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霄搂着秦樱樱, 半晌才语声冷淡地回道:“什么事?”怀中的人像鸵鸟似的躲了起来, 双手的指甲掐入他的手背中,浑身都绷紧了。他故意又动了两下, 听到她倒吸一口冷气,掐他掐得更狠。
  “国师,四公主,前面有一个亭子, 我家长公主在亭子里备了酒菜, 请二位前往共饮。”傑影说道。
  “知道了。”
  秦樱樱紧张得要命,可身后的这个男人做着羞人的事,言语却没有半点两样, 冷冰冰不带丝毫情绪,听着淡定得很。
  傑影应了声便离开了。
  “你、你放开我吧。”秦樱樱推了推他,极小声地说道。马车已经停下来了, 里面有什么动静, 外面肯定能察觉到,要是被人知道了, 多难为情啊。
  从霄的手指按住了她的唇, 再也没有让她有机会开口说话。
  秦樱樱几乎感觉自己要死过去, 抽抽噎噎又不敢哭出声, 压抑得她几要奔溃, 直到他为她穿好衣服, 梳好发髻, 她的心情依然无法平复, 软软地倒在他的怀中,抱住了他的腰。
  “你好过分。”她无力地控诉着他。
  “要我抱你出去吗?”他低声笑着,双手抱住了她,她纤细的腰身不及盈握,软绵绵恰似弱柳扶风。
  抱她出去?哼,那她的脸就丢得光光的了!她嗔怒地给了他一个白眼,推开了他。
  从霄为她披上了斗篷,扶着她下了马车,往前走去。
  玄元不知何时跟了过来,跟在他们身后,不疾不徐地走着。
  往前走便是一片小树林,一条小径贯穿,丫鬟小厮们掌灯立于两侧,微垂头,神态恭敬。也不知是谁在林中造了个八角亭,瞧着很是别致,周遭还种着几棵桃树,桃花盛开,美不胜收。
  赵媚已经坐在亭中,傑影和苏白悠在身边伺候着,看到从霄和秦樱樱走了过来,她笑了笑:“霄儿,樱樱,你们来了。”
  霄儿?秦樱樱扑哧一乐,长公主这声唤分明是把从霄当小辈了,不过也没错,她是从霄父亲的爱人,又为从霄的父亲生下了女儿,虽然她比从霄大不了多少,确实是长一辈的。
  从霄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心中显然也觉得怪异,但没有反驳,和秦樱樱一起走进了亭子,扶她坐下了,玄元则趴到了他的脚边。
  “长公主倒是有闲情。”他说道。
  “此地风景不错,赏花赏月,喝酒聊天,岂不惬意?”
  傑影为从霄和秦樱樱满上酒,退到一边。
  赵媚举起酒杯,道:“这杯酒本宫敬你们,祝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她仰头饮完杯中酒,面带微笑看着他们。
  从霄举杯一饮而尽,又拿过了秦樱樱手中的酒杯,道:“樱樱不宜喝酒,她的酒由我代她喝。”说罢,不等赵媚开口,他又把杯中酒喝了个精光。
  赵媚笑出了声:“樱樱既然不能喝酒,便喝些热茶吧。”
  当下便有丫鬟端了茶壶和干净的茶杯过来,为秦樱樱倒了一杯热水。
  傑影又为赵媚和从霄倒满了酒。
  “再有五天便能到大宴境内,你们是本宫的座上宾,本宫的人马你们可以随意差遣调动,宫中除了皇上皇后,其他人你们无需忌惮。啊,对了,或许还有一个人……霄儿,那个因你而疯的六公主可是恨毒了你呢,若是见了面冒犯了你,还请多多见谅,她可毕竟是皇后的掌上明珠。”
  大宴六公主?赵羽箴?秦樱樱想起这个人,心头不由一阵恶寒,她果真疯了吗?从霄对赵羽箴做的事情,她是知道的,但她并没有阻拦,那个心思恶毒的女人该有此报。可赵媚说出口的话还真不像要他们手下留情的样子。
  从霄仿若没有听到赵媚的话,喝着酒,没有应声。
  秦樱樱拿了一个青枣给他,他喝酒时很少吃其他东西,通常是她给他什么,他便吃什么。桌上摆了些水果和花生,还有一些小鱼干,看着很好吃,她忍不住夹了一条,咬了一口,可充盈口腔的味儿却让她直犯恶心,她干呕了两声,慌忙吐了出来,喝了好几口水,可那腥气的味道却没有散去,她难受得顾不得形象跑到了一旁,对着旁边的空地又是一阵干呕,呕得眼泪都出来了。
  “怎么了?”从霄赶紧走了过去,为她拍背,见她一副难受的模样,他的心揪了起来。
  那鱼干到底是有多难吃?
  赵媚也走了过来,看着秦樱樱的模样,若有所思。半晌,她招了招手,示意苏白悠为秦樱樱看下。她喜欢吃的小鱼干应该没有难吃到令人作呕的地步,这孩子这副模样倒是让她想起了她怀雪球儿的时候。
  “四公主,我为你诊下脉。”苏白悠走到秦樱樱的面前,摊开了左手。
  从霄搂着秦樱樱,拉过她的手放到了苏白悠的掌心,苏白悠搭上她的脉搏,为她仔细诊脉。
  没多会,苏白悠便笑了,放开秦樱樱的手,对着从霄说道:“恭喜国师,四公主无碍,只是有孕了。”
  “你说什么?”从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脸震惊地追问,“你说她怎么了?你再说一遍!”
  “回国师的话,四公主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从脉象来看,小宝宝康健得很。”
  秦樱樱也呆住了,她肚子里的小家伙……两个月了?她之所以干呕是因为孕吐?她忍不住转头看向从霄,正好他也愣怔地看向了她。
  不就是怀了个小娃娃吗?吃惊成这个样子?真是少见多怪!和阿治当初一个样子……呆呆的,傻傻的。赵媚垂下眼眸,心中突然有些酸酸涩涩的。
  罢了,她现在便是个多余的了,场地留给他们,她还是到马车里歇下吧。
  阿治若是知道自己要当爷爷了,一定会很高兴吧?她仰头望向星空,眼角有些湿意,视野一片朦胧。
  没有人发现,在他们离开桌子后,玄元两条前腿搭到了桌子上,将那一碟小鱼干吃了个一干二净。
  *
  从霄失眠了,过了丑时,依然毫无睡意。低头看着怀中早就熟睡的人儿,看到她一脸的满足和微笑,他也禁不住莞尔,唇角上扬。
  孩子开始成长了,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情更能让他激动。他伸手抚摸着她的小腹,就好像摸到了孩子一般,他甚至开始想象孩子长得像樱樱还是像他,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
  他的从心,这个还未出生就让他费尽了心思的孩子很快就要和他们相见了。
  他本以为,没有了元灵丹,他还要等许久才能等来这个孩子,没想到它居然这么争气。想到很快就能把它捧在手中,他脸上的笑容便无法抑制。
  “樱樱,你可知我有多高兴?”他低头喃喃,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
  大宴,璃秀宫。
  “母后,他来了,他居然敢来大宴!你一定要替我杀了他,我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他比我还惨!从霄,他简直不是人,是他毁了我的一切,我绝对不会放过他!我要让他跪在我的脚下忏悔,可我绝对不会原谅他,我要亲眼看着他一点一点毁灭,我要让他变得和我一样不人不鬼!哈哈哈,这样我和他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姬玥绫撑着头看着眼前疯疯癫癫、满脸仇恨的女儿,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这是她唯一的女儿,她怎么可能不心疼?可是她这样疯疯癫癫的,怎么才能报仇?
  大祁的国师从霄,是吗?
  她的女儿本是俏丽可人、性格率真的天之骄女,被残害至如此,她心头怎能无恨。只是从霄是大祁国师,她鞭长莫及,可既然他如今来了大宴,那就别怪她不留情面了。
  “皇后娘娘,该喝安胎药了。”宫女秋池走了进来,奉上了尚食局刚刚送来的安胎药,那黑乎乎的汤汁微微晃动,散发着药材独有的香味儿。
  在姬玥绫身边伺候的明珠走过去,把药端了过来,双手递呈到她的面前。
  姬玥绫面色清冷地端过,转手却倒进了一旁的花盆里,把空碗递还给明珠,明珠又递给了秋池。
  秋池接过,退了下去。
  “再有两个月就不必这么麻烦了。”姬玥绫摸着隆起的肚子,轻轻一叹,“皇儿啊皇儿,你可一定要给母后争争气,母后和你皇姐的将来就全靠你了。”
  脸上蒙着白布的赵羽箴突然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伏到了姬玥绫的脚下,抱着她的腿喊道:“母后,母后,你不能有了皇弟就不顾我了,我是你的女儿,你不能不管我,呜呜呜……”
  姬玥绫又是烦恼又是心疼,伸手摸着她的头,说道:“母后怎么可能不管你?没有了漂亮的脸又如何,不能生养又如何?你是大宴最为尊贵的公主,有那些是锦上添花,没有你也依然可以骄傲自负,有母后在,没有人敢笑话你,没有人敢看轻你。你若想报仇,就别再这么疯疯癫癫的,你要和母后一起把害你的人推下地狱,明白了吗?”
  “嗯……嗯……我要从霄死!不,我不要他死,我要毁了他,我要他一辈子都做我的奴仆,做我的狗,任由我践踏!”她恨恨地说着,眼中尽是令人胆颤的狠毒。
  “皇后娘娘,公主在您宫中呆的时间太久了,会打扰您休息,奴婢这就送她回去吧。”明珠轻声提醒。
  姬玥绫点头,看着明珠扶起羽箴,一步一步离开了她的寝宫。
  赵媚,你以为一个大祁的国师能帮到你吗?他如今自身都难保了,还能在大宴掀起什么风浪?还真得感谢你,把羽箴的仇人送到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