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她见到自己的房子里突然又多出了一个魔物时她才突然间想到一件事
  ——他们怎么进来的?
  弱小的低等魔族,是怎么无声无息地突破皇家学院的结界, 没有引起任何学院的魔法师和骑士的注意, 甚至就这么突破了舞会外围的检查, 还在舞会跳了一场舞最后闹出那么大动静的?
  她那时脑海里一闪而过的, 是有着和那个人的眼睛一样颜色,流转着翡翠光泽的戒指。
  他也有一把钥匙。
  可谁说这把钥匙不能转给别人呢?
  来到这个似是而非的幻境中, 艾格莉丝慢慢已经形成了“没有人能看见自己”的认知。
  于是看见骑士长突然转身的艾格莉丝:???
  您看得到我啊!!
  艾格莉丝吓得四处张望了一下,试图在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找到几个突然窜出来的人,恶狠狠地对加拉哈德说“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可是爱神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反而我们的骑士长挂在嘴角的笑容渐渐沉下去,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惊慌失措的少女。
  “你、你看得见我啊。”艾格莉丝最后有点磕磕绊绊地说着老套台词。
  如果是尤蒙, 一定会边用一种“你他妈耍老子”的表情一边嘲讽她。
  但这是加拉哈德。
  “你是谁。”他说。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温和,可在他的眼睛里艾格莉丝找不到任何她熟悉的平易近人与温柔宽和。面前站着的男人就像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爱神忽然不想如实告诉他一切。
  于是艾格莉丝又开始胡编乱造瞎披马甲:“我叫弥赛尔。”
  “……弥赛尔?”
  艾格莉丝此时很感谢自己当时因为偷懒, 去参加个换装舞会都没脱下圣女的衣服。她用手轻轻抚上自己的面纱,轻轻笑了一下。她的笑容里带着点矜持和……圣洁。那是下神域时布拉基手把手教她的,诗歌之神跟光明神巴德尔关系不差,于是他知道巴德尔最喜欢的圣女也是人类最崇拜的圣女都会笑成什么样。
  他说, 艾格莉丝, 你要尽可能地装模作样,笑得高高在上的同时又带着那种独属于高位者的怜悯和慈悲。
  但其实艾格莉丝很少会这么笑,除了面对神殿和一群信徒,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对着加拉哈德他们笑得傻愣傻愣的, 只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开心。有时候安娜着急起来会恨不得带她去来一个贵族礼仪超神训练一百天改改她的笑容礼仪。
  她此时这么标准圣女笑, 也不过是为了配合自己的圣女衣服来证实自己的身份。
  “弥赛尔·阿卡迪诺雅。也许……光明神神殿已经死了的圣女,可能让你更容易知道我是谁。”她轻声说。
  加拉哈德皱了皱眉头。
  观察细致的爱神很容易抓住了这个男人眼睛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但与其说他讨厌她这副模样, 倒不如是很讨厌她这个笑容和名称背后所代表的东西。
  可她现在背后代表的是……神殿?
  但既然你这么讨厌这些你当时为什么要问我要不要选你当圣骑士啊!
  布拉基这个臭混蛋曾经教过她如何撒谎,什么需要保持镇定需要克制自己的一些不自主的小动作诸如,但最重要的是要学会编织谎言
  ——半真半假,亦真亦假。
  “他们说我是最有天赋的圣女,被光明神巴德尔所祝福。”艾格莉丝努力回忆神殿那些人所宣传的一切和柯克拿着他的魔法杖逼她背的历史,“渎神者突如其来的入侵不可抵挡,但我必须去保护整个翡冷翠,保护光明神的神殿……我被魔物所袭击,然后……来到了这里。”
  她低垂了眼帘:“我想,当时将自己献祭给光明神时,我便死了吧。”
  加拉哈德却没对此作出回应,却把关注点放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渎神者?”
  艾格莉丝愣了一下,随口答道:“就是亵渎神明之权威的人。”
  “呵。”男人突然轻笑了一下,“原来你们都是这么形容那个人的。”
  爱神不知作何回答,这个陌生的幻境与陌生的加拉哈德让她不知所措。而少女有点慌张却又强装镇定的模样被男人收入眼中,他漫不经心地摸了摸自己佩戴的剑,轻声说:“如此说来,你是弥赛尔圣女。”
  艾格莉丝注意到他没有使用敬语来称呼自己,不禁暗自提高了自己的警戒心。
  这不符合加拉哈德的形象,即使她跟着塞西尔无意间撞见了他与教皇之间的对话,但他们的对话之间本来也就没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既不是什么惊天大阴谋,也不是什么暴露了他们之间谁卑劣的本质。
  依照艾格莉丝对加拉哈德的了解,即使他之前对着她和安娜甚至国王与神殿都在伪装,他此时此刻也应该继续伪装下去。
  而不是如此……奇怪。
  “那殿下应该知道,你已经死了。用自己的命去暂时保住了神殿所藏的宝物。”男人的话语中不无恶意,“如果是死了的话,现在是亡灵吧。”
  艾格莉丝很感谢这个未知幻境中她居然还能使用乔纳维亚的神明们送给她的一大堆防身宝物。
  她把手藏在背后暗暗运用神力已经预备好了一个魔法——此时此刻男人忽然面无表情地拔出自己的剑向前一个冲刺,凌厉的剑锋和冰冷的气息让爱神甚至打了一个冷颤——
  塞西尔平常就是和这么变态的人练习的吗!
  “亡灵的话,也不会受伤吧。”男人轻声说。
  艾格莉丝不敢久战,她也许在力量方面靠着神明的种族优势能单方面强过加拉哈德,但是男人作为皇家骑士团骑士长的身份却让他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而很多时候经验比力量更加在战局上占有重要优势。
  她最后只给男人留下了一双如天空般干净的眼睛的印象,然后在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疾风中下一秒消失在了原地。
  加拉哈德默默地把剑插回剑鞘。
  他回忆起那个少女明亮的眼睛和慌乱下忽然显得生动的表情。
  那比她最初摆起的光明神神殿一群人的所崇尚的圣女表情所好看得多,男人漫不经心地想。
  他转身走出这个故意来到的偏僻小巷,准备找匹马去学院继续进行自己的计划中必不可少的一步。
  她应该庆幸自己不是弥赛尔,男人心想。
  如果真的是弥赛尔,他必定不会为那个“亡灵”有任何继续存在在这个世界的机会
  ——那么明亮生动的眼睛,如果不能再有任何光芒,未免太可惜了。
  艾格莉丝不知加拉哈德所思所想。
  她只觉得,这个“加拉哈德”,不是她所熟悉的加拉哈德,但又隐隐能让她找到她的骑士长究竟在伪装什么在做什么的真相。
  下次行动要小心避开他了。艾格莉丝心想。
  艾格莉丝随便用神力转到了一个较为熟悉的街道,当时塞西尔带她来这里逛过,曾经她还在这里走进了那家雇佣了半兽人的餐馆,只是艾格莉丝发现那个地方现在变成了一家小花店。
  这个繁荣的城市里繁荣的街道还是一如既往黑白分明,有穿着昂贵丝绸的人坐在马车上愉悦地欣赏风景,也有皮肤上留有浓疮衣着破烂的老人佝偻着身体,奋力翻着角落里散着的垃圾。
  原来不管在哪个时代哪个世界,有些东西都是不会变的。
  出乎意料的,她看见了自己的小骑士。
  倒也不能说是小骑士了,他明显成长到足够成为一名正式而有担当的骑士,配有皇家骑士团徽章的盔甲穿在他身上更显得身子挺拔,英姿飒爽。
  他慢慢避开人群,走进街巷的阴影里,就像走进了另一个世界。爱神看着她给那些在泥地中跳房子玩耍的小孩几个面包,然后摸了摸他们的头。那些孩子明显不具备塞西尔因为疤痕而害怕他,兴高采烈地接受了面包后,试图再拿点什么,不过塞西尔的装扮让他们也不敢造次。
  做完这一切后,他又走进了一间貌不惊人的酒馆。
  艾格莉丝小心翼翼地跟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翡冷翠是玛瑟兰德最伟大的城市了吗?
  运河边的账房里永远挤满拿着账册验货的商人, 有来自锡兰的一袋袋丁香、肉豆蔻、乌木棋子、龙涎香,有人鱼岛的一箱箱珍珠,或者南境的丝绸锦缎珍贵木材。当农民们为兽人侵占了自己的土地而痛苦, 贵族们已经开始用精巧的铜像装饰自己的墓穴。
  塞西尔前脚踏入酒馆里, 艾格莉丝便后脚跟了进去。
  坐在角落里有条不紊喝酒的人是有的, 会有一种独特优雅的强调去细细评价现在的国事。红着张脸一杯又一杯的倒满酒杯喝得满脸通红的人也是有的, 穿着漂亮红裙的老板娘有时还不得不频频回头去注意客人不要晕死在酒馆里。
  塞西尔点了杯艾格莉丝没听清名字的酒,还要了一个黄油面包, 便窝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
  普通的酒馆是没法拥有魔法水晶去用来当煤灯使用的,整个酒馆里摇着昏暗的光,暗得人昏昏欲睡。
  艾格莉丝尝试去吧台直接拿起一杯酒杯——所有人都看不见她在做什么,她手上拿着的酒杯似乎也自然而然地被无视了。
  做完这个实验后她又把酒杯放下,然后嘀嗒嘀嗒地跑到塞西尔旁边坐下来。
  成长了的少年安静地一口一口缓缓喝着酒, 深灰色的眼睛里蕴含着浓厚复杂的情绪。
  “有人吗这位小哥——”一道声音打破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孤静。
  塞西尔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冷声说:“有人。别烦我。”
  他的气势隐隐让艾格莉丝想起了刚刚遇见的加拉哈德。
  那是一个又老又瘦的女人, 一袭长长的黑色连衣裙更显得她像一只乌鸦。就连她低低笑出来的声音,都嘶哑刺耳如那夜晚里叫得最为难听凄厉的报丧鸟。
  她整个人的一切都仿佛忽然被笼罩在更深的阴影里。
  老女人随后一言不发地抚摸过木质的桌面,蹒跚着走到了更空的座位上。
  没多久塞西尔点的黄油面包就端了上来。在艾格莉丝以为塞西尔又将继续一口一口抿着那劣质的酒水时,他干脆咬了几口面包, 然后将手轻轻附在桌面上低头沉思。
  艾格莉丝便站起来, 悄悄去观察他在刚刚那女人拂过的地方看见了什么
  ——g截获的魔族消息上魔族的气息不是假的。
  塞西尔用手缓缓盖过那几行文字,几丝白烟随风消散,原先因为魔法而展露出来的文字也再也无法查知。
  棕色头发的少年再次露出了苦恼的表情。
  艾格莉丝大概能猜到他的苦恼什么,尽管艾格莉丝不够了解这个幻境里的塞西尔与她的世界里的塞西尔又有什么差别。
  g……galahad吗……
  她没想到, 塞西尔会怀疑上加拉哈德。
  他猛然站起来草草去结了账, 艾格莉丝偶然瞥到角落里那个如鸦般的老女人也失去了踪影。
  他戴上斗篷披上披肩把自己的面貌与服装尽可能地都遮挡在厚厚的黑衣里,艾格莉丝却不再选择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她知道还有一个地方。
  ……
  斯维斯中立国, 王宫。
  这是一个明明足够奢华堂皇,却又充满死寂的地方。你几乎听不见任何的莺莺燕燕之声,也看不到任何活人或喜或忧的生动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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