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古言 > 福谋 > 第870章 争论
  十天之后,梁康带着船队抵达帝都。
  柳福儿得了消息,忙赶到阜头。
  远处,楼船徐徐。
  梁康立在船头,遥遥望来。
  柳福儿掂着脚,频频张望。
  此时,她脑子里就只一个念头。
  怎滴当初不把这船造的更好些,更快些。
  终于,船靠上阜头。
  没登搭板搭好,梁康便走了下来。
  “小心,”柳福儿忙过去,拉了他上阜头。
  “阿娘,”梁康眼睛晶亮的看着柳福儿。
  柳福儿上上下下的看着儿子。
  一段日子不见,他似乎又长高了。
  汪四从后面过来,拱手见礼。
  柳福儿拉住他,又看走在最后的侯小郎。
  三人立在一处,虽高矮各有不同,姿态各异,却都是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了。
  柳福儿欣慰点头。
  如此,她也对得起侯泰和汪三。
  其后,服侍梁帅的仆从小碎步过来。
  梁康微微上前,低声道:“翁翁从打上船就很不高兴呢。”
  柳福儿笑意微收,淡声道:“这事你不必管,只安心做你自己的事就好。”
  梁康知晓自家阿娘本事,倒也不甚担心,“那阿耶那边。”
  “他没事,”柳福儿回得干脆。
  梁康这才放心。
  只要阿耶和阿娘一条心,就算翁翁反对,也闹不出什么来,毕竟他已经把兵权全部拿下了。
  梁康侧头,和汪四侯小郎对了个眼神,错开两步。
  仆从来到近前。
  “城主,梁帅有请。”
  柳福儿淡淡一笑,转头道:“你们的地方都已经收拾出来,赶紧回去歇着吧。”
  梁康便知柳福儿这是不想把他们牵涉其中。
  他带着两人往宫门行去。
  仆从引着柳福儿上楼船二楼。
  中间最大舱室的门半掩着。
  仆从躬身一礼,悄声退了下去。
  柳福儿缓步来到近前,推开门。
  梁帅端坐在正对着门的椅子上。
  “阿耶,”柳福儿敛襟见礼。
  梁帅冷哼,“亏得你还知道我是谁。”
  柳福儿缓缓起身,垂手而立。
  “我问你,不寻唐家人,是你的主意吧?”
  “是,”柳福儿垂着眼,姿态娴雅。
  “我就知道,”梁帅深吸了口气,“这个家里,也就你才会行此大逆之事。”
  “真是家门不幸。”
  梁帅斜着眼,鄙薄冷酷。
  “这名头,媳妇可不敢当,“柳福儿眼眸冷冷。
  “长辈说话,你还顶嘴?”
  梁帅用力一拍案几。
  声音几要震破耳膜。
  柳福儿微微蹙眉,“事不说不明,理不辩不清。”
  “我又不是木头,被人按了罪名,难道还不能为自己分辩两句?”
  “这话便是说到哪儿,也说不通吧?”
  “你说,你说,”梁帅点头,复又瞪眼,“我倒要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柳福儿一礼。
  起身后,她道:“敢问阿耶,你可还记得先皇在位多少年?”
  “一十八年,”梁帅答得极快。
  “差三个月十九年,”柳福儿纠正,又微笑问:“阿耶可能说出,他在位之时,为百姓,为这天下做过何事?”
  梁帅嘴角抽了抽,没吭气。
  “没有,”柳福儿代为回答。
  “这近二十年里,各地战乱不断,百姓流离失所,衣食无着。
  “路有冻死骨,不是说说的。”
  “可是他呢?一直躲在行宫里,每日醉生梦死,浑噩度日。”
  “浑然不见百姓的苦难。”
  “试问,若你是其中一员,时刻处在生与死的徘徊中,可会认同这样的帝王?”
  梁帅将唇抿紧。
  “我反正不会,”柳福儿眼眸微挑,露出些许鄙薄。
  梁帅瞳孔紧缩,正要发火,柳福儿又道:“当然,百姓身处民间,他身在行宫之内,便是有心也无力,也是有可能的。”
  梁帅眉头轻舒。
  “那兵士呢?”
  柳福儿话锋一转。
  “那些奋战沙场,为守护这片土地,守护他的疆土,洒下热血,抛开父母妻儿的将士们呢?”
  “这么多年了,他可有说过一句辛苦,又或拨下一石粮食,一两银钱犒劳?”
  “他也有难处,”半晌,梁帅艰难开口。
  “什么难处?”
  “没钱吗?”
  柳福儿扯了嘴角。
  “据我所知,这位先皇光给那位莲妃打造首饰,每年最少也要耗费万两,更别说赐给那位病皇子的封赏,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那些银钱能买多少石粮食?能活多少百姓?”
  “这可不是远离民间就能解释的。”
  “也许,百姓的生死,在他眼里,还不如一个女人的娇笑。”
  柳福儿一直盯着梁帅,见他还梗着脖子,便道:“不若我与阿耶打个赌。”
  梁帅挑眉。
  “将这事传扬入军中,看大家如何决断。”
  “若他们答应再寻这样一位君主,那我绝无二话。”
  “你怎能?”
  梁帅面色发青,“你这是动摇军心。”
  “看来阿耶也知道这事将士们不会答应。”
  林苗神情冷冷。
  梁帅避开柳福儿视线。
  柳福儿讥讽的掀了掀嘴皮。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而今,百姓们认得是关心他们疾苦,能让他们衣食无忧的君主。”
  “阿耶以为,唐姓皇族能做到?”
  梁帅眼眸闪动。
  “媳妇恳请阿耶静下心来,好生想想。”
  “这些年来,你在战场厮杀,与外敌浴血,为得是什么?”
  “媳妇还有些事,就不陪着了。”
  柳福儿深深屈膝,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梁帅望着柳福儿背影,有一瞬的失神。
  此时,他不能不承认。
  他的心被柳福儿说动了。
  但想想当年他对唐皇的承诺和两人的相知相护,又握紧了拳头。
  柳福儿下了阜头,跟候在那儿的葛大吩咐。
  “要是下来就安排着住下,若是走,也别拦着。”
  葛大忙躬身行礼。
  柳福儿端量他片刻,忽的一派他肩膀。
  “腰杆硬点,总躬着那是内侍。”
  葛大一僵。
  内侍那是要去势的。
  他可才刚娶了房新媳妇呢。
  他赶忙站直了,半点弯也不敢打。
  柳福儿笑着点头。
  “城主,”眼见柳福儿要走,葛大忙叫住她。
  “那个,老夫人和夫人已经进宫了。”
  “知道了,”柳福儿略一挑眉,朝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