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并肩转身,往长街入口走去。
两辆马车停在那里,已经等了许久。
骆笙与长乐公主告别,提着花灯上了马车。
同样上了马车的长乐公主神色冷下来,吩咐侍女一声。侍女低声交代车夫几句,马车在行驶了一段路程后又调转了头。
街上依然人影攒动,热闹无比。
长乐公主立在阴影里,声音轻得被风一吹就散:“你似乎说对了……”
同样立在暗中的男子笑了笑:“殿下试探出来了?”
长乐公主抿了抿唇,眸中盛着沉沉夜色,万盏华灯的光芒皆照不进眼底:“回京后我一直觉得阿笙有些不对劲,只是没有细想过。如今看来,她是失忆了。”
她盯着风姿夺目的男子,冷声问:“苏曜,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苏曜望着阴影外的光明,淡淡道:“大概是感觉吧。骆姑娘在金沙出过事后,给我的感觉仿佛换了一个人……”
长乐公主听着,沉默不语。
苏曜凝视着长乐公主,嘴角勾起的弧度在暗处显得有些诡异:“有个问题,微臣想了许久也不知答案,想请教一下殿下。”
“你说。”试探出好友失忆的事,长乐公主情绪并不好,语气便带出几分不耐。
苏曜不以为意,一字字问出那个问题:“一个失忆后没有了以前的人,还算是原来那个人吗?”
长乐公主心头一震,定定望着眼前的男人。
立在暗处的他面白如玉,眼神清冷,嘴角挂着的意味深长的笑让他除了出众的俊美,又有着那些美少年所不具备的东西。
那是令长乐公主无法不被吸引的特质。
这可真是个有趣的人,比如今的阿笙有趣多了。
想到骆笙,长乐公主眼神冷下来,心中盘旋着刚刚听到的那句话:一个失忆后没有了以前的人,还算是原来那个人吗?
阿笙不再是与她有着共同回忆的那个阿笙,那还是阿笙吗?
不是她的阿笙——长乐公主抿了抿唇,眼里闪过杀机。
苏曜捕捉到那抹杀意,满意扬了扬唇。
长乐公主忽然看了他一眼。
苏曜恢复了平静神态,与长乐公主对视。
长乐公主看了苏曜许久,突然笑了:“苏曜,阿笙得罪过你么?”
“殿下这么问是何意?”
长乐公主抬手理了理青丝,不紧不慢道:“我感觉你是想借着本宫的手,要阿笙的命呢。”
她对阿笙如何是一回事,被人当刀使就是另一回事了。
当然,她并不反感这个糖衣毒药的男人。
她早就说过,他们是一类人。
谁不喜欢自己呢。
长乐公主望着苏曜,眼神柔和如皎皎月色。
这样的眼神令苏曜不由莞尔。
灯火喧嚣中,他淡漠的声音似乎感染了某种魔力:“殿下真是冰雪聪明。”
长乐公主呵呵笑起来,笑够了,斜睨着他问:“为什么?”
没等苏曜回答,她便接着道:“总不能就因为阿笙惦记过你?”
苏曜轻笑着反问:“这还不够么?”
他可始终忘不了那个女孩子盯着他的眼神,还有发现他与想象中不一样后的错愕。
长乐公主也笑了:“确实够了。”
想要一个人死,哪里需要那么多理由呢。
想做,便做了。
焰火在半空绽放,火树银花与星光交织成一片,美得夺目。
长乐公主与苏曜皆仰头欣赏,宛如一对心心相印的璧人。
骆笙带着蔻儿回到闲云苑,留在家中的红豆板着脸迎出来,悻悻道:“姑娘回来了。”
今晚姑娘与长乐公主相约竟然没带她,带着蔻儿去了!
想到输给了一直不如自己的小蹄子,红豆一颗心都要碎了,狠狠剜了蔻儿一眼,随后愣了愣,指着蔻儿手中花灯道:“蔻儿,你怎么带个孔雀灯回来?”
听出红豆语气不对,骆笙驻足。
蔻儿有些莫名:“孔雀灯怎么了呀?是长乐公主送给咱们姑娘的。”
红豆一听,解了疑惑:“原来是别人送的。我说呢,姑娘明明最讨厌孔雀了,怎么会带盏孔雀灯回来。”
第485章 国师
骆姑娘最讨厌孔雀?
骆笙心中微动,面上却不露声色:“进来吧。”
之后沐浴更衣,一番收拾后终于躺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恰好轮到红豆值夜,骆笙把她从外间叫进来问起孔雀灯的事:“我以前讨厌孔雀么?”
“是啊,您年少的时候与长乐公主一道去寿山长公主府上玩,逗弄寿山长公主养的孔雀时被那只孔雀给啄了一下,从此就讨厌孔雀了。”
骆笙听了缘由,平静问:“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过?”
红豆眨眨眼:“姑娘当时交代过婢子不许再提这件事啊,您不是一气之下把那只孔雀的脖子给扭断啦。因为今儿个看到蔻儿带回孔雀灯觉得奇怪,婢子才忍不住问了一句。”
骆笙默了默。
红豆趁机打击蔻儿:“姑娘,您以后出门还是带着婢子吧。您以前干的好些威风事都是婢子跟着干的,蔻儿知道个什么……”
听着红豆对蔻儿滔滔不绝的鄙夷,骆笙思绪飘远了。
骆姑娘少时被孔雀啄过乃长乐公主亲眼所见,而今晚灯会上长乐公主却以这盏孔雀灯来试探她,说她最喜欢孔雀。
长乐公主这是看出她与骆姑娘的不同,起了疑心。
骆笙靠着引枕,双目微阖。
那么现在,长乐公主是认为骆姑娘换了一个人,还是失忆了呢?
借尸还魂这种事太过匪夷所思,想必在长乐公主看来她是失忆了。
想到长乐公主把卫雯封在寿仙娘娘像里的事,骆笙抿了抿唇。
若是正常人,得知好友失忆应是震惊怜惜,至于长乐公主怎么想就不好说了。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长乐公主若只是打算与她疏远,求之不得,要是准备像对付卫雯那样对付她,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穿着雪白中衣的少女缓缓睁开眼睛,轻轻转了转手腕上的金镶七宝镯。
算一下时间,若是一切顺利,半个月内朱五也该带着东西回来了。一同带回来的,还会有部分朱雀卫。
有钱有人,面对行事肆无忌惮的长乐公主她也不会毫无还手之力。
正月十八那日,有间酒肆如青杏街上大大小小的店铺一样开门了。只是赵尚书那些本来憋了一个大年没有好好吃上一顿的大臣却不见身影,来吃酒的只有三三两两不问国事的勋贵。
骆笙对此并不奇怪。
诸王世子命丧京城的消息已经传开,虽然以她的身份不能及时获悉四方动静,但想来不会安生。
远有诸王蠢蠢欲动,近有萧贵妃早产诞下一个随时可能夭折的小公主,文武百官若继续吃喝玩乐,说不定就要成为皇上撒气的倒霉蛋儿。
至于那些闲散勋贵,醉生梦死才是本分,倒是不必担心太多。
正如骆笙所料,几份急报堆在龙案上,令永安帝面罩寒冰。
继定东王之后,又有二王反了,剩下那些亦不安分,随时可能加入造反大军。
虽说诸王世子遇刺后永安帝就有所料,一方面传旨各地都卫严密监视诸王动静,一方面挑选合适将领为事态进一步恶化做准备,但各方乱子一起还是有焦头烂额之感。
更令永安帝愤怒的是,河西都指挥使与平西王勾结,一同反了。
这样一来,西部登时大乱。
永安帝起身,负手来回踱着步。
一名小内侍在门口处冲周山挤了挤眼。
周山走出去,低声问:“什么事。”
“国师出关了。”
周山攸地一惊:“什么时候?”
“刚刚传来的信儿。”
周山点点头,走进去躬身道:“皇上,太清观传来消息,说国师出关了。”
永安帝脚步一顿,被寒冰笼罩的面上有了变化:“国师出关?快传!”
随着周山领旨而去,永安帝扶着龙案缓缓坐下,心思全被国师出关的消息占住了。
国师当初说要闭关三年,为何这个时候突然出关?
永安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又沉着脸放下,焦灼的等待后终于等到了国师的到来。
随着周山走进来的男子一头银发,看面容却只有二十出头。
年轻俊美的容颜,雪白的长发,让这名男子看起来有种奇异的气质。
这便是大周的国师,太光真人。
“见过皇上。”
永安帝语气是在臣子面前从未有过的温和:“国师不必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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