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怎么会……不可能!你!你要死了!我知道!你伤病加身!要死了!你!你到底是人是鬼!是人是鬼!”
明玉珠手上挽着疾风的缰绳,颇有几分悠然自得:“那你呢?你又是人是鬼?”
见对方不答,明玉珠轻笑出声:“若你是人,你为何要做那鬼神难容的勾当?若你是鬼,你又为何还会贪生怕死?”
“我,我没有杀你!我没有!”
萧源惊惧交加,急急分辨道:“我真的!没有杀你!我没有!”
明玉珠骑在马上,她一身白衣劲装,马尾高束,明眸亮的恍如春夜辰星,英气之下却也难掩动人的姿容。
江图亦是惊疑不定:“五殿下……她是何人?”
萧源捏紧缰绳,因为用力过猛,连额头上的青筋都崩了出来。
明玉珠道:“为何不告诉他,我是何人?”
“不,不……”萧源用力摇头道:“你不是!不是!”
“你不是一直在探究我的身份吗?迫不及待的想要公之于众,怎么,现在反而不敢说了?”
“不!”萧源嘶吼出声:“杀了他们!给我杀!给我杀!”
话音落,江图率先带人冲了过去!
他就不信了,他堂堂禁军统领,难不成还能怕一个女人!
而明玉珠却脆生生喝道:“列阵!”
话音落,身后隐匿在黑暗中的人迅速向四周扩散,呈扇形向他们包抄而来。
而她则手握一把短刀,劈开月色,身形迅疾,如风,似燕,直向江图袭来。
江图大惊,堪堪避过的同时喉间已经见血。
瞬间,他脸色煞白一片。
当明玉珠再转着手上的短刀向他逼来的时候,他几乎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吓的瞬间从马上滚落在地。
禁军被这不知人数的人马包围,只觉得周围满是打杀之声,一时间既分不清敌我,又分不清人数,他们慌不择路,节节败退。
可没等他们退出包围圈,就听身后再次传来援军的声音。
萧源调转马头,在杨箕等暗卫的保护下冲出包围圈,慌不择路间奔上连接西郊府与小蓉山的鹊桥。
在他身后,追兵步步紧逼。
而在他们之前,李乔和陈鹏却带着不知多少人马拦在了鹊桥的对面。
杨箕急急收拢缰绳,命令暗卫将萧源挡在中间。
李乔和明玉珠的人,隔着萧源在桥上相望。
明玉珠咬牙道:“萧源,我今日让你死个明白!”
萧源赫然间睁大双眸,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只听明玉珠又继续说道:“你有七罪!一罪为谋逆!二罪为弑君!三罪为杀父!四罪你通敌卖国!五罪你迫害忠良!六罪,你滥杀无辜!七罪,你,还没向死去的禹城将士叩头谢罪!”
“我今日,今日难道真要死在你的手上?”萧源质问过后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你以为,你杀了我,便报仇了吗?便为禹城报仇?为自己报仇了吗?”
明玉珠没回答他,但她看向萧源的眼神不带任何情绪。
萧源又继续说道:“是,我是通敌!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一个长居京城的皇子!怎么会结识蚩然?又怎么会把消息传递给蚩然?又凭什么叫蚩然相信我呢?”
明玉珠依旧没吱声,因为她知道,萧源会一字一句的全部吐出来。
“明玉珠啊明玉珠!枉你英雄一世!你只看到了你的将领你的兵!看到了禹城的百姓和大沛的江山,你什么时候能回头看看,看看你的父亲!看他,有多恨你!”
夜风将萧源的声音扩散开来,他话音落,鹊桥之上鸦雀无声。
唯有桥下,芙蓉湖的潺潺水声荡涤着世间的一切污浊。
萧源深吸一口气,又继续说道:“没错,我不想入赘禹城,我也不想娶你。其一,因为世间传你面目可惧,我不想娶一个母夜叉。其二,我的才干远超那不成器的太子,为何做太子的不能是我?做皇帝的不能是我呢?”
“那可真是委屈你了,”明玉珠冷嘲:“还好你没娶上我这面目可惧的母夜叉。”
“我想过要让你去死,”萧源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想过!给你下毒也好!刺杀也罢!我想过无数种法子弄死你!但我从未想过,让你死在蚩然人的手上!你可是我大沛的女将军!你是大沛的战神!你怎么可能战败!战死!但是!偏偏这个法子!比所有的办法都好用!”
萧源强调道:“是你的父亲!他将行军路线告诉了我,又从中牵线,叫我去和蚩然联络。你以为他胆小怕事?实际上,他早就在密谋害你之事!你知道吗!你功高盖主!不光皇上忌惮你!就连你的父亲,都害怕将来你会骑在他的头上!你会成为下一任禹城王!到那时,你我的孩子,继承王位,禹城改姓萧了!还用得着削藩吗?不得不说,父皇这个计策,还真是一举两得。”
明玉珠不无同情的看着他:“他让你去做你就去做?怎么?你聪明的头脑派不上用场了?”
“我有什么选择!我当时还有什么选择吗!若你我成亲!一切都晚了!”萧源疯了一般的大吼大叫:“我不想和你成亲!我一点也不想娶你!你知道吗!我一想到,我要和你成亲,我就吓的夜不能寐!我还会夜半惊起!尤其在你死后!我常常觉得自己床前悬着恶鬼的亡灵!那是你!你索命来了!我只能给你做法事!建香台!我求你!求你放过我!可你怎么还是不肯放过我!哪怕是从阴曹地府爬出来!也要杀了我吗!”
他声嘶力竭的质问,整个人几乎陷入癫狂的状态。
杨箕既紧张又担心:“殿下,此时还需冷静!”
萧源深吸一口气,平复下自己的心情。
夜风袭来,将他脸上的泪痕吹的冰凉一片。
萧源的喉咙里发出难听的哽咽,他又道:“你为什么不去找你的父亲报仇啊?从你十四岁一人守住禹城,叫他遭受万人唾骂开始,他就恨上你了!他想要王位,想要权势,想对得起先人,他远比我,更想叫你死啊!你为何非要抓着我不放?”
明玉珠却冷静如常,好像这一切她早就已经知晓:“萧源,我的仇,我自会报,不巧的是,我的仇恨中,恰好也有你的名字!”
她缓缓抬手,两方人马同时警惕的盯向萧源。
她的手没有落下,而是凭着一柄飞鸿刀直向萧源袭去!
众人也都紧随其后飞扑上去!
明玉珠的刀和杨箕的剑碰撞出刺耳的铮鸣,明玉珠却无心和杨箕周旋。
她此时此刻便需要做个了断!
她要取萧源的性命!一刻也等不了了!
她要杀萧源!
杨箕手上的刀被明玉珠震飞出去,眼看着她双目赤红的冲着萧源去了,杨箕径直扑上去,以血肉之躯挡下这一击。
萧源踉跄摔倒,在暗卫的保护下自顾不暇。
明玉珠一刀划破杨箕的后头,鲜血喷溅。
萧源的脸上全是杨箕的血,整个人已经软了双腿。
没等他反应过来,脖子上已经架了一柄刀,力道大的恍如数十壮士推搡一般,砰的一声将他撞在了鹊桥的栏杆上。
周围混战一片,李乔和陈鹏带兵拦住萧源的暗卫,不叫他们近身。
他们要让让明玉珠亲自了断自己的恩怨!
萧源的身体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被压在栏杆上,脊椎翻折,上半身垂到桥下,垂下的发丝几乎能触碰到芙蓉湖的水流!
明玉珠压着他!
咬牙切齿道:“萧源!萧源!你知道有多少无辜死在你的手上吗!你知道!你之所以能在京城夜夜笙歌!是因为有他们以血肉之躯挡着敌人的弯刀!而如今,他们不在了!你为何还活着!你去死!我也要你去死!”
言罢!她高高抬起手上的飞鸿刀,一刀插入萧源的胸膛之中。
后者闷哼一声,压弯的脊椎不由甭的死紧。
肺腑被迫,鲜血逆流,又呛入气管,从他的喉咙和鼻腔之中喷涌而出,糊了满脸!
明玉珠依旧不能解气,她再次高高抬起手上的匕首,第二刀插在了他的腹部!
当她再抬起第三刀的时候,她的手被一只大手猛的攥住。
她大睁着瞳眸扭头看去,哑声质问:“为什么拦着我!”
顾飞扬几乎不敢去看她的表情,但此时此刻,他必须做那个清醒的人。
“你要么直接杀了他,要么将他留给皇上定夺,你这样一刀刀的折磨他,皇上那边不好交代。”
庆章帝就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中也会有些芥蒂,将来对她会更加警惕。
明玉珠却一把将他甩开,再一刀刺入萧源的肩胛。
后者痛的浑身抽搐,却无法从她的掌心挣脱开来!
“我要叫他尝尝!尝尝禹城将士尝过的滋味!”
第四刀落下的同时,她一把将人推入芙蓉湖。
顾飞扬大骇,攀着栏杆去看,萧源的身影彻底消失是暗黑色的湖水中。
湖面倒影的圆月被迅速被血染红,波动的水面很快又归于平静。
他浑身是伤,虽然没死,却已连挣扎的能力都没有了。
明玉珠缓缓收回手,扭头看向顾飞扬。
月色下,她白皙莹润的面庞溅着斑斑血迹。
而她却微偏着头,咧嘴一笑,牙齿森森:“这样,可以交差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