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闪电劈开了天空,也炸裂了金雕的头颅。沈云霆乘着金雕急转直下,他强行掰过它的残颈,让它僵硬的双翼呈滑翔的姿态朝湿婆神冲去。
箭矢落下,犹如利刃般扎穿了佛像的身体。到底是司诺城的长箭,它们的防御力几乎没起到作用,但也不至于被射杀。毕竟,妖魔的本事再渣,好歹也攀上了“阴阳相融”的境界。
果然,湿婆神的第三眼被射穿之后,修复得非常迅速。
它找不到司诺城的藏身地点,暂时只能将“目光”集中在庙宇里最能打的拉基身上。
不到万不得已,它绝不会杀死祁辛黎。末日发展至今,它也只见到了祁辛黎一个“活佛”。就像有些人会把最好吃的东西留在最后吃一样,湿婆神像也不愿与同类分食祁辛黎,它更想一人独享活佛。
为着这么一点私心,它愣是出手慢了一分。梵天像甩动佛珠挥开箭矢,拉基一斧头劈上了它的膝盖。
也是在这秒,湿婆神像的“目光”凝成光束,一击射向拉基!
电光石火间,拉基反蹬梵天像的膝盖越开,而湿婆神的光束直接射断了梵天像的腿。金色的血肉炸裂,衬着梵天像的哀鸣,那道目光顷刻扫向拉基,似乎愤怒于他伤了它的同伴,一副要把他烧裂的模样。
“该死的!”拉基啐了一口。
他的身后已经没有借力点了,只能横过战斧硬杠了这一击。恰在此刻,祁辛黎暴喝一声,当即甩过一条百米巨蛇,横亘在光束与拉基之间。
光束灼烧着王蛇的肌骨,生生将它烧成了两段。王蛇的上半截朝湿婆神像摔去,下半截在拉基眼中化作了燃烧的灰飞。
焦糊的味道随风散开,祁辛黎的蓝色大手接住拉基,另一手张开大掌,挡住了湿婆神的另一道光束。
“把我扔过去!”拉基吼道。
“不行,空中路线太长,你会被烧死的。”祁辛黎当即驳回拉基的要求,并把他甩向梵天像,“你对付那只,我对付湿婆!”
不等拉基同意,祁辛黎就把他丢了出去。接着他纵身一跃,划过无数塌方的建筑物顶层,两只佛手作格挡状,一波阻开袭来的那道强光束。
湿婆神像强则强矣,明明已经攀上了境界,偏偏攻击力仅有司诺城的一半。说到底,获取食物太多太方便,就算是妖魔也会被养废。在祁辛黎眼里,湿婆神像是很棘手,但不是不能对付。
只要别被打到……
蓝色的佛手一张,裹住了湿婆神像的大掌,也罩住了掌心的眼睛。经文卷轴凝成锥刺,祁辛黎急速扎向湿婆神的咽喉。
通过预判,这个高度和神像的受力面,湿婆神绝对避不开锥刺的突袭,它的颈部迟早会被捅出一个窟窿。可祁辛黎没想到的是,湿婆神像是无骨的蛇,突兀地将脖颈拉长、飞快旋转十几圈,将所有的皮肉都绞了起来。
锥刺入肉,即刻被皮肉绞紧。他本能地往后一拉,登时觉得不妙。
神像的第三眼打开了——
“轰隆隆!”
烟尘四起,祁辛黎倒飞出去。佛手的虚影险险地护住他,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冲势。很快,他强忍着五脏的疼痛起身,佛手一拍地面腾空,往最高的圆顶处跑去。
身体旋转,穿过三四道射来的光束,稳稳地落在破碎将塌的圆顶,取出了锡杖和钵。
下一秒,锡杖与钵相撞,荡开一声清越的嗡鸣。好似末世前的佛寺钟声,涤荡凡世微尘。很轻的声响,却直达人心。
“阿弥陀佛……”
祁辛黎坐在圆顶上,双手合十。同一时刻,蓝色佛手合十,如山状护持在祁辛黎身边。在战场最生死攸关的时刻,他竟像坐禅似的安定下来,一副不挪位的样子。
“老祁?”
“他在干什么?”
湿婆神转了方向,被猎物坏了事儿还扎了一刺,说不生气那是假的。它看似披着佛陀的皮子,可芯子到底是妖魔。眼见祁辛黎不是站着挨打的主,自然想着杀之后快,它根本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一个人类。
它可是神啊!是被万人朝拜的湿婆神啊!
湿婆神合拢了双手,左右手的掌心眼同时张开,焦灼成一条冰蓝色的长链。它缓缓拉开手,扯出了一条泛着蓝火的长鞭。
祁辛黎阖目,无动于衷。有狂风袭来,乱舞了他的僧衣,却吹不皱他的眉峰。
能量在不断攀升!
本想入局的司诺城驻足,顺便卸掉了长弓:“这招我没见过,祁辛黎藏得可真深。”
说完这句,他又立刻否定:“不,不对。他不像是会拿命开玩笑的人……之前在大澳不用,是因为不会。所以,他是在大澳之行后开发的招式?”
养伤才多久,他就悟了新招。看来搞情报、做辅助耽误了祁辛黎太多,要是不做琐事,他兴许会比拉基先一步跨入大境界吧?
纪斯颔首:“他是个聪明人,性子本是极冷。若非心有挂碍,早就成佛了。”
“挂碍?”司诺城眯眼,“明白了。”
祁辛黎是一个背负很多的人。父母、家国和战友,都因为他的生活背景而向他聚拢,成为了他的责任。
他最初加入他们,就是为了确认觉醒者的安全性和可控性。及至跟他们成为了好友,也从不忘记自己的本职。游走在国家、觉醒者和普通人三方,再成为三方沟通的桥梁,祁辛黎的负担极重,可他从不说出口。
“待他父母百年之后,他便再无挂碍了。”纪斯道,“届时,他迟早会走到圣佛的高度。”
话落的那秒,湿婆神的长鞭抖出,直击祁辛黎的面门。拉基脱不开身,卓无涯又离得太远,沈云霆正忙着给象神最后一击,江梓楹徒手搏杀另一条巨蛇,而憨批们还在跑向战场的路上……
没有人帮忙,只能靠他自己。
万钧之力袭向面门,阖目的祁辛黎仿佛打开了第八感阿赖耶识,轻轻地朝长鞭挥来的方向伸出手——蓝色佛手做出同样的动作,掌心正对长鞭,内中有一个卍字在缓慢旋转。
“哐!”一声巨响,好似弹药炸裂的声音。
经文构筑的屏障挡下了长鞭,而护持着祁辛黎的佛手犹如莲花盛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无数只蓝色佛手张开,或是做拈花状,或是掐指诀状,内层裹住祁辛黎,外层如金刚怒目,以雷霆万钧之势杀向湿婆神。
祁辛黎的意念仿佛融入了佛手,它们撕碎了长鞭,层层隔开了光束,一掌接一掌地落在湿婆神身上。
对方拗过身体灵活闪避,虽然高大却敏捷度点满。下腰、翻身、腾空、挪移,它险之又险地避开大掌侵袭,而在它身周已经落满了无数的掌印。
此时,祁辛黎不慌不忙地张口,开始吟诵金刚经。
金刚经,佛门暴力超度的必备经文,能消业召神护身。祁辛黎很少背诵,毕竟它太长了……可不知为何,今天这经文的字符莫名其妙蹦入他的脑海,还顺理成章地被念诵出声。
更不知为何,他感觉身心灵在往另一个方向靠拢,好似很久以前也有过同样的感受。
恍惚间,他的神魂像是穿越了时空,回溯到一方天地之内。那时山崩地裂,天魔齐出,万魔侵袭,而他化作了一位身披紫裟的大佛,正端坐在万佛大阵的中心。
在他身畔,一只九尾仙狐晃动着蓬松的尾巴,雌雄莫辨的美人脸卸掉了所有轻浮,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转向他,说道:“圣佛子,你可想清楚了,大阵一动你就身死道消。”
“消便消,本佛爷怕这个?”他回道,“等本佛爷圆寂了,就是天地间的第一道屏障。狐九爷,你可能在屏障破碎前杀十万天魔?”
九尾嗤笑,眉眼风流:“十万?忒看不起我九爷了。”
之后,万魔天落。他“圣佛子”以身祭阵,困百万天魔于死境。犹记得那一声佛号,犹记得大修陨落的血雾,也记得仙狐破开大山的最后一声悲鸣。
时光流转千万载,功德护体之人终得轮回。
“阿弥陀佛。”祁辛黎发出一声叹息,他隐约感觉自己不是自己,但还是决定将身体的归属权交给高我。
讲真,他不觉得自己会像司诺城一样暴走,大概是……佛系的缘故?
结果,打脸来得猝不及防!
他“看见”自己抄起了锡杖和钵,迎风而立,冲着湿婆神大喝道:“大胆妖孽!你祸害众生造孽无数,可想好怎么死了吗?”
祁辛黎:……
声如洪钟,响彻八方。祁辛黎发现自己怒气值冲破临界点,像超级赛亚人似的腾空而起,千八百万的佛手重聚成一尊高大的活佛,直接一巴掌劈飞了湿婆神!
“妈耶!”队友们仰头,看见湿婆神像倒飞出去,砸中毗湿奴。
却见那尊蓝色大佛拔地而起,大开大合之下拳打湿婆,脚踢梵天。他一手拎起毗湿奴,一手掐住梵天,将它们的头颅狠狠对撞。再一把弃之于地,踩爆它们的狗头。
梵天也是三头六臂,原本死得不会那么快,可架不住佛爷的暴力超度实在太狠。
佛身一分为二,二分为三,在金刚经的吟诵中化作十八罗汉,六打一开始之际,场面堪称凶残至极。什么光束、净瓶、嘴炮,通通失去了作用。在罗汉像的群殴中,三神像几乎快原地去世。
湿婆神庙被拆得只剩断壁残垣,其余觉醒者的腿跟装了风火轮似的往外跑。
一边跑,还一边呐喊:“纪斯!纪斯不好了!”
“祁辛黎性情大变!性情大变!”
遥远处,纪斯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仙风道骨的背影有那么一丝丝的僵硬。
司诺城眯起眼,细细打量着他。
片刻后,他出声试探道:“你似乎对‘性情大变’很介意的样子,为什么?”
纪斯侧首:“因为这四个字是开战宣言。”
司诺城:诶?
另一端,祁辛黎举起了钵,每一尊大佛也举起了钵。只见钵中有蓝色的光凝聚,瞬间照在了神像们的身体上。刹那,无数残魂的尖啸冲天,灼烧的灰烬顺着疾风蔓延。
神像伸出手抓住大佛的脚踝,像是在求放过,又像是在求解脱,再被光轰得灰飞烟灭。
愚民祈求来世的执念,僧侣愈发膨胀的贪婪,人心的怠惰与恶念都在佛光普照下无所遁形,也同时送入了祁辛黎的感知之中。
他们以为被佛像吃掉,就能获得富足的来世。它们以为与佛像相融,就能成为真正的佛。
自欺欺人,愚人自愚,终是踏上了不归路。
“超度?”大佛破口大骂,“你们自找的还要本佛爷超度?本佛爷那么闲干嘛不去吃肘子!”
祁辛黎:……不,不是的,我不是这样的!
众队友:……
突然想到在飞机上打断了佛爷说情报的事儿,艾玛,真是谢佛爷不杀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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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祁辛黎:我除了头跟他一样光滑,到底哪一点像他啊!
司诺城:我除了挂跟他一样强大,到底哪一点像他啊!
拉基:你们都还行,好歹是“他”,我的话就成了“它”,跨物种呢。对了,老祁,肘子分我一半。
众人:……
第218章 第二百十八缕光
“祁辛黎”打碎了妖魔的尸体。
蹚着金色的血泊, 他弯腰从它们的丹田处挖出几枚泛着血光的舍利。
置身妖魔腹中,饱经人血淋漓。怨念加身,人欲不绝, 再纯净的舍利子都有了堕落的迹象。如今, 舍利已不是佛门至宝, 反倒是妖魔的婴丹。活佛苦修几十载的“慧”, 愣是被糟蹋成魔物的“愚”。
可悲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