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他细薄的嘴唇飘出冷语。
阿格里皮娜定住一会。接着,一个可称为嚣张的笑容裂开在她冷淡的面目。她笑得弯下腰捂住肚子,全身都笑得颤抖。笑声如刀锯一样从她素净的双唇刺出来,听着十分刺耳,好象她这辈子从没这么开心过。
尼禄不语。他的眼睛随着母亲痉挛般的抖动而移动。
阿格里皮娜笑得支撑不住,将胳膊挂上尼禄的双肩。她叹息一声,以一种带着恶意的口气说:“昆汀死了……”
罗德站在尼禄背后,神情微变,有一丝惊愕如细针般从他眼瞳中刮过。
“死了?”尼禄惊疑,表情僵滞着,各占一半的光与影拼接在他脸部,使他看上去有点凶狞。
昆汀肥油似的身影在他眼帘后头流走。重大的变故使他恍惚了一瞬间。
尼禄顿了顿,口气锋锐地问:“他怎么死的?”
“谁知道呢……”阿格里皮娜轻蔑地一笑,“也许是吃太多撑死的。他就象一只永远都吃不饱的猪崽子!”
尼禄沉默起来。他压着眉锋,阴暗的眉眼下透出一点病态的快意。
“按照礼节,我们该去见他最后一面。”阿格里皮娜继续道,“趁他的尸体现在还没有冷……”
尼禄回过头,那双半剔透的琥珀色眼瞳擦过帽檐,冷不丁地闯入罗德视线。清冷的月光洒下来,将他清透的眼瞳一照到底,那里清澈得什么都没有。
罗德陡然按紧长剑,剑刃与剑鞘碰出整肃的撞击声。他冲他扯出一个刀戈般的轻笑。
……
麦瑟琳娜得知儿子垂危的消息时,还在往脸上糊玫瑰花汁调制的面膜。她畜养的阉奴站在背后,正在小心地为她捶背。
一个女奴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青白的脸上挤满汗水。她几乎是摔倒在麦瑟琳娜脚边。
麦瑟琳娜将鬓角的一丝红发绺整理好,面色不悦地说:“不要表现得这么慌乱,给我丢脸的贱东西!”
女奴的嘴唇张了张,脊背哆嗦着,声音微弱地说:“昆汀……昆汀不行了……医生说他好象要死了……”
麦瑟琳娜糊面膜的动作停滞一下,她的眼球象结冰一样呆愣一瞬。
可倏而她又安然地往脸上喷玫瑰花水,悠闲地说:“你说错名字了吧!应该是尼禄吧!”
“不……”女奴摇头,“就是昆汀……是您的儿子啊……”
女奴的低声宛如诅咒般传入耳朵。麦瑟琳娜僵硬住,一股类似沥青的胶着力从她脚底猛然冲到头顶,好象她的全身即将碎成一块块。她开始耳鸣,眼前浮起一片白雾,脸皮犹如昆虫啃咬般发麻。
阉奴不声不响停下捶背的动作,紧张地退到一边。
麦瑟琳娜想站起身,却一下子从铜椅上滑落下来。她头晕得无法站立。
“还不快扶我过去……”她还糊着面膜,声音虚弱地下了个命令。
……
昆汀四肢扭曲地躺在床上,抽搐似的蠕动着。
他油腻的嘴角流出白沫,盈满血丝的眼球外凸,青紫的脸色如同猪肝。他的肥肉随着扭动而晃荡,口鼻因为呼吸困难而发出猪吃食的吭哧声响。
他就象一条在腐败食物里蠕动的蛆。
奴隶和医生面色凝重地僵立,见到来临的皇后纷纷跪下来。
麦瑟琳娜腿脚打晃,脸上的面糊斑驳,象脱掉一半的老树皮。
她不由地哆嗦起嘴唇,牙齿冷得直撞。她的视野在瞥到儿子时瞬间就发黑,象黑雾一样遮蔽视野,这使她晃晃悠悠地趴倒在床边。
“我……我……”白沫象群蛆一样从昆汀口中涌出。他蟾蜍般的眼珠毫无神采,滚圆的肚皮象波浪翻滚似的痉挛。
麦瑟琳娜视野不清,耳边象被水灌满一样什么也听不见。她开始头疼,疼痛象恶鬼食人一样要绞碎她的头骨。
昆汀有如溺水般蹬踹着双腿。粗壮的血管从他肥厚的皮肤下凸显出来,他想说话,但一张开嘴就是白沫。
麦瑟琳娜在浑浑噩噩中摸索到他青紫的肥手。面糊一点点从她脸上剥落。
“昆汀……昆汀……”她有气无力地呼唤着儿子,难以置信地摇头晃脑,“你想说什么……”
她话音未落,昆汀猛抽一下,浑圆的肚皮痉挛一样抽动。他接连吐出一口肮脏的血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