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欢一生之中遭遇过许多离奇荒谬之事,但他从不认为这世间有着鬼神存在。
事实也证明,往往那些荒唐怪诞的事件背后都是人在搞鬼,在他看来,人心远远比鬼神更为可怕。
可他现在,却真的觉得自己遇上了鬼神。
“王兄,你难道已经修成仙了吗?”李寻欢深吸口气,用一种连他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形容的语气说道。
王动道:“人法地,地法天,天化自然。若你的武功也到了这种境界,自然会明白,四时之变化不过是人心幻灭,一念之间。”
李寻欢摇了摇头,面露苦笑。
他听不懂。
或者说他知道这是出自道经中的话,却完全无法理解其中的境界。
本来他认为上官金虹已经是当世武学巅峰,纵然是当年的名侠沈浪,王怜花重出江湖,能否击败上官金虹也得打过才知。
其人‘手中无环,心中有环’更是超迈凡俗,仙佛一流的境界。
然而,李寻欢现在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神圣仙佛。
他只能叹息:“这不是武功,世上没有这样的武功。”
王动不置可否,又为李寻欢斟满一碗酒,李寻欢看着酒水在碗中慢慢平静下来,映出他的脸,不知为何又笑了起来。
“李兄为何发笑?”
“因为我忽然觉得,今日和上官金虹的一战是如此可笑,我们都认为这一战关系重大,无论胜负都将影响当今武林的格局,可在王兄眼中,这一战怕是微不足道的。”
王动摇了摇头,微笑道:“这一战若是可笑,我又何必来看?”
李寻欢定定的瞧着王动,片刻后方道:“这一战我若败了,王兄是否会对付上官金虹?”
王动没有说话,只是脸上带着一种疏离的笑容看着李寻欢。
这种疏离让他整个人一瞬间似乎从这片天地剥离了出去。
“我明白了!”李寻欢端起酒碗饮尽,缓缓闭上了眼睛,一刻钟后长身而起,步伐坚定的走到了那小屋前,推开了木门。
“吱呀!”
木门乍开即阖,李寻欢的身影已然没入了那片深沉的黑暗里。
王动的目光投射向了这间小屋,眸光闪动,似乎穿透了厚实的白墙,瞧见了屋内这场必将会垂名后世,流传许久许久的决战。
不知过了多久。
木门再次洞开,心神俱疲的李寻欢在其内踏出,第一时间看向那颗老树下,却已是人去无踪,片片枯黄的落叶飞舞,撒在一只倾倒的酒壶上……
枯叶遍地,铺满林间小道。
冷风卷袭,摇动得竹林‘哗啦啦’作响,而在这片林子深处,隐着一座小小的院落。
王动自竹林内迈步走出,瞧着院子里一颗孤零零的白杨正在寒风中瑟瑟颤抖。
而此时从院内的府宅里正传出一道道痛苦的喘息声,像是饱受着某种折磨,喘息的女子断断续续的发出咒骂,可紧接着她连咒骂的力气也没有了。
大概过了盏茶功夫,喘息声骤然停止,忽然响起一道清亮的婴孩啼哭声。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味道,林仙儿浑身被冷汗浸透,床榻上处处沾染血污,她看着自己生下来的婴孩,眼中并无宠溺怜惜,反是带着一种让人冷到骨子里的憎恨和怨毒,以及……嫉妒。
她的眼睛转向房间内的铜镜,镜中她那张曾经能够让任何男人都为迷醉的脸蛋,此刻也是异常的狰狞可怖。
她今年才不过二十七岁,可眼角却已经有了一丝丝明显的皱纹。
“不,这不是我!”林仙儿尖叫起来,挥手想要打碎铜镜,可刚生产之后,元气大泻,衰弱之极的她却是直接摔下了床。
这让她又将目光转向了那婴孩,狠狠咒骂道:“贱种!你这小贱种!都是你,都是你夺走我的容貌,我的一切!”
她伸手就要去掐婴孩娇嫩的脖子,忽然又停止,以一种诡异的目光盯着婴儿,却是想起了这个婴儿的父亲……
林仙儿一瞬间脑子里就浮现出了许多种谋划,她本就是个懂得利用一切来达成利益的女人,然而还不等她思忖出一个良策,她瞳孔陡然睁大。
婴儿忽然不见了!
像是虚空中有一只无形的手伸出,一下子就将婴儿带走了。
不提林仙儿后续是何反应,王动已经回到了大乾,将双儿招了过来。
双儿立即就被王动怀中抱着的婴儿吸引住了,眸子忽闪忽闪,带着疑惑和惊奇道:“公子,这个孩子难道是你的……?”
“不要瞎猜了,双儿,这孩子就交给你照顾了。”
“啊?!”双儿有些发懵的惊呼一声,还是从王动手中接过了婴儿,低头瞧去,见这婴儿皮肤皱巴巴的,着实说不上好看,且身上还有些血污,味道不怎么好闻。
双儿却无半点嫌弃意味,怜惜的将其轻轻抱住,又道:“公子,我从来没有照顾过婴孩啊。”
王动道:“也不是让你时时瞧着她,具体细节你吩咐下人去做就是了。”
双儿“哦”了一声,目光凝注在这婴儿身上,脸上神情不觉透露出几分欢喜,过了会儿,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那公子,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王动瞧了婴儿一眼,略微沉吟,觉得也没必要改变她的名字,说道:“她复姓上官,叫做小仙!”
“上官小仙,小仙,真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哩!”双儿嘴里念叨着,她天性善良纯真,倒是没去多想被王动命名的意义。
可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的话,必然会引得朝野震动,各方权贵豪门都会对这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抱有十二万分的敬畏。
乾帝至今无嗣,一个被他亲自命名的孩子代表着什么,几乎相当于大乾长公主的身份,一跃就成了整个天下最为尊贵的人物之一。
原本的轨迹里,上官小仙虽然也成了一方世界的魔教之主,可世界之间的差别和人与人之间的差别还要大,相比起大乾长公主,那所谓的魔教教主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