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电闪雷鸣,如同白昼。
  秦樱樱的房间就在从霄隔壁, 他走到她的房门口, 轻轻叩了叩门,里面没人应答。又是一道响雷落地炸开, 震耳欲聋, 连他都觉得心悸。他不及细想,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一片漆黑, 他借着闪电的亮光看到床的位置,大步向前走去。
  床上的人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闷在了被子里。
  从霄坐到床上,伸手轻轻拍了下被子里的人,唤她:“樱樱。”
  被子里的人没有反应。
  “樱樱。”从霄又喊了一声, 掀起被子一角。
  天空又一道响雷劈下, 被子里的人吓得一下子坐了起来,扑进从霄的怀中, 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浑身都震颤着。
  “没事了,我在这陪着你。”从霄抱着她,轻拍着她的背, 低声哄她。
  秦樱樱整个人攀在他的身上,可依然觉得害怕,意识也迷迷糊糊的, 恍惚间她好像再次陷入一直以来的噩梦中, 无法逃脱。
  “夫君、夫君……”她一声声地唤着他, 冰凉的唇贴上了他的额头。
  从霄心头一震,拥着她的手紧了紧。
  “你不要离开我……”她呢喃着,轻柔的吻一路往下,就像涓涓细流般滋润着他的感官,让他沉溺在这情与欲的漩涡之中。
  他不知道她此刻是不是清醒的,可那娇软诱人的声音是那样熟悉,他许久都不曾听见了。
  雷声轰鸣,山谷震颤,电光火石间,秦樱樱吓得又一下子搂住了他的脖子,紧紧闭上眼睛,颤抖得厉害。
  “别怕,有我在。”从霄搂着她躺下,借着闪电乍现的光看到她苍白的颜,他心念一动,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吻住了那因为害怕而颤抖的红唇。
  她没有将他推开,形势因此一发不可收拾,她只想更加靠近他,触摸到他的脸,触碰他的身子,好像这样才能给她十足的安全感。她的脑海里只知道一件事,身边的这个人是她的丈夫,是她要深爱一生的男人。
  其他的,一点都不重要。
  大雨倾盆而下,砸到窗子上,噼啪直响,直击到人的心中,如根根利刺。
  窗下贴墙而站的男人浑身湿透,但再狂暴的风雨也不及他内心的寒冷与绝望,他任由豆大的雨滴狂砸他的面门,却丝毫不觉得疼痛,只剩下麻木,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他自己。
  四公主,为什么?方岩昭在心中一声声问着,脸上泛出卑微苦涩的笑。
  雷电乍起时,他便想到了她,怕她害怕,他匆匆赶到她的住处,却见从霄先他一步进了她的房间。他黯然地躲到窗下,却听到她一声声唤着“夫君”,为什么她要这样唤从霄?她应该是恨他、厌他的不是吗?
  他听到她辗转承欢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要夺他性命的利刃,扎得他遍体鳞伤、体无完肤。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他原以为被催眠的四公主能够找回自己的意识,回到他的身边,可如今这又算什么?
  狂风暴雨全然没有半点要停歇的意思,刺骨的寒冷席卷他全身,他的意识却越来越清晰,头脑也越来越冷静。
  *
  一夜风雨摧残,云仙宫的树木被雷电劈下不少枝桠,几个院子里的牌匾也都掉落下来,弟子们忙忙碌碌清扫着、搬运着,感叹着雷雨的威力。
  天空却开始放晴,阳光洒在廊下,暖暖的。
  秦樱樱翻了个身,感觉到手好像碰到了什么,眉头皱了下,眼皮微微一掀,却没有睁开。潜意识觉得有些疲倦,身上的感觉怪怪的。
  从霄撑着头,看着蹙眉的她,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的眉心轻轻点了下。
  这下,秦樱樱惊到了,猛地睁开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男人,脑子一片空白,他、他什么时候来她房间的?他们不是分开睡的吗?
  从霄慵懒闲适的淡笑着,乌黑的长发略显凌乱地披散在身上,他看着她,并不急着说话,手指往下,勾住了她的下巴。
  秦樱樱一把打掉他的手,却惊骇地发现她的手臂是裸.露的,不,不仅是手臂,她身上根本就没穿一件衣服!意识到这一点,她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
  他对她做了什么?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你、你……”她惊慌地抱住自己,你了半天,没有说完整一句话。
  “昨晚雷电交加,我担心你害怕,便过来了。”他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而暗哑,跟她做着解释。
  是,她想起来了,昨天电闪雷鸣,她吓得躲进了被子里,然后他进来了。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你……要我仔细说吗?”他凑近她一些,鼻子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子。
  秦樱樱一下子往后躲了躲,转过了身,恼怒道:“不用了。”她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无耻,乘人之危,“你出去吧,我要穿衣服了。”事情既然发生,再怎么计较也无济于事,但从今天开始他休想进她的房间!
  从霄没说什么,下了床,穿好了衣服。云仙宫弟子的服饰以蓝色打底,配以蓝白相间的罩衫,衣服上有许多云纹,腰间束蓝灰色腰带,简单大气不繁复,衬得他的身姿高大笔挺,更显俊朗。
  穿好衣服后,他拿过她的衣服,走到床边,放到床上,轻声道:“你先穿上,穿好了,我为你梳发。”
  秦樱樱闻言一愣,她倒是忘记了,没有丁虞在身边,她根本就不会打理自己那一头又长又厚的头发,这几天一直都是他为她梳发。
  可是,她才不要在他面前穿衣服,她冷下脸,对他说道:“你先出去,在门口等着,我穿好了再叫你进来。”她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好像他是她的仆人一般。
  从霄倒也好说话,她怎么说,他怎么做。他刚打开房门,站到门口,就有几名弟子围了上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霄师兄,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可想死你了!”
  “霄师兄,听说师嫂小师妹也一起来了,赶紧让我们见一见……”
  “霄师兄,你站在这是给师嫂小师妹守门吗?你放心,我们就看一眼,不会做什么的。”
  “霄师兄,不是说你和师嫂小师妹一人一间房吗?怎么又睡一个房去了?”
  “笨!当然是霄师兄半夜想师嫂小师妹忍不住了嘛……”
  ……
  秦樱樱在房里听着他们左一句右一句的,听得头都疼了,她磨磨蹭蹭把衣服穿好,却迟迟不敢把他叫进来。门口的那些人要是知道她喊他进来梳发,不知道心底里会怎样偷偷笑话他们。
  从霄在外面等了一会,听着师兄弟们聒噪地调侃他,并未着恼,只是偶尔应上一句。估摸着她穿得差不多了,他说道:“我进去为她梳发,等下带她出来。”便转身推门进去了。
  他就这么直接说了?秦樱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到推门进来的他,没给他好脸色。
  让人知道她连头发也不会梳,太丢脸了!
  她气哼哼地在梳妆镜前坐下,拿起桌上的梳子丢给了他。
  从霄准确无误地接过,站到她的身后,仔细地为她梳起发来。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她的发打结得厉害,他小心地为她梳开每一个结,没有让她感觉到一丝疼。
  从镜子里看着神情专注的他,秦樱樱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不由问他:“你身居高位,怎么会做梳发这种事情的?”像她就不会,若是没有人伺候,她就只会让头发披散着或者随便找根发带把头发绑上。
  从霄手上顿了下,说道:“看别人梳过,记住了。”他的出身并不好,以前在从家,他不过是个什么都要做的下人,砍柴挑水、生火做饭的活要做,帮夫人小姐们梳发洗衣的活也要做。后来从家被灭门,他带着从宇,辛辛苦苦过了三年,期间什么样的苦没有吃过?直到遇上师父,他的日子才慢慢开始好过些。
  再后来他成了大祁的国师,大权在握,再也不用做那些下人做的事情,不过现在为她梳发,却是他心甘情愿。
  秦樱樱从镜子里看到他的神情变得淡漠,没有多问,静静地看着他为她梳了一个飞天髻,又亲自选了一朵珠花为她戴上。
  他梳发的手艺一点也不比丁虞和眉儿差。
  梳洗好后,秦樱樱跟在从霄的身后出了门,门打开的刹那,一群师兄弟涌了过来,争先恐后地想要看她,她脸色一沉,揪住从霄的衣服,埋首在他后背,不想见人了。
  “师嫂小师妹,快出来让师兄们瞧瞧!”
  “是啊是啊,丑媳妇也要见见师兄师弟的嘛!”
  ……
  有什么好瞧的!当她是猴子吗?她气呼呼的,余光却看到了孤零零站在一旁的方岩昭,她转过头去,对上他落寞的眼神,心口突然一阵难过,揪住从霄衣服的手放了下来,退后了半步。
  从霄察觉到她的动作,转头看到方岩昭,眼神冷了下来。他从身后拉过她,搂着她的腰对拦住路的师兄弟们说道:“别闹了。”
  他的声音虽然很低,但他的神情却像万年不化的冰山一样寒。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从霄低头对秦樱樱说道:“走吧,我带你去拜见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