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从杨工那里接受了额外工作,回到办公室,还没回过味来,孙跃荣又来了,而且还一口点出了沈浩身后的背景,沈浩没作回应,孙跃荣又把一张银行卡放到了沈浩面前。
沈浩问他是什么意思?
孙跃荣笑笑解释道,“沈浩,这就是咱们哥们间的一点心意,能一起到改建办工作是咱们有缘。”
沈浩拿起银行卡看看,卡上贴着一张卡条,标明1万。再翻过来是密码。
沈浩一笑,“咱两的缘分值这么多钱?”
“那当然了,朋友间缘分是没价的。”孙跃荣晃晃脑袋。
“孙跃荣,有话你就直说吧,你想拿这钱买什么?”沈浩不想再和他打哈哈。
“痛快。”孙跃荣探身一拍沈浩,又重新坐下正色道,“我昨天回我们局里,听说我们局马上要做干部调整,本来我是想在改建办做出点成绩,回局里提一提,可刚才开会,老杨对我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招标会这么大的事,他都不点我,改建办这条路,我感觉前途灰暗。”
孙跃荣边说脸上边流出一层雾霾,头顶的斑秃也暗淡下来。
沈浩瞅他一会儿,淡淡道,“孙跃荣,你想多了,杨工没点你,我想是因为你现在的工作没法分身,另外你还是改建办的一员,如果招标会顺利结束,论功行赏,你依然有军功章。”
孙跃荣冷冷一笑,“沈浩,你就别安慰我了,老杨一直对我有意见,连开车都嫌我开得不稳,我今天是看透了,就算到时候有军功章,我也是最小的那个。”
沈浩没有再说话,他感觉孙跃荣这声无奈还是有点道理的,也算是他有自知之明。就凭他晃里晃荡,耳朵长嘴长的赖毛病,换成自己是杨工,也不会点他。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改建办的路是有点灰暗,但你这我觉得有光明。”孙跃荣朝沈浩一笑。
“我?”沈浩瞟瞟面前的银行卡,暗想,这小子是提前做了准备,要从自己这打开关节。
“沈浩,明人不说暗话,你能不能让你的朋友从市里向我们局长打声招呼,让我在这次干部调整中进一格。如果这事成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说,这就算个订金。”
孙跃荣又指指那张银行卡。
沈浩已经无语了,这小子和他舅舅一样,都是闻腥就上,惯会见缝插针。
“孙跃荣,既然你舅舅是孙德海,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教育局的局长,比我这个非编制人员强出一大截,这事你应该去找他,不应该找我。”
沈浩把卡往孙跃荣面前一推,“别忘了,你们是亲戚,血浓于水,找他,你连订金都不用付。”
“切。”孙跃荣哼了一声,又点了支烟,狠狠抽了两口,一副很气恼的样子。
沈浩瞅着他,估计孙跃荣与孙德海不对付,要不然孙跃荣也不会这种反应。
“什么血浓于水,到了关键时候,都是一样的。”孙跃荣果然愤愤道,“这事我和我舅说过,他说他和我们局长因为拨款的事闹过矛盾,又都是平级,他出面不顶用,这事要想成,只能从上往下递话。沈浩,明玉那没大的事你都能办了,兄弟这点小事,还不是你抽支烟的功夫就搞定。”
从上到下。沈浩一听,心里不禁暗笑,孙跃荣真是得了孙德海的真传。
“沈浩,怎么样,就帮哥们说说吧,只要哥们能动一动。以后绝对记着你这份好。”孙跃荣往前探探身,紧盯着沈浩。头上那块斑秃重新变得明亮。
沈浩笑了笑,“孙跃荣,不是我不想帮你,是我无能无力,这卡你收起来,千万别让杨工看到,否则咱两都得被赶出改建办。”
沈浩边说边将银行卡拿起,直接塞到孙跃荣的兜里。
孙跃荣满是期待的脸瞬间白了,看看自己的衣兜。
沈浩拍拍他,“真的,我帮不了你,明玉的事我是求过你舅舅,但最后明玉为什么能获得重审资格,我真的不知道。”
孙跃荣依然是满脸不信。
沈浩站起身,朝着孙跃荣转了一圈,“你看,我自己现在都是一个没有编制的布衣,如果我市里真有人,我还用在这混吗,早就有编制了。”
孙跃荣嗯了一声,似乎觉得沈浩说得有点道理。
沈浩走到孙跃荣面前,“孙跃荣,你舅舅是不还让你摸我的底?”
沈浩的目光如锥子般盯在孙跃荣的脸上。
愣怔的孙跃荣一激灵,也立刻站起来,“没有,我求我舅舅帮我解决一下调动的事,他帮不上忙,知道我到了改建办,就让我和你多来往,说你能帮上。我舅舅就和我说了那些,别的话他可没说。沈浩,我也觉得你挺可交的,我实在没办法,今天才忍不住求你。你也知道,调级都是有年龄卡的,如果我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孙跃荣说完已经是一脸苦相。
沈浩没说话。
孙跃荣讷讷道,“我不瞒你,我家庭也太不好,我媳妇还有病,这一万块钱拿出来也不容易,如果你不愿帮,那就当我没说。”
沈浩本来对孙跃荣鬼头鬼脸的样子,一直存有戒心,因此对他的整体印象也不太好,现在听孙跃荣如此一说,心里顿有了几分同情感,看来自己是有些误会孙跃荣了。
沈浩犹豫片刻,“孙跃荣,调级的事,你也别太着急,等有机会,我和杨工再好好说说,看能不能把你也调入招标小组,等招标结束,你回了局里,说不定也一样能升职。”
孙跃荣听完,愁苦的脸上露出一点喜色,“行,那我谢谢你了。晚上我请你吃饭。”
沈浩也笑笑,“吃饭就算了,等招标的事彻底结束,咱们再吃吧。”
孙跃荣点点头,拉开门走了。
沈浩站在原地愣愣,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市长的表弟有有他的难处,局长的侄子也不是外人想的那么风光。
至于自己这个张市长的干将,其实也不过如此,为了一个科员调级去找张秀雅,凭张秀雅的性格,那就是自讨苦吃。
那一万块钱不好拿,自己可不想再跟一次张秀雅的车。
沈浩正想着,杨工到了门前,让沈浩开车送他去一趟设计院。
沈浩赶忙答应着,和杨工一起下了楼。
两人上了车,杨工不停地接电话,沈浩边开车边听了两句,好像都和项目招标有关,杨工大多是哈哈两声就把电话挂了。
最后杨工索性把手机调成震动,手机一有动静,先看一眼号码,觉得不适合接的,直接不接。
沈浩从后视镜里看看杨工的样子,心里笑笑不说话。
“沈浩,你怎么不说话?”杨工却主动开口问他。
沈浩一笑,“我看您一直在打电话,没敢打扰您。”
杨工也笑笑,指着手机无奈,“都是和项目有关的电话,设计规划在市里一通过,这电话就铺天盖地来了,又是老同学,又是老领导,一眨眼,都成了熟人。”
沈浩呵呵两声,没有接茬,他虽然没当过专职司机,但当业务经理的时候,和那些老板的司机没少接触,这个时候就是考验一个司机真正悟性的档口,多听少说,或者干脆当哑巴当聋子,否则自己就是下一个孙跃荣。
杨工看看沈浩,对沈浩的状态果然挺满意,“沈浩,你说我如果答应了那些老同学、老领导,是不也叫宰熟?”
沈浩一愣,这个问题这个时候有点尖锐,又有点敏感,不是回不回答,而是怎么回答的问题?透过后视镜,沈浩看到杨工的目光正通过厚厚的眼镜片盯着自己的后脑勺。
沈浩顿顿道,“杨工,我觉得这和紫砂壶是两码事?‘
“为什么?”杨工来了兴趣。
“紫砂壶您不懂,所以才上了曲总的当。但设计规划是您的专长,在整个江城,甚至秦州地区,谁能蒙得了您,就算再熟,也没人能宰得了您。”
沈浩说完,又朝后视镜看了一眼。
杨工愣愣,仰头笑了,指着沈浩道,“沈浩,你来改建办才几天,这说话也带了官场气,学会逢迎了。”
沈浩也笑了,杨工这话听似批评,却明显带着一种亲近感。
笑完,杨工又轻叹一声,“还是那句话当局者迷,就算对业务再熟,也需要旁边有人时时提个醒,特别在关键时候,这也是张市长在项目汇报时特意指出的。她说得对。”
张秀雅。沈浩心里一翻个,嗯了一声。
说话间,杨工的手机又震动起来,杨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烦躁地扔在一边,“不用再打了,明天项目宣讲会上,你们就什么都知道了。”
看着杨工又无奈又生气的样子,沈浩心里一乐。
车子很快就到了市设计院,杨工下了车,沈浩坐在车里等着,等了大约一个小时,杨工回来了。
回去的路上,沈浩看杨工心情不错,觉得试着和杨工说说孙跃荣的事。
不管杨工最终答不答应,自己总归是信守了对孙跃荣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