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记响亮的巴掌声清晰地回响在空气中。
夏堇的脸都被打歪了,白皙的面颊上留下一个血红的五指印。
所有人都懵了,满堂寂然。
众人皆是怔怔地看着端木纭和夏堇,没有反应过来。
“我的妹妹可不是你能够随便挂在嘴上胡乱攀附的!”端木纭冷声道,目光如剑,英气勃发。
夏堇捂着自己的左脸,愤愤道:“大姑娘,你要是觉得我家夫人说得不对,那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你分明就是心虚。你知道我们夫人说得都是真相,所以你才会杀人灭口!!”
夏堇直直地瞪着两步外的端木纭,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
那些学子们起初夏堇的指控不以为然,听到这里微微动容。
他们不信邪祟之说,但是端木纭未必就不信。
自古以来,杀人无非是为了这么几个理由,为情,为金钱,为权力……
眼看着下月就要帝后大婚,端木四姑娘将会是最尊贵的皇后,端木家也因此得了沐国公的爵位,这份尊荣足以让人铤而走险,甚至于杀人灭口。
历史上因为巫蛊之术害人害己的不在少数。
比如前朝代宗皇帝时,张皇后遍求生子秘方而不得,疯狂之下便施行巫蛊之术,诅咒后宫嫔妃,害得十年内宫中没有一个皇子活过七岁,后来被代宗皇帝废了皇后之位,张皇后的娘家也一并卷入这桩巫蛊案,阖族无一生还。
不仅如此,因为张家作为外戚在朝堂上势力庞大,朝堂上近半数官员都投效了张家,由此也引发了一波大清洗,那些张家一党的官员或是被罢免,或是被降职,或是被贬谪……多少世家折在了这场巫蛊之祸中!
那些学子们交头接耳,一个个神色肃然。
相比之下,那些普通百姓着眼的又是另一个方向了。
“刚刚那丫鬟是说了道元观吧?道元观那可是很灵验的!”一个身材丰腴的青衣妇人煞有其事地说道。
“是啊是啊。”她身旁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频频点头,“去岁我隔壁邻居的孙子被丧事冲撞到了,成日哭闹不休,就是去道元观找黄天师给收的魂!”
“黄天师那可真是法力高深,我们同村的一户人家闹鬼,也是黄天师去给收的鬼。法事做完后,那是立刻就清静了。”
“我家也请过黄天师给我死去的爹娘做法事,当夜我爹娘就给我托梦来着呢……”
围观的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对道元观的黄天师赞不绝口。
那青衣妇人扯着嗓门又道:“黄天师法力高深,他的符也一定灵。要是端木四姑娘真没问题,不是邪祟的话,那为什么不试试黄天师的符呢?!”
另一个蓝衣少妇也是深以为然,拧着眉头道:“难道……难道说,端木四姑娘真的有问题?”
又有一个老者附和道:“这丫鬟说的对,要是端木四姑娘没问题,这位端木大姑娘又何必杀人灭口!”
这些人越说越起劲,言下之意其实已经认定了是端木纭杀了端木绮,更认定了端木绯被邪祟上了身。
何于申自然也听到了那些百姓的议论声,头更大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何于申现在只想快点退堂,再从长计议。
“啪!”
端木纭又是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夏堇的脸上,把夏堇的左脸打得更肿了。
夏堇狠狠地瞪了端木纭一眼,“大姑娘,就算您打我,该说的,我还是要说!”
夏堇“咚咚”地连连对着何于申磕头,当她再抬起头来时,鬓发凌乱,额头也磕得一片青紫。
“何大人,奴婢所言句句是真,是奴婢没有护好主子,奴婢本来就不想活了,但为了把事情的真相公诸于众,奴婢才苟活于世!”
“不然,主子就白死了!”
夏堇声嘶力竭地说道,毅然地拔下了发髻上的银簪,高高地举着银簪,以那尖锐的簪尖对准了她白皙细嫩的脖颈。
连那些围观的百姓都猜到她要做什么了,几个胆小的妇人花容失色地惊呼了起来:“不要!”
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夏堇绝然地把簪尖刺入脖颈中。
刺目的鲜血瞬间自伤口急速地汩汩流出。
满堂寂然,所有的声音似乎都被吸走了似的。
夏堇的纤弱的身躯微微摇晃了一下,慢慢地往一侧倒了下去,眼神涣散……
她樱唇微动,喃喃地说着:“四姑娘就是邪祟!”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时,她的身躯软软地歪倒在了冷硬的地面上。
猩红的鲜血也随之流淌在地上,急速地向四周蔓延,仿佛一朵朵红艳的花朵绽放在冷硬的地面上……
第840章 要害
一朵朵鲜红的牡丹花在阳光下怒放,那饱满的花朵娇艳欲滴,千娇百媚。
端木绯怔怔地看着那盆如血般红艳的牡丹花,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头有点不宁。
“绯表妹!绯表妹……”
涵星连续唤了好几声,又把右手在端木绯眼前晃了晃,端木绯这才回过神来。
“涵星表姐,你怎么才来?”端木绯嫣然一笑,撒娇地挽起了涵星的右胳膊。
涵星噘了噘小嘴,挥挥小手娇声道:“别提了,路上本宫的朱轮车忽然坏了,只好临时让人回府又赶了一辆马车过来。”
“不过啊,本宫在路边等的时候,找了一家茶楼坐了一会儿,那家茶楼的酥油糕好吃极了,下次我们一起去吃。”
涵星一向想得开,懂得给自己找乐子。
“对了,也叫上纭……”
涵星本想说“也叫上纭表姐”,可是她伸长脖子张望了一圈,却没见端木纭的影子,就顺口问了一句:“绯表妹,纭表姐呢?她没来吗?”
端木绯冲涵星招了招手,附耳对着涵星小声地把之前京兆府来人的事说了,包括端木绮今早没了,以及端木朝夫妇去京兆府状告端木纭谋害端木绮。
“……”涵星瞳孔微缩,先是一惊,没想到端木绮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
她和端木绮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妹,儿时她们俩一直处得不错,直到渐渐长大,彼此分道扬镳……
端木绮突然没了,涵星的心头也有几分失落,几分伤感。
涵星定了定神,随即又怒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炸毛了。
二舅父和二舅母固然有丧女之痛,可是把端木绮的死胡乱攀扯到纭表姐身上未免也太欺负人了吧!
涵星凑过去对着端木绯小声问道:“我们要不要去京兆府给纭表姐撑腰?”
端木绯摇了摇头。
本来端木绯也琢磨着想去京兆府,但是安平把她拦下了:
“绯儿,你不用去。本宫估摸着你二叔父、二婶母闹出这一出,怕是特意想把你引过去呢!”
“他们聚集了那么多举子来壮声势,就是要把事闹大,十有八九是想把你也拉下水。”
“也是……”涵星则想到另一个方向去了,她下意识地朝周围的那些宾客望去。
今天的牡丹宴来了这么多宾客,这一双双眼睛全都盯着端木绯呢,这些人若是看到端木绯突然离席,肯定会猜测、打听,反而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关注。
端木绯压低声音又道:“涵星表姐,你别担心姐姐。大长公主殿下让公主府的侍卫陪着姐姐一起去了京兆府。”
涵星捂着嘴乐了,笑得贼兮兮的,心道:皇姑母办事一向霸气又牢靠,有公主府的侍卫跟着,谁敢欺负纭表姐,把他们打服了就是!
表姐妹俩说话间,牡丹亭的乐伎又换了一首曲子。
这一曲曲调缠绵婉约,细腻柔美,似是暖暖的春风拂过大地,令人如沐春风。
涵星也被这一曲吸引了注意力,循声朝牡丹亭的方向望去,小脸歪了歪。
牡丹亭里,除了之前那个弹琵琶的乐伎,又多了两个蒙着面纱的乐伎,一个抱琴,一个执箫,三人默契地合奏着,配合得天衣无缝。
春风阵阵,微微拂起三个乐伎轻飘飘的面纱与裙摆,看来很是飘逸,宛如一幅仕女图,引得不少人也都朝那边望了过去,沉浸在悠扬的乐声中。
涵星闭目倾听了片刻,又睁开了眼,笑道:“这首曲子听着像是云中君的《牡丹谱》。绯表妹,你知道云中君吗?”
“听过。”端木绯点了点头。这几个月来,这个名字她也听人提起过好些次了。
涵星又道:“这个云中君这几个月在京城中挺出名的,谱了不少曲子,这首曲子也是他谱的。”
“上个月云中君进了清平署,最近又谱出了一些好曲子,都是让教坊司的乐伎先弹,倒是让教坊司最近声名大作。”
“这两个月,京中不少人家都喜欢请教坊司的乐伎去府中弹唱。”
表姐妹俩随意地闲聊着,言笑晏晏。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牡丹亭中那弹琴的乐伎遥遥地望着端木绯的背影,那双露在面纱外的眼眸幽深宛如无底深渊。
她的眼底深处藏着一抹阴鸷,但是指下的琴声却是清澈如山涧清泉。
琴音淙淙,不染世俗尘埃。
随着曲子渐渐走向高潮,乐伎那白皙纤细的十指在琴弦上越舞越快,看得人眼花缭乱。
快了!付盈萱的唇角在面纱后微微翘了起来,笑容诡谲。
端木家这对姐妹很快就要尝到她曾经吃过的苦头了!
付盈萱默默地收回了视线,垂眸继续弹着琴,姿态优雅,周身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明明她与亭子里的其他两个乐伎穿着一式的衣裳,梳着一式的发式,戴着一式的首饰,却比她们多了几分高贵与出尘。
涵星一向闲不住,听了一会儿曲子,就挽着端木绯的胳膊沿着湖畔往前走去。
春风拂动万千柳枝,柳枝轻抚着湖面,在水面上荡起一圈圈的涟漪,水光潋滟。
涵星挑剔地说道:“本宫听着这云中君的曲子也不过如此,亏云华与蓝庭筠说得天花乱坠,说什么‘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根本言过于实。”
“走,我们还是去牡丹台赏牡丹吧。”
涵星懒得听曲了,风风火火地拉着端木绯一起去牡丹台看花。
牡丹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牡丹花,足足有百来盆,魏紫、千堆雪、姚黄、金腰楼、玉半白、紫斑牡丹等等,数百朵牡丹花争妍斗芳,姹紫嫣红,繁花似锦。
牡丹花香随风弥漫,也引来不少采芳的蝴蝶流连不去。
涵星在牡丹台上走了半圈,看得目不暇接,很有自知之明地说道:“这些牡丹各有千秋,本宫带来的那盆怕是连前十都排不上!”
说着,涵星想起了一件事,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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