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拎着一个白色皮包。肩线松散,微微掀起眼皮,直勾勾地望着江蓠。
江蓠脚步虚浮,看着他没有说话。
蒋鹿衔勾起皮包递到她眼前。江蓠慢了半拍接过来,声音模糊:“谢谢。”
蒋鹿衔扯唇:“嗯。”
两相无言,江蓠也不想多留,就打算先走了。
身后那道火热的视线如芒在背。她僵着身子走到门口,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莫名觉得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刚刚放松下来,就听见身后响起闷闷的脚步声,随后一只手擦过她的脸颊搭在门板上。
江蓠眼看着蒋鹿衔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一点一点把门扣上。男人缓慢地压低身子,混着清淡烟草味的温热气息蛮横地喷洒在她的肌肤上。
江蓠身子抑制不住地轻颤,醉意上头,总觉得这人为了刚才那句话来寻仇。有点担心他会为了证明自己行不行而当场脱裤子。
她一面念着“要理智”,一边伸手去开门,奈何怎么也打不开,“你做乜嘢?”
眼中景色开始摇晃,她渐渐烦躁起来。
以前江蓠普通话不太灵光,经常不自觉的讲起方言。她声音又软,总是带着些许嗲气。听起来像在撒娇。
现在或许是带着几分醉意,嗲气不见倒是多了一些婉转的妩媚。
蒋鹿衔垂眸,自上而下瞧着她轻颤的睫毛,“你怕什么?”
江蓠撇唇:“好笑。”她有什么好怕的?
蒋鹿衔眯了下眼睛,喉结轻轻滑动,压低声音:“红了。”
江蓠听不明白,蹙起眉头,“不知你在讲什么。松开,我要回家。”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随即手一松,“行啊,你走。”
江蓠立刻去开门,好死不死眼神瞟到一旁的镜子。她今天穿了一套米白色套装,现在阔腿裤上不知在哪蹭到一块红红的东西,位置刚好在十分尴尬的位置。
回想起蒋鹿衔的话,江蓠脸颊蓦地一阵热。她低声说到:“这不是你想的那个东西。”
蒋鹿衔抱臂靠着门框,懒洋洋地挑了下嘴角:“我想什么了?”
江蓠动了动唇,没吭声。
蒋鹿衔似乎察觉到她的心思,将搭在臂弯的西装递到了她眼前,“行吗?”
能解决事情,江蓠绝不会死要面子活受罪。她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蒋鹿衔灼热的视线定在她脸上两秒,随后将西装披到了她背后。毕竟身高悬殊,衣摆不仅遮住了她的臀部还超过了一些。
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将自己团团包围,江蓠忽然有些不自在。她抓着领口,僵硬地道了声谢。
蒋鹿衔嘲讽地扯扯嘴角:“西装随人,它主人更行。你要是忘了我可以帮你想起来。”
说完直接走了出去。
江蓠眨了眨眼,慢了半拍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真是能记仇!
——
按蒋鹿衔的话就是既然让她蹭了衣服,也不介意再让她蹭个车。江蓠知道她的车会有人过来取,是以从善如流地坐进了副驾驶。
回去的路程有些塞车,走走停停十分磨人的耐性。刚心不在焉误喝的那杯酒度数不低,江蓠只觉头脑昏昏沉沉,知晓是酒劲开始发酵。就在这断断续续的前进中,她没撑住,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她察觉到好像有一双手将她抱了起来,她稍感不适地动了动,偏过脸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再次睡了过去。
房间内只点着一盏昏暗的壁灯,盈盈洒落下来,在江蓠的侧脸打下一层朦胧的光晕。
她呼吸均匀,红唇微微开启。不知道是不是做梦了,忽然蹙了蹙眉头,浓密卷长的睫毛不安分地轻轻颤动。
蒋鹿衔目光沉沉盯着江蓠的睡颜,片刻后克制地为她盖好薄被,正转身要离开,她竟缓慢睁开眼睛。
彼此距离近在咫尺,江蓠眼色有几分迷离,仰着一张小脸儿呆呆地望着他,似不知道今夕是何夕。虽然她是娇媚的长相,但此刻的神态倒是显出几分呆萌。
蒋鹿衔心情莫名变好,语气都柔和了几分:“睡得还舒服吗?”
江蓠迟缓地点了下头。
“那你继续睡。”边说他边伸出手想把粘在她脸颊的发丝勾掉。
江蓠脑中混沌,一时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思绪还停滞在刚才的情境中。思及此,那些令她难堪画面排山倒海地涌进了脑海。
刚才那些是梦,但蒋鹿衔是真的。
江蓠抿紧嘴唇,睹人思事,眼中即刻闪过一丝愤慨。那些似乎早就被掩埋的愤怒在这一刻破土而出,藤蔓一样缠紧她的喉咙。在蒋鹿衔弯下腰的瞬间,她脑子一热抬起脚踹到了他脖子以下的部位。
蒋鹿衔毫无防备,喉间逸出一声闷哼。他不可置信地瞪向江蓠,眼中冒起两团火焰。
时间仿佛凝滞下来,只有心脏在狂跳。回过神后江蓠掀开被子飞快朝门口跑去。
她那一脚踹得不轻,想着蒋鹿衔没这么快会反应过来。没想连门边儿都没碰到,腰就被他有力的手臂拦住。
江蓠惊呼一声,下一秒被打横抱起来。蒋鹿衔将她反剪双手扣在床上,死死压住。
他锐利的目光落在江蓠的脸上。仿佛方才那一丝缱倦只是她的错觉,此刻只剩冰冷:“你想往哪跑?”
作者有话要说: 江江:我错了下次还敢。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aoyaoyao 10瓶;星空坠入深海、缘分的天空 1瓶;
第23章
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江蓠就从门前瞬移到了床上。室内一片寂静, 男人悬在上方。长长的睫毛垂落,眼底幽深漆黑, 浸着显而易见的冷。
蒋鹿衔劲瘦的躯体隔着薄薄的布料贴着她,炙热的体温慢慢沾染到她身上。江蓠挣了挣手臂,效果甚微。
是她低估了蒋鹿衔的灵敏度。错误的计算导致她现在完全就是沦为刀俎的惨状。
此情此景往凄美点说,她就像一只困在茧里的蝴蝶, 在挣扎着破茧而出。朝凄惨了说, 就像个秋后的蚂蚱彻底蔫菜,没法蹦跶了。
眼前的光被遮住,视线之内只剩蒋鹿衔那阴鸷的俊脸, “恩将仇报听过吗?”
江蓠别开脸:“我被你吓到了, 踢你是条件反射。”
他怒极反笑:“你也知道自己踢了人。”
江蓠张了张口,这句道歉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以前不管蒋鹿衔做了多么过分的事, 江蓠也没听过他一句道歉。他一贯高高在上,不会低头也不会认错。“对不起”这三个字仿佛只为别人而生, 谁都不配他纡尊降贵。
长此以往她麻木了,也懒得去计较。现在想来,不道歉谁都不会少块肉, 大家得过且过。既然如此, 她也用不着委屈自己。
不爽忍着好了。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江蓠被压制的只有嘴能动,如果此刻明明白白把心里话告诉蒋鹿衔,凭他现在的怒气值不知道要打掉她多少血条。
这样一想……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还是当俊杰别当烈士了。
江蓠抿了抿唇,撇开眼, 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将醒未醒的沙哑:“我睡懵了。”
蒋鹿衔冷哼:“地方倒是找的准。”
“脖子以下只有这个交叉点,很好找。”
“……”
怎么,还叉出经验了?
蒋鹿衔垂眸,瞥了眼她凌乱的发丝,声音低沉:“利用完就变脸,跟谁学的?”
江蓠听见这句话,下意识地乜了他一眼。眼底漾起清淡嘲讽,转瞬即逝。
有些事因为彼此都心知肚明,所以应该有默契的共同避开。可江蓠觉得蒋鹿衔今天几句话处处踩雷。
跟谁学的?这还用问吗。
愤懑情绪在胸腔扩散开来。江蓠真想这样怼回去。但转念一想婚都已经离了,再提这些显得没气度不说,更怕蒋鹿衔以为她还在惦记什么。
江蓠抿了抿唇,声音不轻不重:“既然心甘情愿让我利用就不要秋后算账,这样显得很小家子气。”
“牙尖嘴利。睡一觉像被鬼附身,你在梦里跟人吵架没吵赢吗?”
这次江蓠抿着嘴唇没有吭声。
蒋鹿衔见她不说话,沉声道:“我一直很小气,你不知道吗?”
淡淡的烟草味窜进鼻尖,江蓠思绪顷刻回笼。沉默几秒,撇撇唇。
这点他倒还有几分自知之明。无缘无故跟她闹别扭,只是因为自己那个漏洞百出的脑洞。好在,现在不用遭这份儿罪了。
江蓠一直被反身压在床上,扭曲的姿势让她手脚渐渐发麻。心里也隐隐开始不耐烦起来,“所以小气的蒋先生要抓着我到什么时候?”
她挣扎的时候碰到了许多次不可描述的地方却不自知。蒋鹿衔怕继续下去真的不可描述了,出声警告:“再动后果自负!”
“看你这如狼似虎的样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蒋鹿衔忍受着易燃易爆炸的感觉,眯起眼睛:“那要是有问题呢?”
“榕城遍地飘零,你高兴的话可以加入他们。凭你这条件绝对可以当个总攻。”
万籁俱静,此刻他们以一种拧麻绳的姿势纠缠在一起。江蓠躺在床上,双手反剪在背后,双腿以奇异的角度交叠在一起。蒋鹿衔一手桎梏她的双手,一手撑在身侧,为了压制她近乎严丝合缝,几乎能察觉到彼此的心跳。
场面羞耻又诡异。江蓠脸颊控制不住地升温,“你能不能先起来?重死了!”
光线暧昧,离得这样近蒋鹿衔很难察觉不到她的脸已经红成一片。不仅如此,气息都开始急促起来,不经意地就会碰触到他。
蒋鹿衔下颚线绷了绷,几秒后翻身坐起来。江蓠趁着这个空档挣脱束缚,只是刚刚起身脚腕陡然被男人的手掌握住,接着一股强大的力气将她往后拉。
求生欲使然,江蓠下意识用手臂攀住床尾。没想蒋鹿衔力气太大她一下没撑住,头猝不及防地磕到了床角。
江蓠疼得闷哼一声,捂着额头蜷缩在那。
蒋鹿衔一惊,立刻抱起她,眼中满是紧张,“撞哪了?我看看。”
额头一阵尖锐的疼痛,晕眩感阵阵侵袭而来。江蓠闭着眼睛不吭声,浓密的睫毛如同蝉翼一样轻轻颤动。缓了片刻,强烈的疼痛感退散,她慢慢睁眼。
暖白灯光刺得她眼前一花。转瞬就见蒋鹿衔眉峰紧蹙,琥珀色的眼眸里皆是担忧。与方才蛮不讲理的土匪判若两人。
黄鼠狼给鸡拜年。
江蓠冷着脸,啪一下打开他覆在额头上的手。
“这样有意思吗?”
离婚的时候她是真抱着一别两宽的心态去祝福蒋鹿衔。即便对他失望到心灰意冷,但至少童年滤镜还在,以后各自欢喜就好。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强人所难这一点上他真是从来不让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