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综合其它 > 蛰伏 > 受不了你折腾
  秋婉一个人用过了午饭,出去时正好在前厅遇到林二爷,她赶紧走上前去——他那个院子,秋婉是再也不想进了。
  “爸,”这个字,对着林二爷这张颇有些肾虚的脸,实在是很难叫得出口。林二爷见是她,抬手过来拉,被秋婉下意识躲开。滑腻的皮肤一触即离,林二爷笑了一下,语气伤感,“女儿长这么大了,果然不再和爹亲了。”
  秋婉不理会,说:“爸,这段时间在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你回来后一定听人说了。”她半低头,做出一副悔过的样子来,“以前是我太不懂事,现在我想通了,不想在家里做一个鼠目寸光的小姐,我想出去上学。”
  她既紧张又期待的样子取悦了林二爷,刚刚摸到她手臂的指尖悄悄捻动两下。
  秋婉再接再厉,“过去我的行为举止不体面,给您和妈丢了丑。我不想再继续这样了,我想让你们以我为豪。我向朋友打听过了,城东的女校正在招生,我符合条件。”
  她再加料,“本来我想去问六叔,但您刚好回来了。我们是一家人,我是您女儿,这事儿也不大,您一向对我很好,我想您不会不答应的,是吗?”
  林二爷原本思虑的是她上学就意味着离家,被她一恭维,立刻点头,上学也不全是寄宿制嘛,她跑不远的。
  “谢谢爸。”
  事情比想象中来得容易,林二爷又拖着她讲了一会儿话才放她走。秋婉原本就不想在家里多待,第二天就去了学校,林二爷自然没有心思亲自到场给她办理,只给陪同的下人吩咐,不要寄宿。
  有了钱,秋婉做起事来比小厮有经验得多,她走得风风火火,小厮提着箱子在后面急追,等终于找到她时,秋婉打发他,“你回去吧。”便直接在学校寝室里住下了。只两天时间,她就住进了学校的寝室里。寝室是单间,不大,放了她一个箱子,就只剩一桌一椅的地方。
  但也比林家那宽敞的地方让她感到安心。
  日子忙了起来,秋婉用半个月的时间一心一意的体会这个时代生活,半月之后,她找到一家报社,问她们需不需要英文翻译,她知道有的报纸会直接翻译外国的新闻。她的历史烂得一塌糊涂,唯一能拿出手的只有大学四年苦学的英文了,好在算得上是一门技能。
  “稀有”就有市场。
  秋婉才走到门口,就闻到一股子印刷的墨水味。
  门向两边敞开,里面并排摆着6张长桌,每张桌子上都堆着一迭报纸,后头坐着一个真伏案忙碌的人,不难想象他们抬起来的样子——应该是戴着一水儿的酒瓶底。
  这家报社离林家很有点距离,秋婉很是中意。
  女秘书长着一张教课主任般古板的脸,她问秋婉找谁,声音平直,也古板得很。秋婉把推荐信递出去,说我来应聘。信是她找老师写的,流利的答出他出的题,这推荐信就顺利到手。
  “老沉,英文版面来人了。”女秘书扬手把推荐信递到最里边一个位子里。
  从报纸里头抬起一张满是胡茬的脸,两条又浓又粗的眉毛横在眼睛上面,出乎意料,他没有戴眼镜,看着也并不很老,至少不到“老沉”的地步。那人单手撑开纸,几秒钟看完,而后朝秋婉看过来。
  眼睛狭长,秋婉走过去,看清了,他是单眼皮。
  她视线下落,看到立在他位子上的名牌,上书“沉隽开”叁个字。
  沉隽开不知从哪儿捏了一根烟出来,正要点燃,旁边的一个戴着眼睛的男人道,“哎哎,带着姑娘去外面吸去。”
  沉隽开皱了下眉,看了秋婉一眼,说,“跟我来。”他在外面把烟点燃,咬在嘴里吸了一口,隔着薄薄的烟雾看她。秋婉立刻把早已准备好的“作品”递上去。
  “这是我翻译的一些文章和新闻,您看看。”
  沉隽开伸手接过去,她准备了一迭,可谓是相当充分。沉隽开一手拿着那一迭,另一手一张一张抽了看,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他抬眸,眼睛眯着,“留洋回来的?”说话时嘴里的烟头忽上忽下。
  秋婉摇头,“家里给请了老师。”
  这么说沉隽开就明白了,多半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这年头,能请得起老师的人并不多。他审视着她,“还在上学?”
  秋婉不能说自己刚入学,怕对方不满意,于是只点头。
  沉隽开又说,“干这个很苦,或许只是几个字,就要来回的对。”
  秋婉立刻摆手,“没关系的,我有思想准备,只要钱——”她立刻住口,但还是被沉隽开听了去,“你缺钱?”他打量着她一身的穿着,似乎要从上面找出几个真金白银出来。
  秋婉咬牙点头,“是。”
  沉隽开嗯了一声,“没课时就过来,有没有问题?”
  秋婉摇头,“没问题。”
  沉隽开给了她一迭报纸让她看看,然后打发她回去。
  剩下的半根烟抽完,秋婉最后一抹影子刚好从门口消失不见。沉隽开走回屋里,旁边戴眼镜的柳良骥看到他手中的纸,要过去看,惊奇的说,“这一手英文字写得不错啊!”又评,“就是汉字写得不怎么好,怎么还涂了几处?”
  沉隽开斜睨他一眼,把那迭稿子夺回来,伸出食指掸了掸,“你部门那个过来了吗?”
  柳良骥不吭声了,过了半晌又道:“你等着吧,娇滴滴的小姑娘受不了你折腾,一准儿半月里就走。”
  沉隽开哼他一声,让他等着看。
  秋婉回到学校,心情很飞扬。林静山从车里向外看她,头发拉直了也剪短了,白色衬衣,黑色裙,脸清清淡淡,那飞扬跋扈的粗俗之气彻底不见了。
  他吩咐司机把车往前开了一点,赶上秋婉的时候,他道:“上车。”
  这一声没有引起秋婉的注意力,司机小心翼翼的踩着油门,林静山叫她,“秋婉。”终于把她给定住。
  他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