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禾眼瞅着杨老师转去了别组,火速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还是没有姜束的信息和电话。
她失落地放回电话,不受沈逸转移话题的影响,接着问:“为什么要把你家户口本放在我书包里?”
沈逸抬了抬眉,“你还挺执着。”
姜禾没有说话,等着他回答。
他咬着下嘴唇,想了想说:“是不是回答了你就请我吃早点,你应该请我吃早点。”
姜禾:“应该?”
这时老杨正站在讲台上俯视着全班,那两个字在寂静的教室里异常响亮,班主任警告性地看了她一眼,又开始第二轮游荡。
沈逸用手撑着头,继续说:“不应该吗?应该吧。还有,不吃早点可不是个好习惯。”
“我不习惯吃早点,所以也没有请别人吃的习惯,”,姜禾压低了嗓子回他,嗓子还没完全好,说得不是很清楚。
“歪理。”,沈逸笑着。
他这个人,虽然没有说过半句脏话,也很礼貌,但给人的感觉就是装,活脱脱一个二流子,只是他比较高级含蓄而已。如果一直循环这个文字游戏,起码能说到天荒地老。
姜禾没再接话,从书包的最里层掏出那本烫手的户口本,正准备还给他……
“姜禾,你来回答项羽为什么没有杀刘邦?”,老杨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讲台,显然是听见了她在讲话,所以语气不是很好。
这还是头一次被杨老师以这种口吻提问,姜禾眼尾看了眼挑起事端还一副事不关己的“同桌”。
心想一个敢堂而皇之自称“湖海”的人,也就比阿冰那帮人文化高点,不然应该可以跟他们拜个把子什么的。
她在万众瞩目下站了起来,因为没有认真听讲,所以《鸿门宴》项羽为什么不杀刘邦她也只知道个皮毛,虽不至于一问三不知,但以她语文科代表的水平来说,确实会有失水准。
她正想把想到的答案说出来,忽然听见旁边的人很有节奏地敲了敲桌子。
姜禾下意识侧头,沈同学居然在他的“新书”上写了一行字:骄傲,自负,妇人之仁,优柔寡断,追求贵族精神。
“怎么不说话,你被项羽的魂附体了?”,老杨一通指责。
全班哄堂大笑。
姜禾垂下头,放弃了照搬沈逸答案的想法,尽管他归纳得很到位,这应该是他之前已经学过了,不然不会这么熟练。
“对不起老师,我没认真听讲。”,姜禾垂下头,如实回答。
“语文科代表也有放风的时候,这不科学啊老师,我看她跟新同学倒是聊得很嗨的,新同学对她也很热情……”,朱浩楠就坐在姜禾旁边一组,翘着二郎腿阴阳怪气说着。
沈逸抛出了他进教室以来的第一个冷眼,放荡不羁的眼神充满了寒光,战争仿佛一触即发。
“朱浩楠你瞎说什么,人家姜禾只是感冒了注意力没太集中而已。”,刘晶晶坐在姜禾后面,言语怼了回去。
姜禾睫毛动了几下,没回头看朱浩楠。这人是个官二代,亲爹在机关单位上班,他平时就很目无章法,自称是班级老大。
高一开学的时候追过姜禾,被拒绝过无数次后,终于放弃了,虽然不像阿冰他们那样流氓,但也不算老师眼里的好学生。
以往朱浩楠说上十句话,姜禾也很少回他一句。沈逸一来,他忽然感觉自己的领地被不明物体侵占,不采取战略性措施的话,说不定地盘就守不住了。尤其是见沈逸跟姜禾你一句我一句,朱浩楠心里更是像火在烧,恨不得立马跟新同学打上十架,势必要一决雌雄,一分高下。
朱浩楠“哼”了一声,把头转了过去。
“坐下吧,下次注意就是,感冒了要吃药,别硬抗。”,老杨说。
这之后做了些笔记,快下课时,老杨兴高采烈说:“我公布一个好消息,市里‘少年杯’作文奖名次下来了。得第一名的是……代表我们学校参赛的姜禾同学,她的《我的诗和远方》在五百名参赛选手中脱颖而出,荣获第一名,大家鼓掌!”
火/药味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擂鼓宣天的掌声,集体荣誉远远高于个人荣誉,尤其是这种替校争光的班集体,更是让每个学生热血沸腾。
“老师,那这次有什么奖励啊。”,刘晶晶戳了戳姜禾的后背,异常兴奋。
老杨说:“奖状一张,锦旗一枚,个人奖金两千。学校受到市里的高度表扬,所以校长特批给了我们班一笔班费,我决定……下个周六带你们去……”
全班都沸腾了,声音大到已经盖过了下课铃声,纷纷对姜禾举起了大拇指。
见学生们这么高兴,老杨硬是把那句“带你们去参观博物馆改成了:吃火锅!”
老杨还把那篇《我的诗和远方》给了学习委员,让他张贴在班级拦上,供同学们阅读。
对于获奖,姜禾没多大的感悟,这几年大大小小得过十多次作文奖,她并不意外。每次参赛,她只想写出内心所想,放空了自己去写,至于为什么会被评上,评委老师们看中了她文中的什么亮点,她表示疑惑。
她一连又打了几个电话,姜束还是关机,她想过报警,想过逃课,就是没想过通知父母,因为即便是通知了也于事无补。他们不可能第一时间赶来,就是坐火箭也不现实。
姜禾正要溜走,班上忽然传出阵阵尖叫。
“我操,沈逸是吧,我他妈打死你。”,李飞的声音。
李飞气势做得很足,拳头挥向他的脸,沈逸速度很快,徒手接拳,他顺势用力一拧,牛高马大的李飞被甩了出去,险些跌倒,他恶狠狠盯着沈逸,一脸的不服气。
姜禾回过神时,只见朱浩楠已经趴在了过道里,摔得满头是灰,沈逸的一只脚还保持着拌人的姿势。
他两只手分别靠在两张桌子之间,坐姿像个老太爷,先是扭头对李飞冷冷说了句:“一会儿看你操。”
而后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趴在地上的朱浩楠说:“别娘们儿唧唧的,说我不要紧,人家姑娘名声很重要,你那粪坑里喷出来的东西,有辱斯文。要打架直接说,规矩你定。”
原来是他先下手为强,在清算课上朱浩楠出言不逊的账。
朱浩楠是名副其实的公子哥,平时只有他这样对别人的份,哪里受过这种奇耻大辱,气得头发都快燃起来了。
他像做俯卧撑一样纵身跃了起来,手指着这头:“好啊,我定规矩是吧?”
说是急那是快,下一秒沈逸的书包已经被他砸在了地上,而且还在上面踩了几脚,嘴里不停放着狠话:“早他妈看你不顺眼了,装逼大神。”
“那是什么啊?啊……那是……套套?”,有人惊呼,有的女生根本没见过这种东西,红着脸跑出了教室。
鬼知道沈逸为什么要把那盒“草莓味”放在包包里,被那样一砸,直接窜到了对面桌脚下。
“哟,这玩意儿还随身携带呢?身经百战啊猛男,啧啧,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真他妈猥琐。”,朱浩楠继续出言不逊,口无遮拦地喷着唾沫星子。
以前姜禾认为他对她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也从来没说过不堪入耳的话,所以朱浩楠跟阿冰他们是有区别的。可现在她越发觉得也没啥区别,嘴碎,而且很流氓。
这时沈逸已经站了起来,就气势来说,那边已经输了。
他瞳孔里射出来的光,已不再轻描淡写,而是一种冰冻三尺的冷,仿佛方圆几百里就他一个人傲立在那里,其余的都被栋成了冰雕。
“要吗你现在给我捡回来,要么我数到三声后,你跪着用嘴叼回来!”,他牙缝里没有多余的拖泥带水,紧接着就开始数数:“一!”
沈逸脸上没有怒意,刚才还冰冷的眸子这下陡然一转,全是火,像熔炉一样,温度高到一碰就会灰飞烟灭。
“二!”
“你想干什么?来啊,老子眨一下眼睛都他妈是孙子。”,朱浩楠不甘示弱。
他在班上有帮派,这时十来个人主动站在了他身后,就等着大打一场。
“三!无关人员请出去。”,沈逸数完数,还不忘将人们请出教室。
谁受得了他那语气,王者跟青铜,一看就知道了,几十号人瞬间蹭蹭蹭跑得无影无踪。
对方那么多人,沈同学就算是孙悟空也会挂点彩,更何况他不是。姜禾塞着耳机,其实里面没放歌,她假装没听到,还有五分钟上课,希望能撑到那时候。
哪知耳机被某人突然扯开,他说:“宝贝,这就开始保护我了?”
姜禾真想扇他一巴掌,沈逸这句话成功将自己归类到了阿冰队伍里。
“可惜我不领情,出去!”,他没有嬉皮笑脸,很严肃,严肃起来还很凶。
姜禾顿了顿,临走时没忍住说了句:“加油,湖海同学。”
沈同学闻言,喷火的眸子闪过刹那的清凉,不过很快就转瞬即逝了。
“高十班这是房顶漏水吗,怎么全班都堆在门口?”
“快走吧,少管闲事,听说来了位王者,这会儿正在与班霸一决雌雄。”
“他们班班长不管吗?”
“你说李飞?也在里头呢,一丘之貉。”
路过的校友们嘀咕着,脚步飞快,生怕血会从门缝里钻出来贱到他们身上。
班上的同学在纠结要不要去告诉老师,但又怕得罪朱浩楠,所以一直摇摆不定。
“十多个打一个,新同学会被揍成泥巴吧?”,刘晶晶问姜禾。
很有可能,姜禾没回话。
“怎么觉得这个沈逸让人有点眼熟,好像在我家酒店见过,昨天,对,就是昨天。你值班,你们之前没见过吗?还有那盒东西,像我们店里的,不会是你给他的吧?”,刘晶晶靠在姜禾肩上,在她耳边八卦。
“不是我给的,是他买的!”,姜禾强调,语气很笃定。
她又说:“我弟手机打不通,你帮我打打。”
“不打,我说过再也不联系他的,谁让你那弟弟这么绝情,我都苦恋她那么多年了,也不见他对我回眸一笑,绝情的男人。”
这事是真的,刘晶晶迷恋比她小一岁半的江束,众所周知。
“赶紧地,他带人去找阿冰了,会出事。”,姜禾板直了脸,没半点玩笑。
刘晶晶一听脸都吓青了,忙掏出手机打电话,“关机!”
“不行,我要逃数学课了,老师如果问帮我挡挡……”
“要逃课呢?还专挑我的数学课,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说得这么理所当然。亏你还是青少年作文界的翘楚,放弃了数学,你这不是断脚,是截肢,截肢你明不明白!”,数学老师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突然在她们身后响起,吓得姜禾紧贴着墙,半天说不出话。
“你们一个个嫌教室热了出来透风是不是?滚进去,上课!”,又是一声长啸,白老师率先推门走了进去。
姜禾本来一下课就想走的,可偏偏碰上新旧势力争霸赛,最后还被数学老师抓了个现行,所以直到上课也没走成。
大家都很好奇沈逸被揍成了什么样子,可打开教室的那一刻,里面只坐了三五几个人,而剩下的连同朱浩楠在内,居然不翼而飞、原地蒸发不在了?
大伙儿下巴都快惊掉了,他们一直赌在门外,那么多人出去不可能没有半点察觉。
“这也太……邪乎了吧?”,有人感叹。
等全部人都落座完毕,数学老师又发飙了,“学习委员,这么多空座位怎么回事?难不成都回去养病去了?我说你们一个个的,都高三了还不知轻重,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学习委员也不知道,他也很蒙圈。
“报告!”
悬疑剧刚上演到一半,沈逸就出现在了门外,而且还很礼貌地打着报告。除了数学老师,全班同学再次石化在凳子上,他是鬼吗?
白老师回头,上下打量着门框边的人,出于她多年的教师素养,没有骂人,但看得出她十分、相当以及非常嫌弃那样的站姿和穿着打扮。
“你进错学校了?”,白老师说。
“老师,他是沈逸,学籍一直在我们班,刚回来的。”,学习委员插话解释着。
白老师重新看了遍他,这次目光完全不同,好像那人的头发忽然就顺眼了,穿着也俊郎帅气大方得体了。
“进来吧!”,她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