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极了，高雨瞳只觉得自己的脑仁在脑袋里面一边打着鼓一边唱着歌，以至于第一遍达西问她话的时候，她产生了种奇怪的自问自答的错觉。看她没有回应，达西并没有停手，反倒翻过去一只胳膊推了她一下：“我知道你没睡，你就算不告诉别人，这事儿也得和我说清楚。”
哪里又说得清楚呢？不过高雨瞳苦笑了一声，还是应了话：“长的话还有半年左右的时间，短了的话…估计三个月出头吧。”
先前当时间没有意义的时候总不觉得“光阴如梭”这种词有什么意思，现如今这种感觉如同倾倒的山一般，无论是巨石还是细沙都沉甸甸地压在了达西的身上，连带着她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因为双腿无法用力，达西翻身的这个动作比平常人要费劲儿很多，但高雨瞳并没有转过身去看她，仍旧是老神在在地盯着窗外，不知道是在看那些被勾勒出轮廓的云还是勾勒出云的轮廓的月亮。
如果视线也有实质性的内容，恐怕高雨瞳的后脑勺都已经被盯穿了也说不定，不过达西最后还是垂下了眸子，眼神落在了她被头发遮挡住一半的脖颈上，手也跟着摸了上去。
高雨瞳明显瑟缩了一下，但她并没有躲开，仍旧保持着这个姿势。
“你得答应我件事儿。”
“我答应不了。”
达西根本不等她说出什么内容来，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这事儿你得自己做完，我不想他恨我。”
高雨瞳的肩膀抖动了两下，听声音似乎是笑了几声：“他哪里还能知道这些，更不会恨你。”
“我不要。”
达西在高雨瞳面前很少会这么固执，但是她知道这事儿自己不能点头、不能答应，一旦点了头，高雨瞳没了后顾之忧，之后的事情她只会更加拼命，别说是三个月，甚至可能一个月都过不去！
她才不傻，当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想着，她干脆把手指从头发和高雨瞳脖颈后方皮肤的缝隙中蹭了进去，然后扣住了她的后颈：“我不会答应你，你要是先走了，我就把这一切都告诉他，让他恨你一辈子去。”
这根本就是在耍赖，高雨瞳苦笑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动作时自己的皮肤擦过了达西掌心的皮肤，她这才发现达西的手很冰，在这种秋老虎的天气里简直冰得像是一块冰。
高雨瞳终于转过身来，握着达西的这只手又去找她搭在身侧的另一只手，随后都松松地握在了手中。
“睡吧，明天早上起来我给你烤华服配冰激凌吃。”
达西闭上了眼睛，但高雨瞳却没有，她看着达西，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又摸了摸她的鬓角，将她散落在下巴和脸颊上的发丝都挽到了耳后，重又握住了她的手。
昨天恐怕温应伦也没有回家，不过他能去的地方就那几个，秋力言他们暂时也不会捣乱，所以高雨瞳并不着急，在她慢条斯理盯着格子机考虑几分钟之后该转个方向的时候，洗漱完了的达西转着轮椅走了出来。
简单的早饭之后，她再次陷入了书房的海洋，高雨瞳明白她仍旧是不死心，干脆也不阻止，还跟着她一起钻了进去。
虽然经过了漫长的岁月，但当她真正要独自一人面对死亡的时候，她仍旧觉得心有余悸。
这是种写进生物本能的东西，对死亡的恐惧，和生的希望。
“你说…”叉了一口西瓜，达西咽下最开始那几口汁水后，撑着脑袋看向了坐在旁边地上正翻着书的高雨瞳，“要不然到时候让丹咬你一口？”
高雨瞳显然是愣了一下才抬起头，眼眸中带着明显的笑意，唇角也仰了起来：“我觉得可以试试，谁知道呢？反正…这些事儿书上也没有记载。”说着，她干脆将手上正翻着的那本大厚书扔到了一边，向旁边歪去让自己的脑袋靠在了沙发的扶手上。
看她一副不愿意再动的样子，达西也放下书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闲聊一般地问到：“下一站你准备去哪儿？”
她自己也有一个大概的思路，只是想看看高雨瞳的选择是不是跟自己一样，而且既然时间不多，她希望自己也能在这件事情中分担一些什么，不至于到了最后又在心头生出许多的愧疚来。
高雨瞳用鼻音发出了一个长长的“嗯…”到后来都没有声调，随后挠了两下头发，“先从困难的开始？这样后面哪怕留给你的，也是简单的了。”
“我说了我不接手这件事儿！你自己处理好！”
也不知道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达西狠狠地拍了两下桌子，试图让自己看起来足够地凶巴巴一些。
偏过脑袋看她的高雨瞳举起手随意活动了两下，大概意思可能是叫她不要激动，但看表情就知道，达西强烈的反对根本不足以引起她的重视。
或许是她自己也不想重视也说不定，反正高雨瞳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白泰坦和乌灵，我在考虑这两个我应该先去哪个…”
光是听到这两个名字达西觉得自己的后背就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甚至连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从嗓子眼里发出了一声堪称痛苦的哽咽，紧接着侧过身子尽量向高雨瞳的方向倾了过去。
“无论哪个，我都没法跟你一起去，不过我可以把布鲁斯借给你。”
高雨瞳摆了摆手：“不用，兰德会在我出发之前回来的，况且你和布鲁斯还有别的任务，嗯…带着温应伦一起。”
如果可以，达西其实十分希望刚刚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你的意思是让我和布鲁斯给你带小孩？是什么样的想法让你产生了这样的错觉？我不同意，我不会的，高雨瞳，你想都不要想…我…”
这要是在聊微信，达西觉得她一定会抛出拒绝三连来否定这个可怕的问题，但是她定下神来去看高雨瞳的表情时，更为糟糕的是她发现高雨瞳根本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
“无论是白泰坦还是乌灵，都不是温应伦该去的地方，但我又不可能把他留在……”
“你可以把他送去丹那里，金刚也在那里，为什么不行？”
“达西，”和因为焦虑而涨红了脸的达西不同，高雨瞳低垂着眸子抿着嘴角的样子甚至称得上是种病态的冷漠，“我只能这么做，如果有其余的办法，我是不可能把你或者温应伦中的任何一个卷入危险之中的。”
“你得和他一起，去往比卡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