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表面上似乎已经想开了,但实际上那只是包裹自尊的伪装。人的情感有时就像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有些弯不是一下就能拐过来的,若强行急转弯,很可能会翻车。
两天的期末考试结束,我预感到这次考试成绩可能是我有史以来最糟糕的一次,人在考场,心却不知飘到哪里去了,考完试我甚至不记得我填没填班级姓名。
晚上,我躺在床上,想起即将要面对的高二,心中一片迷茫。“唉!我该怎么办,我还能考上北大吗?我的梦想还能实现吗?”
三天后的上午,老妈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拿着期末成绩单,表情严肃、一言不发。我有些僵硬和不安地站在她身边,大气都不敢喘,只觉得屋里的气压很低。老爸则躲进厨房,避免殃及池鱼。
“儿子!”母亲的突然开口,吓得我一激灵,“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母亲的话一下就穿透了我的内心。
“没……没有啊。”我心虚道。
“小宇啊,如果你心里有什么想法或困扰要及时跟我们说,不要憋在心里,也别不好意思,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事,我们都会尽全力去帮助你的,只有沟通才是解决问题最有效的方法,明白吗。”母亲心平气和的一番开导让我稍稍松了口气。
“妈,我真没事儿,这次只是个意外,可能是要分班了,多少受了点影响,发挥有点失常,下次绝不会让您失望。”我试图安慰道。
老妈缓缓放下成绩单,看向窗外,“以前可能是我们对你太溺爱了,看来是时候让你吃点苦了。”老妈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听的我一身冷汗。
晚上,我在房间里隐约听到父亲说他的腰痛病又犯了,母亲叮嘱他明天去买几贴膏药他却又说没事。然后两人又小声说了些什么。未知的才是最惶恐的,我辗转反侧半宿没睡觉。
第二天一早,躺在被窝里的我睡的正香,却突然被一双大手摇醒。“儿子,起床了!你看这都几点了,快起来。”我睡眼蓬松坐起来看了眼桌上的闹钟,“爸!干嘛啊,这不才7点零5么,现在是暑假。”我说完刚要躺下,却被父亲直接掀开被子。“快起来,一会爸爸还要跟你说点事。”
随便往脸上泼了点水,刚走进厨房,就看见父亲一脸严肃地坐在饭桌前。“靠!这早餐也太丰盛了吧。”我张大了嘴巴,(几张烙糊了的油饼、一碗稀粥、还有一碟咸菜。)“爸,我去煎个鸡蛋行不。”我恳求道。
“家里没鸡蛋了,对付吃口得了,我们不也都这么吃的么?”老爸依旧板着脸,一改平时的宽和模样。我有些委屈地咽饼喝粥,心里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果然,老爸在我快吃完时开口道:“儿子,今天爸爸接到一个大活,自己干不过来,正好你放假在家,一会跟爸爸一起去吧。”
“啊?可我作业还没写呢。”
“作业也不差这一天,就这么定了,衣服我都给你找好了,吃完饭咱就走!”我看着老爸坚定的眼神,将碗里的稀粥喝了个精光。
怀着沉重的心情坐上老爸的货车,我上身穿着迷彩服,下身一条黑色长裤,老爸不知从哪又给我翻出一双老旧的胶皮鞋,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就这样被包装成三十多岁的农民工。我就像被押回所里的犯人似的,蔫头耷脑坐在车后座上。
车子开了大约十多分钟,我们来到东城货站。老爸先下车和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子交谈了几句,便招呼我下车。“来,儿子,跟我把这些货往车上装。”老爸指着面前一人多高的一垛袋子道。我一看腿就有点发软。
“爸,这什么东西啊。”我问。
“猪饲料。”老爸说完便头也不抬地干了起来。我试着捧起来一袋,“我去,好重啊!感觉比一袋大米还沉。”才干了一小会我便发现,虽然自己已经和老爸一般高,但干起活来差距就体现出来了,我咬牙切齿装了十几袋就腰酸腿软,而老爸则看起来很轻松,一袋接一袋保持着流畅的节奏。
我靠在旁边的树上想偷会懒,不料老爸却一点不近人情,“怎么,才干这点活就蔫了?累点很正常,刚开始干都这样,习惯就好了,快别看着了,接着干,咱俩必须在中午前干完这趟活,下午一点还有份活呢。”听老爸这么一说,我彻底绝望了,不过听到后面那句又稍稍燃起点斗志,“中午领你去吃大餐。”
半小时后,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在后排座上,父亲用毛巾擦了擦汗,将车子缓缓启动。货车沿着一条颠簸的土路缓慢行驶,由于昨夜刚下过雨,路面泥泞并不好走。向前开了约一公里,一股难闻的臭味扑面而来,我顾不得天气闷热赶紧摇上了车窗,心想赶紧离开这鬼地方,可车子却偏偏在这儿停了下来。
“到了,下车吧。”老爸回头看着哭笑不得的我淡淡道。
“天呐!谁来救救我啊!”生无可恋的我简直有种装死的冲动。
捂着鼻子跟父亲走进一户农家院,眼前的一幕多少有些壮观,一条水泥板铺成的小路径直通向一栋青砖碧瓦的高大民房,路两侧是两个大型猪圈,一头头白白胖胖的二师兄或埋头进食或躺在地上大睡,好不悠闲。我粗略统计了一下,至少有上百头猪,而这院子的面积也差不多有两个篮球场。走进屋里,一个穿着白背心的老汉正坐在炕上抽烟。
“朱师傅,您的货我给你拉来了,你看往哪卸。”老爸一进屋便笑着打招呼。
“小秋啊!不急不急,来,先进屋抽颗烟。”老汉笑着走过来递给父亲一支大庆。
“嗯?在我面前还敢抽烟?你不是在老妈面前保证戒烟了么,哼,你要敢抽,我就回去打小报告。”我心中暗道,紧盯着父亲。
“呵呵,朱师傅,我最近戒了。”老爸犹豫了下婉拒道。老汉见状又递给我一支,我忙后退一步连连摇头。
“小伙子。看你有点面生啊,刚入行的吧,孩子几岁啦!”老汉笑眯眯看着我。
“啥?孩子几岁?”我差点吐血。“我长得有那么沧桑么,什么眼神啊!”我心里将这老汉一顿臭扁。
“呵呵,朱师傅,这是我儿子,现在学校放假,我带他出来历练历练。”老爸赶紧过来打圆场。
“哎呦,这你儿子啊!都长这么高啦!”老汉惊讶道。“哎我说小秋啊!不是我说你,你这当爸的心也够狠的,竟把自己儿子抓来做苦力。”老汉总算说了句公道话,使我对他的印象改观不少。
短暂的寒暄后,我又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在臭气与紫外线的双重打击下,卸货过程中我差点晕倒。唉!也不知道中午那顿大餐我还能不能吃的进去。
终于踏上了去吃大餐的路上,坐在闷热的车里,身上还有未消散的臭味,加上一路颠簸,我很快晕车了,蹲在路边狂呕不止。父亲下车拍着我的后背又递过来一瓶水。
“儿子,不是爸爸心狠,只是……”老爸欲言又止,似乎也动了恻隐之心。
“爸,我没事儿,这点苦都吃不了那还算爷们吗,咱走吧。”我突如其来的坚强倒让父亲一愣,随即又欣慰地笑了,“对嘛!这才像个男子汉,走!爸爸带你去吃大餐。”
我们来到县城的商业街,这里也是全县最繁华的地段,在这个经济十分落后的贫困县,或许唯有在这里才可以感受到些许繁荣,平时这里车多人密,一到饭口更是拥挤不堪。比如此刻,我们就遭遇了堵车,前面缓慢流动的车流突然停滞,后面也都是车,我将头探出车窗眺望,前方似乎是两辆车发生了追尾,一男两女正在那儿争执不下,大家也都很焦急,喇叭声不绝于耳,晌午是一天中最热的,七月又是一年中最热的,阳光直射,天气炎热,而我们这辆货车配置低端,空调自然是没有的,尽管四个车窗全摇下,却依然热的心烦。等了一会儿,一向性情稳重的父亲也终于是hoid不住了,把车往路边一停,车门一锁,就和我下车,我和父亲躲在树荫下大口吃着刚接的冰淇淋,两块钱一个的脆筒冰淇淋啊!真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