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韩觉得自己有点飘。
只有偎在谭云雷的怀里,才能站得稳。
月色如钩。
夜风凉凉。
谭云雷解开自己的大衣纽扣,敞开两片衣襟,直接把黄韩抄进了怀里。
他用略显粗糙的下巴颏,摩挲着女孩嫩白的额角……这一刻,谭云雷觉得心里格外的满足。
黄韩还有点儿不敢相信,幸福竟然来的这么快,傻傻的抬起头,望着谭云雷,“我是不是在做梦?你掐我一下?”
“我咬你一口吧!”
别看谭云雷平时不爱说话,可恋爱中的男人,闷骚的紧,干脆张开嘴,在女孩的耳廓上咬了一口。
黄韩那脸红的像个大苹果。
迅速的低下了头。
面颊蹭着男人柔软的毛衣,声音低的像蚊子叫,“你怎么来了?”
“我中午回家,没看到你的人,只看到你的字条,不清不楚的,只有几个字儿,我猜……你心情大概不是很好,所以,就立刻追上来了,有什么话,咱们当面说清楚才好,你一走,我心里没底。”
“有什么没底的?”谭云雷轻声地笑了,“我怕你不回来了,我怕你再也不要我了,我更怕以后再也看不见你了。”
不光如此……
他必须追回来的另一个原因,是不想黄韩独自面对家人的质疑和村里人的议论。
谭云雷淡淡的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我虽然不说,可我早就习惯身边有你了。”
既然已经表达爱意了,他就索性一吐为快,“我还记得第1次见到你的时候,那是我人生中最不如意的时候,你从树上摔下来,我去接住你,然后,你抓住我的胳膊,你记得你说的什么吗?”
黄韩摇着头笑了。
真不记得了!
她那个时候,只记得男人的帅气和炯炯的双眼。
“你说……咳咳!”谭云雷清咳了一声,回想着当时的情景,“你说:如果你要想跳河自杀,我现在就喊人!那一刻,我觉得这世上还有人关心我,至少有人不想让我死!后来,你没事儿偷着给我送吃的,枕头下的煮鸡蛋,灶台上的白面馍,还有过年时候的酸菜炖粉条……热气腾腾的,是我记忆中最美的画面。”
“所以……”黄韩羞涩地咬着嘴唇,“你早就喜欢我了?”
“胡说八道!”谭云雷轻轻的搡了她一下,“那时候你还是个黄毛丫头呢?我要是对你有非分之想,我不是有毛病吗?”
“我可是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你了。”黄韩是个胆大的女孩,她的爱执着而热烈,一点不需要隐藏,“那时候你站在河边,唱了一句:气拔山兮力盖世,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每次我做梦梦见你,我都能笑醒啦,你简直太帅了。”
“……”
“所以,今天在台上,还想让你唱,我想看看你在舞台上的风采,我还想和我最好的朋友一起,看看我眼里的男人到底有多帅。”
“傻丫头!”谭云雷深情款款的抚摸着她的长发,“因为我知道你的心,所以我为你唱,我以为你了解我的意思,可你还是不声不响的就走了,为什么?就因为我要去美国?就因为有人叫我老师了,我的地位变了,你曾经对我的好,我就都忘了?过去七年的岁月就都抹成零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
“我对你的心早就明明白白的,可我之所以不表达,是因为我觉得,自己还没有资格能给你带来幸福和荣耀,我想等我的历史问题彻底落实了之后,再堂而皇之地回来娶你,你是一个好女孩,你值得最好的,你不能嫁给一个下放的疯子!”
“什么疯子?”黄韩打断了他,“无论你是疯子,还是哑巴,无论别人怎么看你,我都不在乎,只要我觉得你是最好的,我和你在一起感到快乐,这样就够了!”
谭云雷感激的握住了她的手,“我懂了,不论我是谭疯子,还是谭老师,不论我是去美国,还是窝在那个村里的豆腐坊,在你的心里,我都是老谭?这样就够了,我这辈子,只想做你一个人的……老谭!”
轻轻的拥着她,“走,我陪你去见家人!既然你不在乎我是谁,那我又何必在乎呢?我这就去对你父亲说:也许我在别人眼里一无是处,可我想娶你的女儿。我要给她一个幸福的家。”
“嗯!”黄韩幸福的回握着他的手,“走!你去跟我爹说。”
这个时候了,也不讲什么女孩的深沉和羞涩了。
她只想着自己这么多年的等待终于成真了,她只盼着爱人能够永永远远地在身边。
两个人一起进了黄家的大门。
黄韩拔着清亮的嗓音,“爹,妈,我们回来了。”
我们?
对!
谭云雷的赶过来,就是最无声的体贴和温柔,对于一个离家出走的女孩子来讲,还有什么比陪着她回娘家,更幸福体面的事情呢?
黄世礼听到响动,小跑着从屋里迎出来,一见到女儿开心而快乐的笑脸,再看他身边高大的男人,和两个人紧握着的手……
黄村长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抿着嘴笑了,也不埋怨女儿过去这些日子的出走了,高兴的把所有不愉快都忘了,“艾玛,你们回家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二韩妈,快点儿,炖酸菜,包饺子,咱姑娘回来了。”
谭云雷还没进屋了,就先给老丈人鞠了个躬,“村长,我是来求婚的,我要娶二韩!我现在还不敢承诺别的,只有一句话可说: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二韩的日子,就不会比任何女人差。”
“哎!哎!”
黄世礼觉得眼眶有点发热,走上去拉住了他们的手……三个人一起进了屋。
黄韩麻利的帮着母亲张罗着晚饭。
黄世礼拉着谭云雷,坐在炕沿上,喝着小酒,聊着天儿。
黄家的院子飘荡着浓浓的酸菜香。
今晚……
每个人都在幸福着。
~~**~~
与此同时……
美国代表团的团长周大卫,正在和省里的文艺厅厅长赵长贵,商谈组织京剧团去美国宣传国粹之行。
赵长贵的答复是,“我们组织上已经开会研究过了,初步的意见是:为了促进两国民间的友好往来和文化交流,宣传国粹的演出,势在必行!我们会拉出一个最精良的班子,上演出最传统的剧目,一定会把这次演出办成功。”
周大卫不忘了提醒,“我希望这次的演出,谭云雷必须参加。”
“那当然!我们已经在考虑让他回去正式工作了!”
“……”
演出的事情基本上就这样敲定了。
双方又谈了谈演出的时间和地点,以及各项签证的细节……
待到一切结束以后。
赵长贵热情的把周大卫送出了门,“周先生,我听说你还要去公安局,了解一下你失落亲人的行踪?那就让我的秘书送你?也让他帮你联系一下那边的同志。”
周大卫也没客气,“那好吧!麻烦你了。”
坐着赵长贵的小轿车,直接就到了公安局。
可巧了。
负责接待他们的正是吴志远。
吴志远坐在办公桌后,认真的拿着纸笔记录着,“周大卫同志,你能把你失落亲人的具体信息,简单描述一下吗?”
“是这样的!”周大卫侃侃而谈,“1958年的时候,我姑姑因为某些历史原因必须离开国内,她当时刚生了个女孩,一度昏迷,身体状况非常不好,我祖父就擅自做了决定,怕孩子没法经受长途奔波,所以,就把她托付给了一个叫武城的男人暂时寄养,当时是想着,等孩子稍微大一些就过来接,谁曾想……”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后来国内封闭了,这一分开就是19年,现在形势稍微放松了些,我姑妈就开始找孩子了,据说前些日子联系到了武城,也把我们在美国的地址交给他了,可从那以后就渺无音信了,我姑妈很着急,千叮咛万嘱咐,希望我这次务必能够找到孩子的下落。”
吴志远认真的做的记录,“还有什么其他线索吗?”
“没有了!当时的情况是,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所以,我们家也没敢张扬!”
“那有没有什么信物啊?可以证明孩子的身份?”
“嗯?据我祖父讲,当时走得匆忙,也没来得及把事情安排的太周祥,只褪下了一枚戒指,匆匆的塞到了孩子的襁褓里,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这戒指还在不在?”
吴志远非常细心。
又把戒指的样式和质地,问得清清楚楚,也一并做了记录。
最后,周大卫又加了一句,“公安同志,我姑妈在美国的事业做的非常成功,自从丢了这个孩子之后,她是既内疚又难受,身体一直不大好,可尽管如此,她还是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找女儿,她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不管花多少钱,哪怕是倾家荡产,也要把孩子找回来。请你们务必尽心帮帮忙。”
“那当然!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送走了周大卫。
吴志远开始调查武城的档案了。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武城已于八月十五的晚上,在七星村的一次事故中去世了。
没办法了。
既然不能亲口问武城,那就只有把他的所有社会关系,拉出来一点点抽丝剥茧。
周家寻亲的事情就这样如火如荼的展开了。
眼瞧着到了11月初。
谭云雷开始筹备办理出国的手续了。
京剧团询问他对随行人员的意见。
他回答的也简单:“我希望组织上能够尽快批准我结婚,并且开出相关的结婚登记手续,至于随行的其他人员!我管不着,我也没意见,我只要求带着黄韩,这辈子,不管我走到哪,我都得带着她。没有她,我哪儿也不去。”
京剧团的领导一见谭云雷的态度坚决,也不好说什么,回去认真研究了一下,只能同意了,先给谭云雷开了结婚证明,又接着给黄韩办出国手续。
谭云雷回家把这事给二韩学了。
黄韩傻傻的跌坐在椅子里,“啊?出国?我做梦都没想过呀!”
谭云雷点了点她的额头,“傻子,出国算什么?以后的日子越来越好了,我向你保证,总有一天,我会带你游遍世界!陪你看遍所有的,最美的山川大河。”
顺势捅了捅她的肩,“哎,你别发傻了,咱俩什么时候去把结婚手续办了?正好!去美国就当旅行结婚了?”
黄韩眯着眼睛笑,“我的介绍信和证明是早开出来了,上次回家的时候我偷偷让我爸开的!”
谭云雷故意逗她,“哦?还有这事儿?你是等不及嫁我了吧?”
“是又怎么样?”黄韩跳起来,搂住了他的脖子,顺势踮起脚尖,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我不矫情,我等了你这么多年,现在,幸福来了,就必须立刻就抓住了。要不然,你再跑了呢?”
她笑眯眯的继续,“我想好了,向东回来了,等咱们结婚的时候,就拉着他和一水作证婚去?”
谭云雷愣了愣,“向东回来了?”
“嗯!一水说的,向爸爸的病恢复的差不多了,父子两一起坐飞机回来,今就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