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都市言情 > 幻觉的未来 > 第35节
  “我们一定会出去的,”谢风华抱紧他,坚定地说,“我和你,我们一起。”
  “好,”高书南不知为何声音变得沙哑,“一言为定。不管接下来遇到什么场景,有多危险,多可怕,你都要记住这句话。”
  第50章
  “这里没有白天和黑夜,没有我们习惯的时间概念,没有分秒也没有小时,没有星期,没有月,没有年,没有饥饿,没有疲惫,你不需要睡觉,不需要进食,甚至不需要有生理需求,在这里面,你所面对的是无穷无尽的虚空,哪怕有强大的意志,会被虚空吞噬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他跟谢风华并肩坐在地上,一起对着灰不溜秋的半圆形屋顶说着话。
  “但是,这里却很危险。“高书南顿了顿,微微蹙眉,似乎在思考要怎样描述这种危险,过了会才说,”出了这间屋子,到处都是危险。“
  “就像我之前经历过的那个?“
  “对。”高书南点头,“这些场景,无一例外都是你迄今为止的人生经历过的艰难时刻。而在这里,这些艰难会被最大限度地放大。”
  “不是一次两次,而是无数次的精神折磨,堪比最严酷的酷刑。而且在属于你的场景里,我可能帮不上忙,甚至我可能没法在场……“
  ”但你实际上在,对吗?”
  高书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哑声说:“是的,实际上,我一直都在。”
  “那不就行了。”谢风华笑,“我的目的就是带你出去,首先就不能再弄丢你。”
  “但你真的明白吗?“高书南皱眉,”在这里,一次失误都不能有,有了就是失败,而失败就等于……“
  他没有说下去,但谢风华知道,他们都知道,失败就等于死亡。
  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人的意识崩塌,等于从根本上抹去你作为人的自我和全部认知,那个时候就算肉体依旧留存,靠着无数仪器勉强保持新陈代谢又如何?连你自己都没有了,更加没有所谓的灵魂。
  “谢风华,你准备好了吗?”
  谢风华没有回答他,只是伸出手,握紧了他的,她的手温暖而有力,比任何话语都令人心安,更何况她还看着他笑。
  是那种从心底深处浮现的笑,纯粹到晶莹剔透的笑,能点燃人的整个面部,点燃她周围的笑。
  她什么都没说,然而她也什么都说了,她说的最深刻的意思并没有宣之于口,而是宣之于心,而他心领神会,知道一切再问诸如你准备好了吗这样的话,纯属多余。
  没人能在真正的生死攸关面前准备好,这种时候还能义无反顾,多半是为了身边的人。
  而他毫无疑问就是谢风华身边的人。
  高书南出神地凝视着她的笑容,向来冷静精准到犹如肉身高平平的他蓦地眼圈发红,曾经他也嫉妒过唐贞,嫉妒过李格非,嫉妒过所有在她身边能跟她称兄道弟的刑警队干警。
  然而在这一刻,他不嫉妒任何人,因为他知道自己对谢风华同样重要,这种重要性,甚至超过其他人。
  还需要说什么呢?他哑然失笑,紧紧回握了谢风华的手。
  “干嘛?”谢风华好笑地看他。
  “我们好像从来没这样过。”高书南别过头眨眨眼,让眼睛的酸涩褪去,若无其事说,“我们以前没这样拉过手。”
  “嗯,那是因为我以前对你认识太有限。“
  “什么意思?”
  “我以前总以为你这家伙能照顾好自己,完全不需要我操心,现在才发现我想多了。“谢风华没好气地说,”你呀,心里还住着一个小孩呢,得攥紧点,不然一不留神影能给我跑个无影无踪。“
  高书南笑:”我哪有。“
  “你就有,尾巴上粘鸡毛掸子你就能窜天。”谢风华叹了口气,“没办法,我只好抓紧点。”
  ”嗯。“高书南看着她笑,“那是得抓紧点。”
  谢风华也笑,高书南说:”我给你看样东西。抬头。”
  谢风华抬起头,上面依然是光秃秃的屋顶,正疑惑着,就听见高书南的声音温柔又低沉,像最动人的弦乐演奏出低徊的乐章:”你想象一下,头顶上浩瀚的星空,夜幕深蓝,一望无际,一颗一颗的星星逐渐从夜幕底下生长出来,它们璀璨闪耀,组合成各种星图。你还记得星座的组成吗?我当年曾经教过你,白羊座是什么样,猎户座是什么样,银河记得吗,那不是一条河流,而是斗篷状……“
  谢风华惊喜地发现,随着他的讲述,灰不溜秋的天花板居然开始无限蔓延开,眼前真的出现了深邃而湛蓝的夜幕。因为太蓝了而显得发黑,在这样的夜幕之上,慢慢地,逐渐地,一颗又一颗的星星冒了出来。
  很快的,漫天星光,璀璨夺目,一个个星座陈列出来,白羊座,猎户座,等等等等。
  没想到来这鬼地方还有这福利,谢风华由衷地笑了,她望着天上的星星说:“快看,像勺子一样的北斗星。好美啊。你看到了吗?高书南,你看到了吗?“
  高书南没有抬头,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她,一眨不眨,仿佛下一刻便再也见不到她似的。他的目光比星光还亮,然而谢风华却没有低头发现,她只听见他的声音,他说:“看到了,很美。”
  他轻轻靠近她,似乎想说什么,就在此时谢风华转过头,撞进他的眼眸深处,在他漂亮的瞳孔处,看见无数的星光倾斜而下。
  骤然间天幕坠落,他们所在的地方融化入无限的星轨之中。
  眼前有万千颗流星一起爆炸,火光四溢,急速下坠的失重与慌乱,谢风华与高书南手握着手,一起掉入一个无底深渊。
  她以为自己要摔成肉酱,然而砰的一声巨响,她犹如陨石撞击地面,炸开了一个椭圆形的大坑,尘土弥漫之中,谢风华咳嗽着爬起来,发现自己再度孤身一人。
  高书南不知在哪,她手脚并爬到坑顶才发现,眼前居然是一片深夜的都市,到处灯火通明,然而街面上却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眼前一栋高耸入云的大厦犹如巨型怪兽一样悄然而立,大厦一层大门洞开,像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静悄悄等着谁自行钻进它嘴里。
  谢风华瞥见它明灭不定的霓虹灯牌,忽然浑身一颤,再慌忙一看表,时间是深夜十二点十五分。
  她抬起头,看见不远处有个女人穿着亮蓝色的裙子,她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似乎还带着淡妆,犹如分花拂柳似的款款走来。
  谢风华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唐贞,”她尖声大喊,“你等等,唐贞,你等等我……”
  那个女人头也不回,仿佛她喊什么都充耳不闻,就这样走进大厦。
  谢风华没有选择,只能跟着冲了进去,却在进门的前一刻堪堪刹住脚步,因为她发现,从这个大厦的门到电梯之间竟然没有路,只有断崖似的无底深渊。
  而唐贞就在她对面,伸手按了电梯。
  “不,不不,唐贞,你别进去,你停下,你停下听见了吗!”她急得跳脚,“你听见没,别去,犯不着,咱们犯不着,你看看我啊,唐贞,唐贞!”
  唐贞转过头,看见了她。
  “唐贞!”谢风华冲她焦灼地喊,“回来,你回来听见没,有什么事我们商量好吗,没什么不能解决的,你先回来……”
  唐贞什么也没说,却冲她绽开了一个熟悉的,令她胆战心惊的微笑。
  因为她不知为何很清楚,这个笑过后,唐贞就要走了,她谁也不要,谁也不理,一意孤行要走。
  果然,她的微笑还没消失,人却已经毅然决然转身,电梯打开,她走进去后,电梯门缓缓关上。
  谢风华忽然想起还有侧门,于是她疯狂跑出去,沿着大厦的跑,几乎用尽生平最快的速度冲了侧门,侧门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安全门,一推开,是盘旋而上的红色楼梯。
  这一幕她感觉似曾相识,仿佛见过多次,然而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真实和急迫。她踩上楼梯,楼梯忽然慢慢蠕动,犹如巨蟒身躯在徐徐往前挪,谢风华来不及细想,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跑上顶楼去阻止唐贞,因为唐贞要从那上面跳下来。
  于是她疯狂地往上跑,哪怕跑到差点断气也不敢停下。好不容易顶楼的大门隐约可见,然而这时脚下一软,低头一看,不知从何时开始,明明钢筋水泥做成的楼梯,居然开始一节节朽坏。
  她小心地轻轻一踩,咔嚓脆响,水泥块纷纷往下跌落,再听见咔嚓咔嚓连声传来,一回头,身后的楼梯断裂蜿蜒而上,已经绵延到自己脚下。
  谢风华眼疾手快,跳起来抓住转弯的扶手栏杆,只听身后轰鸣巨响,整段楼梯已经碎裂崩塌,只余下一个孤零零的转交平台还没掉下。
  但这个平台也维持不了多久,谢风华小心翼翼爬出平台,伸出手尽力去够更上一层的栏杆,好容易抓住了,她正要往上爬,忽然脚下一阵落空,整个平台也随着楼梯轰然倒塌,好在她来得及抓住栏杆,整个身子全靠手上抓紧,悬在半空晃荡。
  只差一点就到楼顶大门,爬上去,爬上去就行。
  她定了定神,正要咬牙用力一点点蹭上去,然而此时头顶的门却嘎吱一声被打开,她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一个女人走了出来。
  一个白衣白裙的女人,长着一张清秀而柔弱的脸庞。她蹲了下来,好奇地看了看她,问:“谢风华,你干嘛呢?”
  “庄晓岩?”谢风华忙说,“快拉我一把,我要救你姐,快!”
  “我姐?”庄晓岩偏了偏头,“救她?”
  “对,我看见她上楼了,她要寻短见,你快拉我一把,迟了就来不及……”
  “哦。”庄晓岩冷漠地应了一声,“你说她啊,她死了啊。你看。“
  谢风华转头,隔着身旁的巨大玻璃窗,清楚地看见唐贞像一个物品一样急速堕下楼,快得她几乎都看不清那是谁。
  很快就传来身体落地的砰的一声,遥远却清晰,谢风华浑身血液像被冻住,愣愣地问:“她死了?”
  “是啊,”庄晓岩若无其事的回,“死了,你来晚了,不如你也去死吧。”
  她话音一落便站起来,伸出脚毫不犹豫,狠狠地朝谢风华手上踩去。
  第51章
  即便是在一个非真的世界里,该有的痛感也一点不少。
  十指连心,更何况庄晓岩一脚踩下来还不够,接二连三狠狠地踩上去,甚至用力地碾了碾。
  疼痛钻心,然而谢风华咬牙半点不肯放松,身下就是万丈深渊,掉下去便是真正的死亡。
  这么近距离,足够她将庄晓岩脸上的恨意看得清清楚楚,她因为恨而五官扭曲,表情狰狞,一边踩一边咒骂:”你给我去死,去死!“
  她将踩踏达不到目的,忽然从身后摸出一把刀,狞笑说:”不肯去是吧,行,老娘送你一程。“
  谢风华心里一凛,眼见她手起刀落就要往自己手背上扎,千钧一发之刻她不知为何尖叫了一声:“高书南,高书南!“
  她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喊高书南的名字,只是电闪雷光之间忽然福如心至地有了一个模糊的感觉。
  高书南就在身边,没有走远,但他出现需要一个媒介,那个媒介是什么仓促之间无法论证,她只能用大声疾呼他的名字来试试看。
  庄晓岩的刀光已经闪到眼前,在扎下来的瞬间谢风华及时缩了一只手,刀尖刺在水泥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庄晓岩一见刺空,毫不犹豫拔起刀又刺了过来,这回不朝她的手刺,而是直接冲她的眼睛来。
  谢风华悚然一惊,忙往旁边一闪,这一下令全身力气都悬于单臂上,顿时摇摇欲坠。就在此时,一个人突然从门外冲进来,庄晓岩下意识一回头,那人已高举一根棍子猛地往她头上一敲。
  庄晓岩两眼一翻倒地,露出背后拿着铁管的高书南,他一把丢掉手上的棍子,扑到谢风华身边,伸出手,谢风华攥紧了,他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拽回了栏杆。
  谢风华气喘吁吁,抓着高书南的胳膊断断续续笑着说:“我只是,喊,喊来试试,没想到真的能行。”
  高书南也是目露诧异:”我也没想到。“
  “我有个奇怪的感觉……”
  她一句话没说完,高书南忽然说:“小心!”
  谢风华一转头,发现原本在地上的庄晓岩已经爬了起来,披头散发,满脸狞笑,尖叫着扑了上来。谢风华一个侧身闪开,屈指成拳猛然打了出去,却发现打到她身上像打在钢筋水泥上似的,疼得她慌忙收回拳。
  高书南也抄起地上的铁棍砸过去,但那根刚刚还管用的铁棍,这回却砸了个空,他发现庄晓岩的身体居然在铁棍砸来的瞬间变成虚影,他微微一愣,就在这一下,庄晓岩又凝结成实体,反手抓过他的铁棍抽了回去。
  棍子挥舞的风声几乎听得真切,高书南连连后退,但庄晓岩就跟疯了似的操着铁棍猛砸下来,动作又快又狠。平台本来就窄,要躲开她,又要防着不要掉下去,高书南左支右绌,差点就一脚踩空,好在眼疾手快抓住栏杆勉强只能站稳。但他耽误这一下,庄晓岩的铁棍已经打到跟前,情急之下,他本能屈起左臂挡住头部,就在他以为照这样挥舞铁棍的力度至少要将手骨打折时,谢风华无声无息地猛扑过去,用力往她后背一推,直接将人整个推了下去。
  庄晓岩连句惨叫都来不及发,迅速跌往地面,碰的一声巨响,高书南伸出头去,看见她就如一件瓷器一样摔得四分五裂,然而没有血迹。
  她伸手给高书南,高书南沉默着看她,将手搭了上去,随后握紧,因为他发现她的手冰凉且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