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樱樱胡乱地擦去脸上的泪,恶狠狠地瞪向从霄:“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她觉得心里好难过, 就好像被人剜掉了一块似的, 血淋淋的疼。
  “身子可好些了?”从霄看着她,眼神中含着担忧。
  “不要你管!”秦樱樱抱着被子退后一些, 不想和他靠得太近。
  见她一脸防备, 从霄很是无奈,看她脸上湿得跟满脸黏腻的小花猫一样, 频繁地眨着眼睛似乎很不舒服,他起身到外间用脸盆打了些水, 端到了里间。他又找来一块干净雪白的帕子,沾湿了,拧干, 坐到床上, 轻轻地擦拭她的脸。
  秦樱樱抗拒不愿,他一手拉住了她, 略显强迫地不许她逃。
  柔软湿润的帕子擦过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立马就不疼不痒了,擦过她的脸,脸上也不再黏腻, 清清爽爽很舒服。他的动作很轻柔,很小心,也很仔细, 让她感觉好像被他宠着……
  她愣怔了一下, 看着他, 内心是疑惑的。在她的印象中,从霄从来都不是善良之辈,他心狠手辣,对人冷漠,一心追逐皇权,宫里的人怕他,父皇母后憎他,而她对他也从未有过好感。当父皇下旨让她嫁他,她觉得天都要塌了,她几乎能预想她未来的日子不会好过,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是从霄吗?
  为什么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他对她……似乎并不差。
  为她擦干净脸,从霄收回了帕子,看着她,看到她眼中的茫然。
  “在想什么?”他问她。
  秦樱樱回过神,有些尴尬地转过头,不想理他。在她的想象中,他应该是对她凶神恶煞或者是冷漠忽视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哄着她,让她觉得奇怪极了。
  初见时,她扇他巴掌,他没有动怒;他夜探陈府,她把他挠得伤痕累累,他没有跟她计较;她对他冷言冷语,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她实在是想不通。
  “不舒服就早点休息吧,我在这陪着你。”
  “不要,你回你自己的房间去睡。”秦樱樱还是冷冰冰地拒绝,她不喜欢他睡在她的身边,她不习惯。
  “我们是夫妻,本该住在一起,何况你方才做了噩梦,我在这陪着你,你就不会怕了。”
  我在这陪着你,你就不会怕了……秦樱樱心中一滞,竟觉得双目酸涩,又想落泪。
  为什么他要这么关心她?仅仅因为他们是夫妻吗?她转过头看他,眼眶红红的,咬着唇,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我把水倒掉,等下就来陪你。”从霄起身把脸盆端了出去。
  秦樱樱坐在床上,视线随着他的身影移动,直到看不见。她听到推门的声音,他出去了,她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很快,她又听到推门的声音还有脸盆搁下的声音,她知道他回来了,感觉自己松了口气。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她看着从霄走进来,看着他脱下外衣挂到衣架上,转过了身。她的心跳好似漏了一拍,慌得又往床里面缩了缩,紧张地看着他。
  前两夜都是他强迫她,非要和她睡一起,可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就好像……他们真的是夫妻一样,就好像他睡在她身边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你、你别过来!”她从未像现在这样不争气过,她完全可以对他颐指气使,可此时此刻面对他,她竟怎么也凶不起来,声音也低了好几度。
  从霄只当没听见她说的话,放下了两边的床幔,脱掉鞋袜坐到床上,拉过一些被子,盖住自己。
  “你若还不想睡,我便陪你说说话。”
  她别过头去:“本宫跟你没什么可说的。”
  “那便从我们成婚之日开始说吧。”
  她不想听,他却说个没完没了,她想捂住耳朵,可双手就好像被施了术法一样,怎么也抬不起来。她想,肯定是他对她施了咒,可他究竟想干什么?
  他对她说的事情荒唐极了,她怎么可能是那样的性格?他说了好多好多,她就好像听了一个又一个和她不相关的故事。她明明不想听的,却偏偏每一个字都听到了耳朵里,直到她实在困得不行,倒头便睡着了。
  房间里的蜡烛悄无声息地暗下了,四周一片静寂,只听到她均匀平缓的呼吸声。
  从霄在黑暗中凝视着她,轻抚着她光滑的脸颊,脑子里回想着两人的过往,久久不能入睡,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醒来,才会记起他。
  他也一直在想,赵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今天算了一卦,卦象显示,她确实没有回大宴,仍在颍都境内,那么,她究竟藏身于何处?真要他以赵雪丘的性命为要挟逼她现身吗?
  *
  一晚上,秦樱樱睡得很沉,很安稳。当清晨的亮光照进屋子,她醒了过来,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竟偎依在从霄的怀中,而且双臂还环绕着他的脖子。
  两人四目相对,他的眸子里分明含着笑,他在笑话她?!
  她惊得慌忙缩回手,从他怀中逃开,坐了起来,拿过一旁的蚕丝鸳鸯枕砸向他的胸口:“竟敢对本宫不敬,可恶!”她将一切怪到他的头上,她怎么可能主动搂他,肯定是他趁她睡着使的坏。
  从霄接过枕头,坐起身,看着她,问:“睡好了?”
  “不好!有你在身边,本宫便睡不好!”
  “习惯就好。”从霄将枕头放回原处,起身下床,将床幔用两边的挂钩挂了起来,拿下衣架上的衣服穿上,“我让丁虞进来伺候你,等下一起用膳。”说着,他没等她有回应,离开了房间。
  秦樱樱憋了一肚子气,为什么什么事情都是他说了算?为什么她要听他的?可恨!
  两人坐下用早膳时,从霄的一名手下走了进来,对他汇报从京城传回的消息。
  原来,方岩昭是擅自离京,并未告假。丞相方奇海阻拦他未及,只得假称其忽染疾病,缠绵病榻,如今已派人悄悄前往颍都,要带他回去。
  “那就让皇上知道这件事吧。”从霄说道。此事可大可小,但不管怎样,能把方岩昭召回京城,对他来说是少了一桩麻烦。
  “你……”一直默不作声的秦樱樱却开了口,看着他,似乎有话要说。
  从霄看向她,看到了她眼底的紧张,他皱了下眉:她是在紧张方岩昭?这个认知令他的心里很不痛快。
  “你、你不能只当不知,放他一马吗?”她轻声说着,底气不足,自己也知道提出这样的要求很不合适,可是她不想见他遭殃。
  果然。从霄冷冷一笑,陡然升起的寒意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冷。
  “夫人,你说的‘他’指的谁?”他故意问道。
  丁虞倒吸一口凉气,她知道,每当大人唤公主为“夫人”,便是他动怒了。
  秦樱樱一咬牙,道:“你明明知道的。”
  “可是,为夫并不知道。”
  “你们刚刚才提到他!”秦樱樱恼羞成怒,声音也高了起来。
  “我们刚刚提到了谁?”
  “你!”
  正当他们剑拔弩张的时候,方岩昭却过来了,他远远听到他们争吵的声音,怕从霄伤害四公主,加快脚步走到了门口。
  看到他的那一刻,丁虞内心哀叹一声:完了!
  看到他的那一刻,从霄的眉目更加冷凝,沉声下令:“将他拿下。”
  门外守着的几名侍卫听到命令,迅速将方岩昭控制住,押到了他的面前。
  “从霄!”秦樱樱猛地站了起来,看看他,又看看方岩昭,心头恼怒万分,“你为什么要这样?”
  方岩昭亦看向从霄,问道:“国师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从霄没有理会他们,吩咐手下:“把赵雪丘和傑影一起带过来,绑在庭院中,不许给他们吃喝。传话出去,若平英长公主不现身,便等着为他们收尸。”他交代完毕,不顾秦樱樱在他身后唤他,拂袖离去。
  从霄的人将方岩昭带了下去,秦樱樱要求他们放人,但他们只听命于从霄,并不理会。
  “公主,您不要再惹怒大人了,您可知,您对方学士的关心才是置他于死地的毒药。”丁虞在一旁劝道。
  “为什么?”
  “大人在乎您,怎么能够容忍您关心维护别的男人?您若真为方学士好,就不该为他求情,您求了情,大人他……吃醋了呀。”
  秦樱樱瞳孔一缩,一脸震惊,从霄……吃醋?他方才那是……吃醋的表现?
  可是,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对方学士不利?倘若他真要他死,难道她什么都不能做吗?
  “公主,您放心吧,大人不会要方学士的命的,他只是想逼大宴的平英长公主现身,等平英长公主出现了,大人自然就放过方学士了。”
  秦樱樱静默了半晌,才低声道:“本宫与方学士……又没怎样……”这话她说得多少有些心虚,虽然他们从未有过越矩的行为,但从前终究是有一些微妙的情分在的。可她一想到从霄方才对她冰冷无情的样子,又生了气,“明明就是他胡思乱想小心眼!”
  很快,从霄的侍卫就依照他的吩咐将方岩昭、赵雪丘和傑影三人绑到了院子里,陈鸣得知后前来求情,但从霄并未见他。
  虽是初春,但屋外寒风肆虐,冬天的冷意并未消退。这样的天气,被绑在外面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赵雪丘早已冻得不停颤抖,她一声声地喊着“哥哥”求饶,屋里的从霄听见了,但并未心软。
  还是守在一旁的时晋看不下去,拿过陈鸣手中备着的狐裘将她包裹起来,她才稍稍好些。
  两个时辰后,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送来了一封信件,说是平英长公主约从霄在百媚阁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