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的眼眶还是红肿的,姑父是个木讷的人,只说:“该想的办法我们都想了,从哪里筹这么多钱去。”
李爸抱着头痛苦的坐在一边,不停地扒拉着头发,本来就瘦高的他,脸颊深深地凹下去,显得更瘦,也是明显哭过的样子,眼袋肿的很大,十分憔悴。
“人总有一死,爷爷都这么大年纪了,有我们这么人送他,也算是安享晚年了!”李明珠轻声说出其他人想说却不敢说的话,家庭不和睦,作为女儿,她也很苦闷。
况且,她说的是真话。
所有人都认同认命般地沉默着,只有李老太放声大哭,大骂着:“你们这群没良心的,你们这群没良心的,我一把尿一泡屎地把你们拉扯大,现在你爸生病了你们一个个良心都被狗吃了!”
李爸颓然地说:“我去把房子卖了,现在急售出去可能卖的不高,现在也只能这么着了。”
“你敢!”李妈急喝一声,厉声道:“你把房子卖了我立刻跟你离婚!”
“离婚就离婚,不然你说怎么办?眼睁睁地看着我爸……他……”李爸凶恶失控地大吼,突然放声大哭,如绝望的困兽,悲痛欲绝。
一个男人身上的压力快要把他压垮了。
“哥,你别哭了。”看到李爸哭,李姑姑眼眶又红起来,抹着眼泪:“我们再想想办法,我们再想想办法。”
“还有什么办法我们没想过?”
“还能想什么办法?”
李妈和李姑父同时说,一时间休息室内除了李爸压抑的呜咽声和李老太的哭声再没其它。
“这段时间我们好好照顾爷爷,他想吃什么玩什么我们都满足爷爷吧。”李明珠懂事地说:“你们都别伤心了,爷爷自己心里也清楚,癌症,是治不好的。”
如同巨雷劈在叶尔身上,劈的耳朵轰鸣作响,耳鸣目眩,当下身体一个踉跄,瘫软了下去。
沉默已久的医生这时说:“现在发现的早,治是能治好的,只是这治疗费用……”医生说的颇为艰难诚恳:“你们要想好,毕竟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样是事情看得多了,也知道普通家庭看病的困难,很多时候那些病明明可以治却因为没钱而耽误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生命从眼前流逝却无能为力。
“要做手术的话你们也要快点决定,越拖……”医生顿了顿:“费用越高,关键是到后面还不一定能治好了,你们一家人好好商量。”
“治!”叶尔撑起身体推开门,目光坚定地看着身穿白色大衣站在阳光中圣洁如神祗般的医生,“医生,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治。”
“叶尔,这是大人们的事,你就别在这里添乱了!”李明珠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不耐烦地上前拖她到一边去。
她看也没看李明珠,轻巧地卸去胳膊上的力道,急切地望着医生:“医生,什么时候要钱?”
“你在这里添什么乱啊?”李妈怒喝一声,眼睛瞪的像是要将她吃掉一般,这些天的怒火和怨气像是突然有了发泄口似的,全面爆发在她身上。
“医生,我爷爷就交给你了。”叶尔被李妈吼的浑身一颤,她撑着发软的身体虚弱地对医生说:“钱的事,我会想办法。”
“你想什么办法?”李妈尖利地质问。
“总会有办法的。”她声音低到不认真听都听不见了,虚脱一般无力地走出去。
她感到浑身发冷,从心底往外透着冰冷的凉气,李家人都已经做好让李老头一个人面对病痛的准备了,他们已经放弃了李老头,这个认知让她如坠冰窟。
她颤抖着手指按着手机键,“张栎……”
“叶尔,你怎么还没回来?”张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发生什么事了?”
“张栎……”她低低地唤。
“有什么事跟我说。”张栎听出她有些不对,平静地安抚。
“……你那十几万现在不用的话,能不能借给我?”她艰难地开口。
这是她第二次借钱,第一次是为梦想,第二次是为生命,两次都是向同一个人。
“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想点办法,我卡里还有几万,一会儿我全打给你。”张栎毫不犹豫地说:“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嗯。”
人在这种时候,总是最脆弱的,别人的一两句关心关怀都能引发你心底最深的柔软。
这几天她特别爱哭,哭的次数别过去十几年加在一起还多,现在她又哭了。
十几万,天文数字,或许十年内她都还不了。
得到张栎的承诺之后,她将手上现有的股票全部抛了。这本是她打算开始尝试梦想的第二步,现在一切回到原点。
她很庆幸,说不出来的庆幸,幸亏还有这些钱,不然,她想都不敢想。
梦想什么的……以后可以再有,没有什么比爷爷更重要了。
钱,真的很重要。
除了李老太,所有人都将她冷冻了,每个人看她像是看仇人似的,或是无视。
连李爸李姑姑看着她,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有深深地无奈和叹息,还有一点怨怼。
叶尔拿着一个包进入病房,李奇倒了杯水给她,又静静坐到一旁的折叠椅上,安静地当他的透明人,一声不吭。
她舔了舔干裂的唇,抿了口水,轻轻将水杯放在医院白色的桌面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没有人看她。
她‘哗啦’一声将包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沓沓钞票,鲜红的颜色,仿佛会放光一样,吸引了全部人的眼球。
“这里是十七点五万。”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目瞪口呆地望着她的家人,语调没什么起伏,“先把这个交了,另外二十万我再想办法。”
第39章 三零八。欠债还啥
“小二,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李姑姑吃惊地问,大家都将视线聚在她这里,满脸的震惊、怀疑和不敢置信。
“你钱从哪里来的?”李妈满脸紧张地问,眼神如利剑般凶锐:“我跟你说,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就给我死在外面吧!”
“借的。”她冷淡地说。
“借?”李妈疯了般痛心疾首地大声喝斥:“你小小年纪从哪里能借这么多钱?我怎么不知道你哪个朋友这么有钱能借这么钱给你?这是十几万不是十几块!告诉我这钱到底怎么来的?”
叶尔只觉五脏六腑被削尖的粗糙木桩狠狠插进去搅拌了一下,痛的差点吐了出来。
面对她们怀疑痛心的眼神,她赌气般忍无可忍地大叫:“我偷得行不行?”
“啪!”
她脸上顿时肿起五个手指印,耳朵有刹那间的失聪,眼前白光一闪,头晕目眩。
李妈愤怒之极地握着拳头,眼睛通红,抡起拳头就向她砸来:“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什么不好学学会偷了!学会偷了!”
她越说越激动,像是要将这些年积蓄的所有委屈、不满与压抑都发泄在她身上似的,大骂:“我打死你!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我当初怎么没把你按到马桶里淹死啊我的老天啊!”
她狠狠地揪住叶尔的头发,另一只手劈头盖脸地对着她一阵捶打。
叶尔冷笑着讽道:“是啊,你当初怎么不把我按到马桶里淹死,这才是你一直想说的吧?”
回应她的是暴雨一般的怒气和拳头。
其他人先是一愣,马上去拉。
李姑姑着急地叫嚷着:“嫂子你这么干什么?干什么打孩子,别生气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