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穿着俗家粗布衣用灰布盘着长发的女子,叉腰站在一口石磨前怒目俯视一名蹲在地上穿着粗布衣泪流满面的少女。
李烟、李弯弯跟着众女挤进去,见到哭得眼睛红肿头发散乱的少女顿时愣住,难以置信叫道:“五姐?”
白如意惊讶道:“怎么到这里清修不能带奴婢?”
马紫芳像看怪兽一般望着白如意,道:“清修就是跟尼姑一样过日子,扫地洗衣、做饭、下地种田种菜、担粪。若是都能带奴婢,那跟在府里、宫里有何区别?”
李秦、李湘瞄到三位少妇,立刻退出门去。
李秦蹙着小眉头,道:“妹妹,俺讨厌她们。”
李湘点点头道:“哥哥,俺们就在外头等着小婶娘。”
这三位少妇是李啸飞的贵妾,今日轮到她们与另一名香客帮厨做豆腐,那名香客患了伤寒,伙房组长便叫来李珠。
三妾曾跟李珠合伙帮过几次厨,特别讨厌李珠偷懒耍奸,联合起来骂过她两次。
今日李珠一来就说来了葵水没有力气不推磨。三妾气不打一处来,叫她打下手,结果她毛手毛脚打翻一木桶黄豆。
四大木桶黄豆出的豆腐是有量的,少了一桶黄豆,出得豆腐少了,中午众尼入桌用饭立刻就会发觉,到时四人都得挨罚。
三妾叫李珠把黄豆拣起来去洗。李珠以来葵水沾凉水腹痛为由拒绝,这下把三妾气得火山爆发,用最刻薄的话大骂她无用愚蠢自私嫁不出去。
李珠势力单薄哪敌得过三妾,被骂得像前两次一般痛哭流涕,抬头见李烟、李弯弯,立即像见了救星般站起来冲过去,却被板着脸的和慧拦住,想着刚到庵里被和慧派医武尼制的死去活来,吓得目光闪烁哭声停止,退了两步,碰到了倒地的木桶,惊慌失措的道:“庵主,我错了,我这就把黄豆用水洗了。”
三妾轻哼一声,不屑道:“谁没来过葵水,到这里摆什么狗屁的公主架子!”“笨得跟猪一样,还偏偏自命不凡。”“天天自称本公主,也没瞧见宫里有谁来探望过你。”
众女瞧着曾经在宴会上艳冠群芳四皇子的三位贵妾,如今双手粗糙、脸蛋红里透黑、身材结实粗壮、说话尖酸刻薄如同市井妇人,哪里还有半分的妩媚娇柔可爱。
李珠的头巾刚才被一妾扯飞丢到地上践踏,披头散发蹲下用生有冻疮红肿双手捧起黄豆往木桶里放,对三妾的讥讽辱骂闻而不听,小声道:“九妹,求你给我娘带话,让她救我离开这里。”
李烟摇摇头,不想再打击李珠。
李珠牙齿将嘴唇咬出血,抬头瞪着李弯弯道:“十二,你给我娘说,让她救我出去。”
李弯弯褐色大眼睛瞪圆,道:“对不起,弯娘现在说不了,刘美人在冷宫,弯娘进不去。”
众女在李烟目瞪口呆的表情中陆续离开。
和慧跟四人轻哼道:“还不做活?今个豆腐里头要是有半点沙土,你们都去担三个月的粪。”
原先望梅庵的大粪由护国寺僧人来挑,和泉做了外门护法后禁止医武僧挑,渐渐就发展成所有僧人都不来,由庵堂的尼姑轮流挑。和慧身为庵主带头挑粪,庵堂里的尼姑挑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脏臭也就那一会儿功夫。
话说回来,没有屎尿臭,哪来米面香。农村的农妇、姑娘不一直在挑粪给田地菜地施肥吗。
庵堂的尼姑就比农妇、姑娘尊贵吗?肯定不是。和慧认为师弟和泉的做法是对的。
谢玲珑将深深震惊白如意的拉出充满豆酸闷臭味的石磨屋,认真道:“她们这才来了不到半年。要不咱们再去大粪池看看,现在这个天气还没生蛆,过些天热了,嗯,粪池四周都爬满了……”
白如意跑到一边呕吐,将早饭都吐了出来,蹙眉头叫道:“小玲珑,你欺侮我。你真坏!”
白岚忙拿着丝帕给侄女擦净嘴边的污秽,嗔怪道:“瞧你把庵堂弄脏了。”
谢玲珑笑道:“意妹子,你要想跟她们那样,我今个便跟庵主说,让她破例不经审查便给你剃度,让你当个姑子。”
白如意面色惨白道:“不要。”
谢玲珑瞧着有往倾城大美女发展的白如意就连呕吐都漂亮,恶作剧般抚摸一把她的下巴,道:“不要什么,又要什么?”
白如意长吁一口气,摇摇头发誓道:“我打死都不要当尼姑。”
谢玲珑笑逐颜开,双手环着白如意的纤腰,柔声道:“你想通了,这世间就少了一个孤苦伶仃到老的男子。今个我们大家总算没白陪你来。”
白如意目中闪泪,扑到谢玲珑怀里呜呜哭道:“我以为情是世间最苦的事,岂料还有比这更苦的事。谢谢你们。”
众女围过来安慰白如意。她们是在潭州就跟白如意交好的知己朋友,岂能看着她出家,这便听谢玲珑的计策,今日到望梅庵来现场开导,效果竟是如此显著。
李湘道:“只要有希望就不觉得苦。俺和俺哥哥从山东走到长安,俺们心里想着小婶娘,就不觉得苦。”
米照丽摸摸关门弟子李湘的小脑袋,自豪的夸道:“小湘儿说得好。”
午饭,众人吃着口味清淡的烧豆腐、豆腐汤,心里感慨万端,若非亲眼目睹,哪能想到盘里豆腐片、碗里的豆腐丁是尊贵、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貌美如花的五公主亲自用石磨所磨。
和慧瞧着众人都只用了一点点,豆腐剩了不少,舍不得浪费,离开饭厅时叫在一旁侍候的两个十岁的小尼姑把剩下的菜端走吃掉,两小尼高兴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