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琴姑娘艰难地往前踏出一步,拉动身后的木板车往前嘎吱走了一步,脚下一个踉跄,不禁扑倒在了地上,沙哑地道:我要见都督
她倒在了府衙门口,很快便围起了一圈路人。
九叔,我们过去看看。景岚说完,牵着柳溪快步走了上去。
景九叔招呼了几名护卫过来,把路人驱走之后,本想将这个负琴姑娘抱入府衙,可手才触及她的背,这姑娘便咬牙打开了景九叔的手。
姑娘,我不是要非礼你。景九叔正色解释。
先先救救负琴姑娘拼尽最后的力气,指向了木板车。
沈将离把木板车上的枯草剥开,惊呼道:有、人!说话间,她探上了那人的脉搏,皱眉道,重、伤!
阿岚,你把她背进去。柳溪给景岚递了个眼色。
景岚点头,把木板车上的重伤姑娘背了起来一块玉佩从那姑娘身上跌落,摔在了枯草之中。
九叔,帮忙,先把这姑娘抱进去。柳溪看向景九叔。
景九叔点头,把地上的负琴姑娘打横抱起,跟着景岚一起往府衙中走去。
妹子,先救人。
嗯、嗯。
沈将离依着柳溪,也跟进了府衙。
柳溪走到木板车边上,从枯草之中摸出了那块玉佩,瞧见上面的凤纹后,眸底闪过一抹惊色,眸光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景焕凑过头来,忍不住问道:百里姐姐,这人你认识?
我想,天下人都知道她。柳溪相信自己没有猜错,若真如此,只怕东海景氏又惹上一件麻烦事了。
啊?景焕抓了抓后脑,他就不认识这个姑娘。
柳溪肃然看向景焕,我们进去说。
嗯!景焕点头,跟着柳溪走回了府衙。
听闻府衙外来了两个受伤的姑娘,景渊与金铃铛也赶到了厢房。
沈将离先给那重伤昏迷的姑娘行针定脉,又开了方子让景九叔先去抓药熬药,算是稳住了她的伤势。
她的伤势如何?柳溪问道。
沈将离蹙眉,危、险。说着,她的手指指向了昏迷姑娘的心口,掌、击。手指游移,又指向了她的眼睛,毒、聚。
她的眼睛被人下毒药瞎了?柳溪震惊无比。
沈将离点头,经、脉。她着急地比划了几下,重、伤。
能医好么?柳溪急问道。
沈将离仔细想想,拍拍胸膛,信、我!
柳溪听到这话,终是松了一口气。
景岚看柳溪这般着急,小声问道:溪儿,你认识她?
算起来,你们都认识。柳溪点头,倘若我没有猜错,她应该是长公主,楚夕。
什么?!
莫说是景岚震惊,房中所有人都震惊了。
是是她那边斜靠在榻边的负琴姑娘虚弱开口,着急地问道:都督何在?
是我。景岚往前走了一步。
负琴姑娘紧紧盯着景岚的脸,骊都有变还请都督回师勤王
果然如当初猜想的那样,骊都生变,否则朝廷怎会下那样愚蠢的圣旨?
妹子,先给她治伤。柳溪递了个眼色给沈将离。
好、的。沈将离走到负琴姑娘身前,伸手探上她的脉息,皱眉道,重、伤。话音一落,她抖开了针囊,认真地道,忍、着。
负琴姑娘咬紧牙关,重重点头,好。
四哥,三哥,我们出去说吧。景岚扯了扯景焕与景渊,回头深望了一眼柳溪,溪儿,这里就交给你了。
嗯。柳溪知道景岚想做什么,外面也交给你了。
放心。
景岚说完,便与景焕与景渊走出了厢房。
三哥,你拿我的都督令符去布置西阳城的守备,这几日进出西阳城之人,都要详细询问。
好!
景渊不敢迟疑,答应之后,便去布置西阳城守备了。
景焕指了指自己,小五,我也可以帮你们的!
那这几日,府衙的巡逻,就交给你跟九叔了。景岚拍拍景焕的肩膀,若遇高手,一定不要逞强,放出响箭,我会来帮你的。
嗯!
景岚看了一眼庭外的晴空,没来由地觉得背心发凉。长公主辅佐幼弟多年,竟会被人重伤至此,那人能得手,定然是筹谋许久。长公主逃亡至此,那人应该会得到消息。如今魏氏尚未解决,西沉州也没有站稳脚跟,又出了这样的大事景岚从门口望向房中,心疼地看着柳溪的身影,溪儿这几日怕是又要劳心劳力了。
景岚伸手缓缓关上房门,回头对景焕道:四哥,走,随我去军营一趟。
走!
景岚带着景焕去了马厩,牵了两匹马儿出来,打马朝着城外军营赶去。
若要勤王,兵马是肯定不能少的。可西沉州能调动的兵马并不多,景岚只能先去清点一番,她先想想,应该如何打这一仗?
两个时辰后,长公主楚夕饮下汤药,身子终是有了些暖意。
柳溪拿帕子给她擦去了脸上的血污,看着她那雍容华贵的脸庞,不禁慨然一叹,妹子,她何时能醒来?
沈将离摇了摇头,虚、弱。
楚夕元气大伤,沈将离只能尽力而为。
柳溪不能亲口问她骊都的情况,只能把希望放在那个负琴姑娘身上。她转眸看向负琴姑娘,她喝下汤药斜倚在榻边小憩着,不时咳嗽两声。
金铃铛抱了干净的换洗衣裳进来,轻轻地放在榻边。
这负琴姑娘很是警觉,她睁眼看见是金铃铛后,警惕的神情才缓缓消逝。
你别怕,我又不是坏人。金铃铛摇头道。
既然她醒了,柳溪也有许多话要问,金妹妹,把门窗关上。
嗯。金铃铛走近房门,把房门关好后,又把窗户也关好了,这才走过来,坐在柳溪身侧。
沈将离搬了个凳子,坐在柳溪的另一侧,伸臂勾住了柳溪的手臂,侧身靠在柳溪肩头。
柳溪温柔地摸摸沈将离的脑袋,她看向了对面榻上的负琴姑娘,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负琴姑娘看了看她脸上的面巾。
柳溪微笑,把面巾拿下来,收入袖中,我叫百里溪。
我叫薛清弦。负琴姑娘缓缓开口,颇是费力地把背上的古琴拿下,放到一旁,似是牵扯了痛处,不禁猛烈地咳了一阵。
你与长公主是朋友?柳溪再问。
薛清弦抿抿唇角,笑得苍凉,不是。
柳溪饶有深意地轻声道:哦?
我只知道,她若有事薛清弦自嘲地笑笑,那个傻姑娘,一定不会独活。
傻姑娘?金铃铛耳朵竖了起来。
薛清弦深吸一口气,正色点头,知道骊都最繁华的地方是哪里么?
金铃铛久居大漠,她不知道,沈将离也是久居鬼门关,她也不知道。
柳溪虽然从未去过骊都,可骊都的风月传闻,她还是听过一些的,难道是十里烟花巷?
薛清弦笑容复杂,醉生梦死处,十里烟花巷。
是的,她与长公主楚夕从来都不是朋友。
可为了那个傻姑娘,她愿意舍命护送楚夕来此,给她一条生路,也给那傻姑娘一条生路。
咳咳。薛清弦捂住心口,又咳了两声,抬眼对上柳溪的双眸,可愿听我说说她们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你们没有看错~我又要讲番外故事了~~~
如果只想看正剧的,可以等番外结束哦~~比心心~
这次的主角是长公主楚夕~番外名字叫做【十里烟花】
下一卷进入骊都卷【春尽京华】
第217章 番外 十里烟花
大梁建国百年, 骊都却是两朝王都。不管九州乱成什么样,骊都的繁华不减一分。骊都城郭延绵百里,气势恢宏, 城中巷陌交错,纵横如星盘, 规整而壮丽。长河玉带, 贯穿骊都, 自北向南,波光粼粼。
骊都最高处,那是天子宫阙,也是骊都最奢华的地方,名曰【紫极宫】。长夜宫灯长明,千灯如豆,与天幕融在一起, 星河万里, 天地同辉,好生壮阔。
骊都最低处,是城中长河最南端,那里彻夜繁华,柳丝如烟, 沿河十里,皆是高低错落的风尘勾栏。
春雨酥酥,润物无声。
勾栏深处歌舞升平,小楼之中,姑娘们或弹曲,或高歌,或忘情一舞, 次第看去,好似一幅百美夜宴图。
也有痴人低首牵着郎君的衣袖,或附耳低语,或相拥夜话,或饮酒贪欢。
这里是骊都最温柔的地方,也是骊都最让人心驰神往的地方。
若说这儿哪位姑娘最招人喜欢,郎君们都会竖起大拇指,赞一句,十一娘,妙。
崔十一娘,是这儿最红的姑娘,也是这儿最难以琢磨的姑娘。
不少郎君一掷千金,都不能让她青眼一顾。可若她高兴,她可以不要郎君一分一毫,给郎君妙曼一舞。
崔十一娘斜倚在窗畔,与往昔一样远远地望着【紫极宫】的方向,若有所思。
五色灯影投落在她绝美的脸庞上,她眸光若水,唇角微抿,透着一股妖冶之色。灯影将她的一袭红纱照得极为惹眼,她慵懒地眯眼轻嗅,真是贪腥的猫儿,就是不长记性。话音刚落,小厮阿城便叩响了房门。
十一娘,有贵客来。阿城恭敬地道。
崔十一娘转过身来,懒声道:请他进来吧。
是。阿城推开了房门,躬身将贵客请入了房间。
那人身形略瘦小了些,虽说是少年打扮,可面容姣好,只要仔细顾看,便知她其实是个姑娘家。
她扬扇掀起房中垂幔,另一手中提着一个酒坛,酒香扑鼻,是上好的宫中陈酿【醉生梦死】。
崔十一娘转眸瞧见她时,不禁呆了呆,眸底闪过一抹惊喜,语气也变得温暖了些,阿城,退下吧。
是。阿城刚欲关门,便被候在门外的护卫拦住了。
少年漠声道:关上,这小狐媚没那么大胆。
诺。护卫亲自把房门关上。
崔十一娘笑盈盈地在琴边坐下,食指勾了一声琴响,我本以为,殿下与其他女子不同,没想到她的话只说了一半。
少年在崔十一娘面前坐下,把【醉生梦死】往她面前一放,本宫也以为,你与其他风尘女子不同。说着,她抬眼看向崔十一娘,眸光如刀,三日前,你答应过本宫什么?
是的,这少年就是大梁的长公主,楚夕。
对曹驸马避而远之。崔十一娘答得干脆。
楚夕沉了脸色,那为何今日还放本宫进来?
男儿可是贪腥的猫儿,我越是避而不见,他就越是心痒,只怕公主会更烦心。崔十一娘诚挚看她,何不放进来狠狠奚落一番,让他彻底死了心?
楚夕蹙眉,你就不怕他要你的命?
我本就是蝼蚁,早一日死,晚一日死,并无差别。崔十一娘不咸不淡地说着,一双流波眉眼片刻都没有离开楚夕的脸庞,反倒是越来越灼烈,我只是没想到,今日来的竟是殿下。
觉察到了崔十一娘的放肆,楚夕狠狠一瞪,信不信本宫挖了你的眼?!
殿下若是真想要我的命,三日前你来这儿抓驸马时,便要了我的命了。崔十一娘眯眼笑笑。
楚夕悄悄打量此人,眉目妩媚,怪不得曹阳会栽在这女人身上。虽说她与曹阳夫妻不睦,可曹阳身为驸马,堂而皇之地流连烟花之地,于她而言,也是失脸面的大事。所以三日前,她拿准了曹阳来了这里,便带兵把这儿围了起来,本想当着曹阳的面,好好收拾这个崔十一娘,绝了他的念想。
哪知,楚夕破门而入前,听见了崔十一娘问的一句话。
驸马可知这世上有多少人羡慕你?得妻长公主,为何不好好珍惜?
就因为这句话,楚夕放过了崔十一娘,她想这崔十一娘真是与别的风尘女子不一样,她还是头一回听见野花劝男子珍惜家中妻子的。
楚夕突然有些后悔,三日前,她确实不该动这恻隐之心的。
本宫可不是曹阳,怜香惜玉之事,本宫从来不会做。楚夕不想再与她逞口舌之快,把【醉生梦死】往崔十一娘的面前推近些许,你知道这是什么酒么?
崔十一娘斜睨一眼酒坛,这酒香味她是熟悉的,曹阳每次过来,都会带上一坛,所以楚夕进来之前,崔十一娘以为是曹阳来了。
殿下知道我是什么人么?崔十一娘莞尔反问,眼角含春,温暖无邪。
楚夕蹙眉,低斥道:是本宫先问的你。
呵。崔十一娘缓缓起身。
楚夕警惕地捏紧折扇,若是崔十一娘胆敢轻举妄动,她只要一声令下,今晚便让她血溅当场。
崔十一娘扭着腰肢走到了铜镜边,当着楚夕的面一转铜镜,竟触发了房中的某处机关,只听两声机杼声在衣柜后响起。
她回头对着楚夕笑笑,走向衣柜,把里面的衣裳往边上一拨,露出了里面的昏黄密室,殿下可愿过来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