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城一战, 死伤无数, 两军势均力敌,整整打了一天, 直到黄昏时分从岸和赵呈率领三万精兵赶到,才破了早已疲惫不堪的大祁军队,而从玄泽也被从霄、青夜和时晋三人联手制服。
  战事结束,从霄将善后的事情全权交给了赵媚, 亲自带人寻找秦樱樱, 可他找遍了方圆二十里都没有找到秦樱樱和方岩昭的踪影,直到三日后他累得摔下马,昏迷不醒, 被时晋和从岸他们带回了军营。
  战争中受的伤和四天三夜的不眠不休让他差点丧命,幸亏苏白悠和赵元晞联手救治,才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当从霄醒来时, 又过了三天。
  在他身边照顾他的是赵媚和时晋。
  “樱樱呢?”他看着赵媚问道, 声音干哑,形容憔悴, 气息微弱。
  其实, 他根本不必问, 如果樱樱回来了, 她一定会陪在他的身边, 让他醒来一眼就看见他。
  但是, 并没有。
  “还在找。”看到他醒来, 赵媚一阵欣喜, 可听到他的问话,她脸上的笑容迅速敛去,低声回答,“你别担心,樱樱或许只是迷路了,有方岩昭陪在她的身边,她不会有事的。你再等几天,她肯定能找到回来的路。”
  “几天了?”从霄只是问。
  “你……昏迷了三天。”
  三天,又三天,方岩昭何等谨慎之人,若是他们无碍,定会想方设法传信给他报平安。
  可是,已经六天了。凭借乾坤八卦镜,樱樱最远也不过去到三里,不至于这么多天音讯全无。
  他们究竟去了哪?
  营帐的帘子被掀开,是赵元晞和云简走了进来。云简受了从玄泽那一掌,伤及肺腑,也是多亏了苏白悠和赵元晞及时救治才转危为安,修养了几日便无大碍了。
  甄怀违反宫规残害同门,被掌门派人押了回去,怕是几年都无法离开云仙宫了。
  进入营帐,看到从霄醒来,云简笑着走了过去,问:“霄儿醒了,感觉如何?”
  “师叔,樱樱在哪?”他盯紧了云简,他知道,她是他最后的希望。
  “你对我那小徒儿可真是情深义重。”云简叹了口气,一副失落的样子,“比某个不解风情的糟老头子强多了。”
  站在她身后不解风情的糟老头子黑了黑脸。
  见从霄眉头皱了起来,云简笑道:“好啦,开个玩笑罢了,这么严肃干什么?樱樱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不过她定是安全的。”
  从霄闭上了眼,身体的疼痛不适早已麻木,此时的他只觉得心剧烈疼痛,无法呼吸。
  赵元晞道:“那丫头走便走了,她是你的灾星,挡了你的帝星之芒,她走了,对你来说才是好事。你且好好养身体,等你恢复了便可直取京师,除掉大祁皇帝,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你个头!”云简回转身就给了赵元晞一拳头,怒瞪他,“你的心里除了修炼和权势还有什么?一点人情味都没有,白活了这几十年!”
  赵元晞的脸更黑了,被她骂得满心恼怒,却偏偏一句话也反驳不了她。
  从霄烦躁地闭上眼,转过了头。
  “其实也不是毫无办法,关键在于你师父肯不肯帮忙。”
  云简一句话又让从霄心中燃起希望。
  “我和你师父找寻过樱樱和方岩昭的踪迹,但无论我们怎么找,都感知不到他们的所在,也许他们去了另一个空间。”
  去了另一个空间?从霄的脸色更加难看,眸子也愈加暗淡,干裂的薄唇紧抿,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一边的赵媚和时晋则听得云里雾里,觉得玄妙极了,一句话插不上,只能全神贯注地听着。
  云简继续说道:“樱樱怀了你的孩子,你们之间有无法切断的联系,若是借助时光石的力量,或许能去到樱樱所在的世界,将她带回来。”
  “时光石?”从霄第一次听说。
  赵元晞转身欲走,却被云简一把拉了回来。
  云简右手拉住他,左手对着他摊开,说道:“交出来,我知道在你手上。”
  赵元晞怒了,一把甩开了她:“乾坤八卦镜你抢去也便罢了,还要得寸进尺吗?”
  “你是霄儿的师父,师父师父,也算半个爹,身为长辈,为了孩子们的幸福做出一点点牺牲,难道不应该吗?”
  “没得商量!”时光石确实在他身上,可那是他千辛万苦费力气得到的,凭什么给他们?再则,他根本就不希望秦樱樱那丫头回来,只有她远离霄儿,霄儿才能成事。
  “只是借用一下,何必小气?你这糟老头子非得这么坏?”云简眯起了眼,“你若不给,我便天天缠着你,让你没办法修炼,我看你能捱几天。”修炼是他的命,一天不修会要命的那种。
  “师父……”榻上的从霄虚弱地开口,疲惫的眼眸透着微弱的光,是乞求,是希冀。
  赵元晞心一滞,霄儿极少求他,这样的卑微,他第一次见。
  为了一个小丫头,他舍弃了至高无上的权位,值得吗?
  “赵、元、晞!”云简连名带姓喊他,恼极了他的无情无义,“拿出来,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哪知,赵元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对从霄说道:“等你养好身体再说。”
  再说,言下之意,便是答应了。
  从霄和云简齐齐松了口气。
  “多谢师父。”
  赵元晞听着,心里不是滋味,气哼哼地甩袖离开了,赵媚要给从霄拿些吃食过来,也跟着出了营帐。
  “师叔,时光石是什么东西?用了时光石就能带回樱樱吗?”
  云简从怀中取出一本书,放到了他的枕畔:“时光石是远古传下来的一块能量石,蕴含神秘的能量,可以穿越时空,去到你想去的那个时间点和空间点。这是时光石的相关记载,你可以看下。至于你和樱樱是否能重聚,谁也没法保证,只能看你们的缘分了。你先安心养伤吧,要是让樱樱知道你伤得这么重,心中不知要多难过。”
  两日后,从霄大军班师回朝,从玄泽和数名高级将领被押解回京。赵媚率领大宴军队一路护送,驻扎京郊,并修书一封给大祁皇帝秦越,表明了全力支持从霄的态度,以防其趁局势纷乱对从霄暗中下手。
  从霄回到京城后,待在国师府一直没有出门,对外说是重伤未愈,需要长期休养。战争后续收尾事宜以及朝中大小事务交于从岸和赵呈处理。
  大祁局势趋于稳定,原本昏迷不醒的五皇子也在服用了从霄派人送去的丹药后恢复清醒,皇上大喜,重赏国师府。一时间,朝野上下一片和谐,万众欢腾。
  除了在国师府对着书房大门操碎了心的时晋和从宇。
  “二爷,要不,您进去看看大人?”
  “为什么是我不是你?”
  “你是大人的亲兄弟啊。”
  从宇眼一瞪:“你是我哥的心腹跟班,关心他是你的职责和本分!”七月炎夏,每回他进去看望大哥都觉得浑身冷飕飕的,心里直发慌。
  所以,他不想进去。
  这些日子,大哥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研究时光石的用法,每日只让时晋进去送一顿饭。大哥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可心上的伤却越来越严重,每次进去看大哥,肉眼可见的日益憔悴,看得他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你说,大嫂她到底跑哪里去了呢?”
  时晋苦笑:“我要是知道,还能让大人这样费神、伤怀?”
  “你说,会不会是方岩昭拐了大嫂不让她回来?毕竟那小子一直对我大嫂心怀不轨。”从宇猜测。
  “方学士……不是那样的人。”
  “我告诉你,人是会变的……”
  从宇啪啦啪啦说了好半天,分析方岩昭拐带秦樱樱的可能性,听得时晋满头黑线。
  末了,他还问了一句:“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时晋保持沉默。
  从宇叹息:“算了,这事情我操心不来,我还是去看看我爹吧。”三日后,他就要行刑了吧……虽然他对这个爹并没有太多感情,虽然这个爹在战场上连他的性命也不顾,可他终究是他爹,见最后一面送点吃的,收个尸还是有必要的。
  *
  为什么无法成功?
  从霄看着面前黯淡无光的时光石,面容冷峻,带着几分失望和急躁。
  师叔给他的那本书,他已经悉数记住,可为什么每次尝试都是徒劳无功?
  这时光石真的有用吗?他不禁怀疑。
  连日的忧心牵挂、寝食难安,他的面容瘦得有些脱相,一脸胡渣,看起来又颓废又憔悴,眼神也没了往日的光彩。
  灰白的手指轻触那乌黑如墨、看上去平淡无奇的石头,那异常小心的动作寄托了他全部的希冀。
  “明日……便是你的生辰了,还不回家吗?”他恍惚低喃,无限伤感。
  七月二十一,她真正的生辰。
  第二天,从宇惊喜地发现,大哥终于出了书房的门,并且……进了厨房?
  大哥进厨房干什么?
  他悄悄跟了上去,半道上,时晋瞧见出门的大人,也悄悄跟了上去。
  “他今天心情好像还可以?”从宇悄悄问时晋。
  “嗯。”大人看着把自己收拾了一下,不再像之前那样颓废了,只是瘦得让人看了就心疼。
  沿路的下人看到从霄,纷纷行礼问好,但从霄像是没看见一般,径自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事。
  从宇和时晋看着他进了厨房,往锅里加了水,又自己生了火,像是要做什么吃的。
  两人躲在门外探出头看着,窃窃私语。
  “他饿了?”
  “是吧……”
  “让你多送点吃的进去不听,看把我大哥饿得都自己跑出来做吃的了!”从宇埋怨了一句,又托着下巴说道,“不过你还别说,看我大哥的架势,当一个厨师还是大有前途的。”
  “……”
  两人看着他烧开水,放了些菜叶、肉丝之类的配菜,又放了一大捧面,加了佐料,煮了好大一锅面,又默默无声地煎了好几个鸡蛋,最后找出一个大海碗,捞了满满一碗面,在上面放了三个鸡蛋,端着,离开了厨房。
  出门时,他看到了门口不甚自在的两人。
  六目相对,他淡淡说了句:“剩下的,你们两个吃完。”说完便离开了。
  从宇和时晋二人看到那捞过后还有满满一大锅的面,双双色变。
  这么大一锅面,他们能吃个三天三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