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谋杀太后之事,在朝野内外传得是沸沸扬扬。
  就连远离京城的边陲小镇,都有乡民在讨论这件事。
  “你们觉得真的是摄政王杀害了太后吗?我觉得不太可能吧?杀了太后,摄政王能得什么好处?”
  “你是不是傻呢?咱大周朝谁不知道摄政王和太后她老人家不对付?!当初先帝驾崩,要立哪位皇子为帝一事,摄政王可是和太后两个人吵翻了天呢!”
  “害!你们的重点都不对!你们就不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吗?!皇宫戒备森严,摄政王能去太后的寝殿里放火,那干嘛不直接去皇上的寝殿里放火得了?费这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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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周朝民风开放,且顾舒窈一直给刘昕灌输着“言论自由”的治国理念,所以百姓们可以肆无忌惮地讨论朝政,不用担心被人举报到官府去。
  就在茶摊上的乡民们激情四射地讨论着这皇宫里的阴谋时,坐在他们旁边桌上的一位带着帷笠的女子喝完了茶,随手往桌上扔了一吊钱,道:“老板,茶钱给您搁在桌上了。”
  这女子的声音宛如清泉般悦耳,惹得那几个讨论时政的乡民情不自禁地看过来。
  却只见她的面容让帷笠给遮住了,只看得到她穿着粗麻布裙,一副平凡妇人的打扮。
  看不清脸,也看不清身材,乡民又纷纷讪讪然地收回了目光,继续讨论刚才的话题。
  顾舒窈从茶摊上离开,牵了自己的马,往下一个城镇走去。
  现在,距她假死离开皇宫,已经过去四个多月了。
  皇帝同摄政王叔侄俩的斗争已经成白热化。
  这一路上听到的消息还让顾舒窈觉得挺欣慰的。
  她没有看错人。
  她给刘昕精心准备的那些栽赃刘越的证据,他都一一用上了。
  刘越的根基坚固,顾舒窈并不指望着刘昕能借助自己的假死掰倒他。但是能动摇一下他的势力,也是不错的。
  根据眼下的局势看来,刘昕做得很不错。
  起码在民间,百姓们已经达成了“摄政王想篡位”的共识。
  顾舒窈一边想着刘昕和刘越的事情,慢慢地打马往前走去。
  离开皇宫后,她马上乘上王丞相为自己准备好的马车,连夜离开了京城。
  一路上,马车换船,船又换马,走走停停地,顾舒窈也来到了四川。
  天府之国,山清水秀,民风淳朴,顾舒窈很喜欢这里。
  在天黑之前赶到了镇上,顾舒窈在客栈里住下来了。
  这一路上,虽然顾舒窈一直都是一个人,但是她知道有人一直在暗中保护着自己。所以她不害怕。
  在客栈里吃过晚饭,顾舒窈又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就睡下了。
  一夜好眠,无梦直到天明。
  待顾舒窈醒来,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打开窗户。
  果然,在窗户边上,放着一枚小小的信筒。
  顾舒窈微微一笑,拿起这个一只手指长、两只手指粗细的圆圆的信筒,拔开塞子,取出里面的小纸卷,展开。
  只见纸卷上写着漂亮的蝇头小字:“你没能看到今日在朝堂上刘越被我气成什么样,真真是可惜!他就像一只嘴里鼓满了气的大□□,冲着我直瞪眼,可笑极了!”
  是刘昕的笔迹。
  明明不过巴掌大的一点点纸,他硬是能写满一整张的废话,全都是他日常生活里遇到的事情。
  还好,写得还算有趣。
  笑吟吟地看完了刘昕写给自己的这封信,顾舒窈翻出自己睡前压在枕头下面的牛皮扁包,将这封新收到的信展开压平,小心翼翼地收到包里面去。
  和其他的,她早前收到的那些信一起。
  做好了这件事,顾舒窈才问店家要了纸和笔,给刘昕回信。
  比之刘昕写来的这些罗里吧嗦的一大堆话,顾舒窈回他的就很简单了——“已经入蜀,明日抵达成都。一切安好,勿念。”
  写好回信,顾舒窈将它卷成卷儿,放回那信筒里,再把信筒搁到窗台边上。
  然后,下楼去吃早饭。
  等顾舒窈吃完早饭回来,那窗台边上的信筒不见了。
  顾舒窈知道有人收走了它,于是放心地拿上自己的东西,离开了客栈。
  ————
  这一路上,顾舒窈都是这样和刘昕保持联络的。
  其实,她也有一肚子的话想对刘昕说,但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如此放任自己的感情。
  她和他,不可能。
  顾舒窈怀着这样的想法,在得知朝臣们再次向刘昕提出立后一事后,认真地给刘昕写了一封长信。
  在信中,顾舒窈以一位长辈的身份,很严谨地给刘昕分析了一圈京城里那些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们,最后,向他推荐了定远侯的嫡长女,许慕情。
  顾舒窈这封信寄出去之后,刘昕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给她回信。
  顾舒窈猜测,应当是自己写的那封信,伤到了刘昕的心。
  但是……顾舒窈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立许慕情为皇后,的确是刘昕的最优选择。
  半个多月过去,刘昕最后还是忍不住,给顾舒窈来了信。
  连续半个月落空的顾舒窈,在日复一日地打开窗户、看到那熟悉的信筒时,感觉到自己的心,狠狠地空了一下。
  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将那枚信筒拿在手里了。
  拆开来,取出里面的信卷儿展开,上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你明明知道我的心,又为何要把我推向别人。”
  看到这句话,顾舒窈愣了好久。
  最终,一声叹息。
  第174章 太后【六】
  因为刘昕寄来的这封信, 顾舒窈和他又恢复了和以前那样的书信来往。
  只不过,刘昕变了。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事无巨细地和顾舒窈分享自己的日常生活, 而是简明扼要地挑着些重要的事情来写。
  比如, 今日在朝堂上和摄政王又起了怎么样的争执,又比如,王丞相的寿辰来了哪些人, 摄政王可有出席。
  隐忍,且克制。
  而与之相反的是, 顾舒窈回的信倒是慢慢地长了起来。
  她给他写都江堰的宏伟、蜀道的险峻、峨眉山的清丽……写她看到的日落和日出, 虹雨和霞光。
  虽然顾舒窈没有言明, 但是笔墨之中,处处都是刘昕不得亲眼看到的遗憾。
  两人很有默契地, 不再提刘昕的婚事。
  也不知道刘昕使了什么法子把这一波叫他立后的臣子们给搞定了,很长一段时间里, 顾舒窈没有再在聊八卦的百姓的耳朵里听到皇帝被逼着娶老婆的事情。
  顾舒窈在外面又游历了三年。
  从四川到云南,再绕过贵州,过两广、两湖,到了两江地段。
  各地的风土人情, 她都感受了个遍。
  现在, 来到苏州,听着陌生的吴侬软语,看着精致的风景和美人,顾舒窈莫名地想念起京城那四方的天地来。
  她有一点点, 想家了。
  ————
  根据原主王珝上辈子的记忆,顾舒窈知道,她的父亲王丞相还有一年多就要去世了。
  她挥霍了这么多的时间,是应该回家,在父亲跟前尽孝了。
  但是……
  但是顾舒窈还是很犹豫。
  她不知道现在京中的局势如何,摄政王刘越是否还像之前那般权势滔天。
  如果说小皇帝刘昕还压不住刘越,那她回去,太过冒险了。
  一旦她身形暴露,只怕刘越要拿她来大做文章,让她当年冒险一试的假死计谋功亏一篑。
  得不偿失。
  ————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
  “你说她去到苏州之后,就没有再动身了?”刘昕凝着眉,问朱铭,“她在苏州已经多久了?”
  虽然皇帝并未说明,但是朱铭知道他口中的这个“她”是谁。
  便恭敬回答:“回皇上的话,奴才得到的消息是,她初三便到了苏州,现在已经十五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刘昕知道,顾舒窈一旦到一个新的城市,呆也不会呆太久,最多三四天也要离开了。可眼下……她居然呆了有十二日了?!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刘昕眯起了眼睛,望着朱铭寒声道:“朱铭!你是不是瞒了朕什么消息?!她是不是在苏州碰到了什么人?!”
  听出皇帝话里的不高兴,朱铭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勉强自己挤出个笑容,恭维道:“果然瞒不住皇上火眼金睛……”
  朱铭的话才说了一半,刘昕手边的砚台便冲着他的脑门飞过来了!
  还好朱铭反应快,脑袋往旁边一歪,避开了刘昕飞过来的这张砚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