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是故意耍他才闭着眼睛的,实在是因为我那张脸肿的太厉害,眼皮子都鼓鼓涨涨地,根本连动都动不了。
站在刘青守身边的是太医院的老人姚樰隐,此刻他面对着我的病情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对着刘青守不住的点头哈腰。
其实我挺讨厌这老头,首先从名字上就很讨厌,你说好好一个人,就不能正常一点么,起那么麻烦一名字做什么!叫姚雪隐就是了,非浪着给自己的雪字边多加个木字。
而且小时候就是因为不知他边上多着的那个木字,还害得我和阿司有回写错了他的名字,被父皇抓去,罚写樰字一千遍!
我还记得很清楚,那一天,是中秋佳节。
所谓花在此时落,月在此时圆。天上人间!举国欢庆啊!
然而他们倒是欢庆了,我和阿司却只能守着同一柄蜡烛,在美景的映衬下,无比凄凉地边写边念叨着第四百四十遍:“姚樰隐、姚樰隐、姚樰隐、姚樰隐!呜,姚樰隐,我想吃月饼……”
对面的阿司呜地一声就一头扎在了自己奋斗了整晚的纸面上,再次抬起头来,一张雪白的脸上,却已经反印上了一个醒目的“兆雪急”三个字。
我瞧着他的脸,只恨不能一个笔甩他脸上:“吃吃吃,你怎么就知道个吃,要不是因为你整天偷甜的吃,吃出蛀牙来了,姚樰隐能来给给你瞧病!他不来给你瞧病,父皇能问咱们他的名字怎么写,现在遭殃了吧!早干什么去了!”
“嗯!这怎么能全赖我!你不是也嘴边生了燎泡么!要不是因为你生了燎泡,他看完我的病早就走了,还不是因为多看了几眼你的燎泡,这才遇上皇兄来探班么!”
我内心汹涌着激愤之情,放下笔,抢着就要跟他解释:“爷嘴上的燎泡是为读书而起,爷的燎泡起的光荣!”
阿司听到这里,一张堪称妖孽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个极为鄙夷的表情,那模样活像是我对他屋子里的狗干了什么似的。
他一只手托着自己的下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睛眯成一条线,在我的身上打量着,嘴里还不住啧啧个不停:“什么读书读的,你敢说不是你那个什么白尹师傅给你补的!我看你分明就是补上了火,所以才会长燎泡的!这就叫啥?对!就是吃独食的下场!”
阿司跟我说这话的时候,一张干净的瓜子脸上,写着的,是一种相当的不在乎。
而就是看着他满不在乎的表情,我的心里,却是暗暗感到高兴的……他脸上不常露出这种表情,一旦露出了十之八。九都是因为他有些嫉妒了。
他不常嫉妒我,因为我所有的一切,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得到。
除了白尹,白尹是个例外,因为在我十三岁那年,白尹只知道对我一个人好。
那种好,除了我母后与如意,没有第三个人,对我好的这样特殊。
每当他提起白尹的时候,就是我最得意的时候。
那时候,我觉得我此生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在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将阿司先我一步推到了他的身边。
彼时是个春日。
一年之计在于春,父皇在一个春天为我找来了第一个外师傅。
当时他就站在那孤零零的杏树底下,孤独的站着,微微发栗色的头发,眼前松松垮垮束着的黑色眼罩。在漫天的杏雨中,显得尤为扎眼。
“爷以今晚的晚饭有水煮肉片起誓,他是个瞎子!”阿司信誓旦旦同我这样说。
我颇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废话,你觉得能看见的话,他能眼睛上系着那个东西?”
“不一定啊!你宫里的江如意也没有鼻炎,但是他总是拿着个鼻烟壶在哪里浪!”阿司砸吧着自己的嘴,认真看看远处的白尹,那时的我从不知道,他对白尹的那一望,竟然望了许多年。
我眼看着他看着白尹出神的样子,心中习惯性地涌现出了一丝坏心眼。
那时的我还不知白家的厉害,总想着父皇给我找个瞎子来,实在是有点应付事。左右他应付我的时候太多了,以至于一想到他会应付我,我就将仇报复在阿司身上,于是我对着阿司瘦弱的脊背狠狠踹了一脚,他噗通一声就跟着滚了出去。
“闻人夏!”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样子,我心里不由得更加得意,心中就像是出了口恶气,顿时轻松了许多。
他成功的吸引了白尹的目光。
果然死性不改的他,拍拍屁股就忘了他被我踹出来这茬。
对着白尹就挑衅道:“呦!我们闻人家是没人了么?怎么会找个瞎子来做师傅!”
我眼睁睁看着白尹那张雪白脸抽搐了一下,然后听他一本正经地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锃亮的陌刀,啪地一声,极漂亮的就甩到了阿司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
我当时就懵了!但是我懵的不是他打他。而是因为我知道那人真是个瞎子了,毕竟但凡能看见阿司的脸的人,很少有舍得打的。
“你姓闻人,听年龄也不过十二三岁,想来就是我的新弟子。我这一下,就是教育你……”
“尊师重道”这四个迂腐至极的四个字还未从他的口中说出。
那边阿司果然已经忍不住了,极为罕见地,哇地一声就哭了!
“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