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哪儿晓得,吕布根本不是感到懊恼——除了甜滋滋地狂乐之外,就是恨不得将这发脾气也极好看的仙君给紧紧抱住,此时正卖力克制自己罢了。
——真好看呐。
燕清冷冷道:“怎么,哑巴了?”
吕布支吾几句,结巴道:“不、不疼。”
燕清看他满脸涨得通红,不敢看着自己,似有悔意,就也不愿对刚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爱人甩脸色,顺势缓和了语气道:“行了,快去疗伤罢。”
吕布遗憾地砸吧了下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燕清目送他进了扶伤营,才沉着脸转身,欲回主帐,不想刚巧撞入郭嘉若有所思的眼眸中,目光不由微微一滞。
他迅速回神,若无其事道:“奉孝也来关心奉先的伤势么?”
郭嘉与吕布一向有着针锋相对的味道,燕清特意甩出这话,就等郭嘉反驳了。
果不其然,郭嘉虽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轻嘲就已脱口而出:“哈。”
燕清挑了挑眉:“嗯?”
郭嘉默然片刻,忽冲燕清露出个灿烂的笑,上前一步,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大方方地挽住燕清手臂:“嘉有要事相商,还请主公还帐。”
燕清面不改色地翻过手面来,从善如流地将他挽住:“善。”
二人亲亲密密地回了主帐,弗一掀帘,这点动静就被坐在里头批阅公文的荀攸捕捉到,下意识地抬头,开口道:“主——”
询问戛然而止。
等进到帐中,郭嘉一下就敛了笑,顺道把被燕清一路上攥得生疼的手也抽了回来,嘴角抽抽道:“主公何必使这么大劲?”
燕清笑眯眯道:“这也算大?看来奉孝还需再进补些,体质仍是太孱弱了。”
荀攸蹙了眉,打量了宠溺笑着的燕清和嘻嘻哈哈的郭嘉好一会儿,方寻回之前欲说的话:“既然主公与奉孝都在,攸便先去外头,协助物资清点之事了。”
燕清摇了摇头:“不必。这回的战利品,除挑些战马外,我等不取分文,留给太傅他们,带回朝廷去罢。”
虽然妥善进行交涉的话,凭这次的灿灿功绩,燕清分走的一定能占大头,可羌人都穷得要常常来大汉这边烧杀劫掠了,除些精良战马外,绝大多数东西都没法叫燕清看上。
索性放了这好处,留一心忠贞为国的好名声。
再者便是,经此浩劫,卢植与皇甫嵩发动了朝廷军队,又不知耗了多少钱粮,也需贴补。
横竖最后多多少少也得落到燕清头上,不如提早买单得了。
荀攸轻轻颔首:“主公所言有理。”
燕清道:“倒是需请你同太傅转告一声,明日我等便要班师还豫,还请他护送好陛下了。”
荀攸微一俯身,领命而去。
郭嘉笑道:“陛下现是惊弓之鸟,只怕是不肯放主公离开的。”
燕清懒懒一哂,一针见血道:“他连自己的主都做不来,更遑论是我的?”
至于来自其他人的阻力,也是微乎其微——可想而知地是,这次风波过后,哪怕是最刚直不阿的卢植,对他也不可能再硬气起来了。
“你倒是提醒我了,”燕清突然想起什么,莞尔道:“走前得像陛下讨一份诏书,以声讨叛逆。”
他兴师动众,千里奔袭只为救驾,不但成功救出了刘康,一举诛杀了西羌王彻里吉,又领军带头重创了纵横边陲的西羌铁骑……这般高风亮节,立下丰功伟绩的社稷栋梁,陛下不可能吝啬得连些能让他名正言顺地声讨那些背后捅刀的鬼祟之徒的诏书,都不肯给吧?
郭嘉懒洋洋地往后一躺,半靠在木柜上,语调仿佛带了点兴趣缺缺的味道:“若能得主公亲自出马,定将手到擒来。”
燕清微微一笑:“你坐那么远作甚?”
他心若明镜一般,忽伸出手来,径直捏住郭嘉正坐着的竹席往自己的方向一拽,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把对方给拖得极近了。
郭嘉不防燕清会有这般幼稚的举动,身体一下失去平衡,导致后脑勺差点磕到木柜沿,登时吓出一身冷汗:“主公!”
燕清打了个哈哈:“没事儿,就算撞上去了,只要还剩口气就能救回来。”
郭嘉嘴角一抽,皮笑肉不笑道:“谢主隆恩。”
燕清不着痕迹地看了看他脸色,笑吟吟道:“不是有言在先,此战事一了,就同你开诚布公地聊一聊么?择日不如撞日,这会儿时机正好,你便洗耳恭听罢。”
郭嘉的注意力果然一下就被攫取来了:“愿闻其详。”
燕清狡猾道:“你先说说,已经知道多少了?省得我一会儿解释起来,你又嫌弃我太过啰嗦。”
郭嘉眼皮抽抽,到底未有隐瞒:“所知不过寥寥,真要算起,不外乎三桩罢了。”
燕清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郭嘉便道:“最早看出来的,是吕大将军恋慕主公。”
想到吕布辛辛苦苦瞒那么久,还是被看穿的模样,燕清眼底不自觉地就柔和几分,莞尔一笑:“你一向洞察入为,以他那情窦初开、就笨手笨脚的架势,瞒不过你也是正常。”
这话一出,又与直接承认何异?
郭嘉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也跟着灰飞烟灭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道:“第二桩,便是那从不曾现身的所谓主母。凤缕是为仙,倒来不就是吕奉先?”
燕清抚了抚掌:“正是如此。”
郭嘉苦笑:“一看透此事,其三便呼之欲出了——那二傻子非是胆大包天地痴心妄想,而是祖坟上冒了青烟,叫主公真看中了。”
燕清笑道:“凭他无双武艺、英雄气概,又有似锦前程,胜过世间男儿不知几许。真要说来,怕还是我此生有幸,方得他真心痴情。”
郭嘉听得牙根发酸,嘴角抽搐不止。
燕清脑海中忽有灵光一现,恍然大悟:“这么说来,奉孝刚当着众人直面,刻意行亲密之举,莫不是为奉先打掩护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