色和银灰色交映,缠着要吃的少女摇了摇身旁少年的手臂:“阿浔...”
尾音无限拉长。
“师姐,你为什么这么爱吃,还喜欢人间界啊?”
“因为师姐好看啊。”
“......”
沉默了半响,稚嫩的少年音再次问道。“师姐,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阿浔了,其他师兄都在笑话我。”
“可是师姐想叫阿浔啊,多亲近啊,阿浔不喜欢吗。”
“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