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硬着头皮把那女孩约了出来,地点是一处僻静的花园,我特意戴了顶鸭舌帽,一路上步履匆匆、遮遮掩掩来到约会地点。她倒挺守时,竟比我先到的,只是她看见我后那呲牙一笑让我有种掉头就走的冲动。
聊天时我打算尽量迎合她的观点,能敷衍就敷衍,在我看来这场见面就是为了不让母亲和丁姨难堪。可没想到人家根本不给你机会,你问她一句她就嗯啊答应一声,也不发表任何观点,本就性格内向的我还得主动找话题。唠了半天,她的台词无非就是:“嗯呐、呵呵、啥?可不咋地。”我们的聊天就像是鸡同鸭讲,后来实在没嗑唠了我干脆买了袋薯片,心想没共同语言就吃零食打发时间,于是,世界又安静下来,只剩下她嘎吱嘎吱嚼薯片的声音。
“你平时除了干活还做些什么啊。”我开始没话找话,主要是她嚼薯片的声音时快时慢节奏太魔性。
“不干啥啊!待着呗。”
“那你就没有什么爱好吗?比如……”我说着偏头看向她,却在一瞬间心都碎了。
只见她居然边挖鼻孔边若无其事地吃薯片,我不禁欲哭无泪,难道这就是你的爱好么?
“你吃吗?”她竟还递给我一片,我忙连连摇头。
“那个时候不早了,我一会有点急事得走了,咱们改天再聊。”我感觉我再待下去会崩溃。
“啥急事啊,我跟你去吧,说不定能帮你。”这家伙竟然还挺热情。
“不用不用,你帮不上忙,快回去吧。”我说着急忙拦下一辆出租车并递给司机五块钱。
看着远去的出租车,我重重叹了口气,或许这也是个好女孩,只是她的好我实在接受不了。
心灰意冷地走在街上,刚开始只是快走,然后是小步跑,到最后变成了狂奔,宽阔的街道上,我迎着风狂奔,胸口像憋着一口气,压抑、憋屈、只想发泄,却在一拐角处迎面撞上一个小女孩。
胃部被撞了一下有些不适,但我却顾不得这些。面前的小女孩扎着双马尾,大约八九岁的样子,被我撞倒在地却没有哭。
“小姑娘你没事吧!”我来不及多想,弯腰将女孩扶起。周围的几个孩子也围了过来。
“没事儿没事儿。”小女孩倒挺坚强,站起来拍了拍手掌,我抓着她的手一看,已经有点破皮,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
“你真没事吗?要不我领你去诊所上点药吧。”其实倒不是我想小题大做,只是心里十分愧疚,自己心情不好还连累人家小女孩,实在罪大恶极。
“大哥哥,我真没事!”小女孩笑着抽离了手,后退两步。
可我还是过意不去,翻遍全身只找到钱包、面巾纸和一块巧克力。将纸和巧克力塞给小姑娘又道了歉才转身离开。
一口气跑到笔墨亭,只觉得心脏狂跳,眼冒金星,如今的我体质已大不如前。曾经的世外桃源如今已是一片荒芜,不见当年的蝴蝶蜻蜓,只有些枯草,唯一能看到的生机便是凉亭旁我亲手种下的那棵梧桐树。如今这棵树已经枝叶繁茂,既能遮挡阳光又能庇荫,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我站在笔墨亭前回想当年,委屈与痛苦在全身蔓延。双拳越握越紧,情绪总要找到出口,我突然像疯了一样胡乱挥拳,肆意破坏身边的枯草,又对亭子的立柱拳打脚踢,拳头打在柱子上虽然很疼,但远没有我的心疼。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样惩罚我,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我的命为何却这么苦。现在连选择幸福的权利都没有。“我不甘心,我恨,为什么,为什么!……”我仰天大吼,发泄着,咆哮着。
半晌,折腾累了的我,坐在亭子里喘着粗气,只剩满腔悔恨。当初为了讨她的一时欢心却遗憾终生,这种交换实在愚蠢至极。如若时光倒流我一定……。可那是痴人说梦,时间不可能倒流,人生不可能重启,进行时不懂珍惜,错过后悔之晚矣。努力想掌控命运的我们到最后都身不由己。
良久,收拾好心情的我从铁栅栏钻进学校。故地重游,一种强烈的亲切感涌上心头。就像在外漂泊多年的人回到故乡。近乡情更怯,我有点怯生生地在校园里转悠,教室里传出的朗朗读书时是那样悦耳,操场上追逐打闹的学生充满朝气。我远远地看着他们仿佛看到了昨天的自己。
“叔,请问图书室怎么走啊!”身旁路过的一个男生突然问我。我看着面前这个跟我差不多高的男生心中泛起一阵苦涩:“他居然叫我叔,自己都已经是别人眼中的叔了,岁月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额……好像在二楼……最右侧。”我凭借隐约的记忆道。虽然他的一声叔让我有些耿耿于怀,我说的答案也不一定准,但学弟开口必须尽力帮助。
“谢谢叔!”男孩笑着跑开。
“唉,你能不能别这么叫我啊,叫哥也行啊,也好让我在欺骗一会自己。”看着男孩远去的背影,我心里感慨万千。人的一生七八十年光阴,而最宝贵的那段时光往往也是最短暂的,你还没准备好与它告别它却已经跑远。青春就像一座魔法城堡,待在里面时急着出来,出来后又好想回去。城堡里的你们可曾知道,你们正肆意挥霍的现在,却是我们最怀念的过去。
走入社会后才发现,社会其实是个大染缸,很少有人能出淤泥而不染。校园也并不是束缚我们自由飞翔的牢房,而是保护我们不被侵蚀的天堂。在这里我们远离利益和欲望,拥有纯洁的情感和正能量的心。如果有一天整个世界都沦陷了,那校园一定是最后一片净土。
来到中午,我肚子虽有些饿却不想回家,买了个面包来到网吧,结果当我站在网管面前掏兜时瞬间傻眼。兜里空空如也,比脸都干净。
“钱包呢?早上出来时明明带了啊。”我慌慌张张地走出网吧,沿途搜寻。钱包里现金倒没多少,两百多而已,但存着五千多元的银行卡和身份证丢了就麻烦了。
在笔墨亭仔细搜查一圈无果后,我忽然想起那个被我撞倒的小女孩。只剩那一种可能了,不过走在路上我又很不自信,都过去好一阵了,那帮小孩还会在那吗?就算真被他们捡到了,估计早就兴高采烈地拿着钱去买零食和玩具了吧。
令我意外的是,那帮小孩居然还在那儿玩,而那个被我撞倒的小女孩则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于是我抱着侥幸心理上前问:“小朋友们,你们刚才有没有捡到一个棕色钱包啊。”
孩子们面面相觑,默不作声,而坐在一旁石头上的小女孩却径直向我走来。
“大哥哥,这个钱包是你的吗?”
我当时也不知怎么就愣住了,女孩手里的钱包分明就是我的,但我却没有去接。只感觉一股情绪暖暖的流过心间又冲上脑袋,最后要从眼睛里出来,被我强行收住。我傻站在原地,直到看到小女孩清澈的眼神逐渐变的困惑时才回过神来。
“小姑娘,跟我来,大哥哥给你买好吃的。”我接过钱包牵着小女孩的手走向路边的超市。本想直接给钱,但那样其实不妥。
“告诉哥哥,你喜欢吃什么?”其实在这小女孩面前我应该自称叔叔比较合适,只是对那个称呼本能有些抗拒。
可小女孩却抿着嘴不吭声,可能是不好意思。我只好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百元大钞笑着说:“别担心,大哥哥有钱,想吃什么尽管说吧。”
女孩这才指了指货架上的杨梅,我伸手时去拿时突然怔了一下。
“老板,这杨梅怎么卖。”
“有三块五的、五块的和七块的。”老板懒洋洋道。
“那个是七块的。”
“最右边那个。”
我直接拿了袋七块的递给小女孩,而她的一声“谢谢”着实让我自惭形秽。付完账出来时,却见其他几名孩子都眼巴巴地看着我,我瞬间有些尴尬,随即返回超市买了十几块糖分给他们。孩子们真诚的笑脸和欢快的背影使我的心情突然好了很多,也深深触动了我心中最柔软的那部分。
人之初,性本善。小时候的我们才是最纯真善良的,我们可以穿着凉鞋在滂沱大雨中笑着奔跑,也可以在生气或伤心时被一句“我跟你闹着玩的”轻易治愈。我们毫不设防地拥抱这世界,每一种情绪的表达都不需要任何加工与粉饰。正如张爱玲所说:“小时候,微笑是一种心情。长大了,微笑是一种表情。”何谓交心?倾诉与倾听。小孩子最善于交心,所以活的很轻松,大人们善于伪装防备,所以活的很累。然而越美好的时光就越短暂,短暂到来不及留恋就变成了怀念,来不及珍惜就变成记忆的碎片。遗憾的是,童年的所有美好我们在当时却品不出味,只有在长大后才能深切体会。
致我们再也回不去的童年。
再次回到网吧,找了个相对偏僻的位置坐下。这家网吧是我高中时常来的那家,上次来还是十年前,在门口摔了个四脚朝天后直接走了。当年14寸的大脑袋如今已换成32寸超薄液晶,已经看不到有人玩传奇或cs了,取而代之的是lol和穿越火线。在我侧前方,一名约莫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正拿着加特林对着笼子里的小僵尸玩命突突,全神贯注的样子好像周围着火了都与他无关。我见状摇了摇头,“唉!现在的孩子在豆蔻之年就深陷网吧泥潭,真是……”
我这边感慨还没发完,就见一名身材魁梧,衣着简朴的农民工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拽起那名男孩就开始现场家暴,引得网吧里一阵鸡飞狗跳。很快网吧老板也闻声赶来,“喂!要打别在我这儿打!回家教育去!”
农民工也停止了动作,怒气冲冲瞪着网吧老板:“这么大的孩子你们怎么能让他进来!那上面不是写着禁止未成年人上网吗!”
网吧老板闻言也自知理亏,但还是强词夺理:“我不知道啊,这网吧一天进出这么多人我哪看的过来,你们家长作为监护人不应该管住自己的孩子吗。”
那农民工不知是词穷还是懒得理论,冷哼一声便“领着”孩子走了。
经过这一出闹剧,我也没心思玩了,只登上了qq。虽然这两年我几乎不怎么上网了,但我的qq等级仍然接近三个太阳。当我把鼠标移到“梧桐相待老”的头像上时,等级却依然是一个月亮2颗星,而我三年前用十二分勇敢发过去的那句“在吗?”至今仍孤独地挂在聊天界面。或许她已经彻底和过去告别了吧。或许她已经依偎在某位成功男士的怀中了吧,那我又何必揪着过去不放呢?人不能总活在回忆里,该放下的终究要放下。
你灰色头像不会在跳动,哪怕是一句简单的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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