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正青一直忍着不动手。他当年以一身刀法闻名天下,难道还怕这些虾兵蟹将?可是他答应过阿真不再动武。郭嘉树的心思,他何尝不知,不过就是吃醋罢了。否则为何跟他的的妻子孩子过不去?
“我来替他们,你放走他们。”他道。
郭嘉树道,“好!很好!替的好!你当众被我鞭百下,我就放他们走。”
“说话算数。”
“君子一言。”
蓝正青向前一步,众人齐声喊住。
一百下,一般人根本受不住,再加蓝正青伤势还未好。
李荁真喊,“别去呀。”
蓝正青道,“我不想叫你为难,也不想再次失去你。”他今日若大开杀戒,就是违背当初他立下的誓言。他希望她知道,这么多年他一直守着两人的承诺。
再说了,李安通身为人子,不可动手。至于其他人,他不希望侄子涉险。
由他出面,是最好的办法。
“来吧。”他道。
“行刑!”郭嘉树大喝一声。
动刑的人下手无情,一鞭下去,就打得蓝正青口吐鲜血,单膝跪地。
赵启秀心痛地喊道,“叔叔!”
可是郭嘉树似乎嫌人不够用力,自己拿过鞭子狠狠地劈了上去,鞭了几下,又看李荁真紧张地看着蓝正青,抛掉鞭子,一把抓过浑身是血的蓝正青,
“你个阴沟里的臭虫,以前你还有跟我一比的资本!现在,你有什么?容貌容貌没有,家室家室没有,你一个小小边缘州郡的杂帮帮主,敢在长安城跟我真定候抢女人?蓝正青,你是苍蝇吗?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在我们面前转啊转的,就是不死心!”
这番话,他十几年前这样说,十几年后还是一样。因为他永远是长安城的侯爷,身份尊贵,不可更改!
郭嘉树眼望着这脸上有多道疤痕的丑陋男子,见他的嘴角露出残忍阴鸷的笑容,咧开的嘴可见他雪白整齐的牙齿——真正的齿如瓠犀。
原来真正的美不单单指容貌,当蓝正青笑的时候,郭嘉树依稀可感他当年的风采。他和李荁真一样,风华依旧,如淡雅的白莲,时光越久越醇香,远远近近,尽在彀中。
他一向对自己的容貌极有信心,可他不得不承认,蓝正青一点也不比他差。可十几年过去,他养尊处优,保养得宜,还如二十几岁一般。蓝正青却比他至少老了十年以上。
“你笑什么?”他狐疑地问,被打成这样,为什么还要笑。还是,这是胜利者的笑容?他在宣告他赢了,是吗?
蓝正青齿间涌血,小声道,“郭嘉树。我说你怎么十多年了,还是一副饭桶模样,真是一个,徒有其表的,大花瓶。”
“你说什么?”他说他什么?花瓶,谁是花瓶?花瓶是什么?为什么把他比作花瓶?
蓝正青继续凑近他的耳边,压低声线,“你给我等着,别得意。”
明明这话威胁性不高,郭嘉树听了还是满身怒气,一脚把蓝正青踹到在地,把鞭子挥给下属,“接着打!”
李荁真想上前,楚三生拦住道,“你现在若是出手,他前面的算是白受了。”
这是蓝正青自己的选择,也是必须的,以这种方式解决三人多年来的情爱恩怨。
一轮打下来,蓝正青已遍体是血。郭嘉树在打死人之前及时喝止,他知道若是真的打死了蓝正青,李安通这些人非跟他拼命不可。赵启秀连忙把叔叔扶回来。
李荁真沉声道,“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郭嘉树道,“可以。不过裴俭你们不能带走。这人杀害何胤钦,是朝廷罪犯。”
来凤儿道,“羞羞羞!你是小人!你之前还说放我们大家走,现在又反悔!还有,何胤钦的死,你不是也有份吗!”
“小丫头,我说的你们可不包括这个朝廷重犯。”
“我偏要带他走,你待怎样?”
这时,裴俭在吵闹中稍稍清醒,“凤儿。我没事。你们先走吧。”
来凤儿道,“我不!你不走我也不走!”
“裴俭。”郭红含猛地喊道,“你要离开长安了吗?”
她那日跟着裴俭离开,很快又和裴俭失散,她一个女子,不得不先行回了家。现在想想,裴俭是故意扔下她离开的。她后来一直关注着裴俭的行踪,听说今晚他要离开长安,把情况赶忙告诉父亲。
可是她并不是真的想让父亲抓他,而是,她只是,想让裴俭留下来,最好留在她身边。
裴俭道,“郭姑娘,我骗了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当初楚三生命他接近郭红含,欺骗她的感情,让她在婚宴上出丑,或者说应该是让宋政君出丑。
这个任务对他来说不算难,他不过甜言几句,制造了一些偶遇,对郭红含稍稍上心,就把她骗到了手。这个侯府小姐比他想象中的要单纯,贤德的外表下,是渴爱的灵魂。
“包括那一晚吗?”郭红含不顾那么多人在场,脱口问出。
来凤儿看向裴俭,她和他情同闺蜜,总是会忘记裴俭其实是个男子,听到另外一个女子这样对他说话,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包括那一晚。”裴俭回道。他是三生阁的人,有过许多女人,这一夜对他来说不过是逢场作戏,一时贪欢,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到目前为止,他连她到底什么性格,都不甚清楚。
宋政君这几个子女其实一个都不如宋政君聪明有手段。比如郭红含,明明被骗,也只是跟好姊妹诉苦,该如何就如何,她做不到像母亲一样,真的杀人,甚至囚禁。
俗语说聪明父亲的后代总会笨一些。郭红含听完,泪流满面,心痛难以自已,她已知道答案,可就是放心不下。
那一晚,对于裴俭来说不算什么,那是她的初夜啊……他是她第一次倾心爱上的男子。
她悲痛道,“裴俭。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对不起。”裴俭柔声道。来凤儿顺势拍拍裴俭的背。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饶是她也不敢相信,一向温柔体贴的裴俭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郭嘉树看着女儿卑微可怜的模样,不耐道,“好了。别哭了。他是一个罪犯,不值得你哭哭啼啼。”
“爹。”郭红含道,“放他们走吧。”
“你说什么!”
“我求求你了。”郭红含跪下来恳求道。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郭嘉树皱眉道。他知道,只要裴俭在,李荁真才有可能留下来。
郭红含明知裴俭这样骗自己,却不恨他,反而想的是,她要让他一辈子愧对自己。她不知哪来的勇气,拔过父亲腰间的佩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走到裴俭身边,对郭嘉树道,
“爹,你不放他们走。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