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有片刻沉寂。
  温禁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别的,不过随后他就移开目光,顺着宁枝的意思再没有追根问底。
  “哪里不会?”温禁的语气恢复平缓。
  “这里、这里,和这里。”宁枝早已做好折痕,她翻开那些页码,认真地看向温禁。
  “引气入体并非是你脑海里的那种方式,渝山的……”他的目光扫过她手指的地方,微微颔首,随后逐个逐个温声与她讲解了起来。
  房内只余下温禁不急不缓的声音,和宁枝时不时的询问声。
  烛光幽幽,屋内隔绝了窗外的寒风,两人的声音时不时同时响起,展开一小番讨论,而后又立刻恢复温禁一人讲解的模式。
  宁枝听得认真,他也讲的很专注。只不过看她太过认真,温禁有一瞬间的失神,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也要被这样的气氛迷惑,认为他们二人真是师徒关系。
  ***
  “师尊,我还有一个地方不解。”宁枝用手指指着最后一页。
  她本来还有些害怕温禁,担心他会不好亲近或者是嫌弃她迟迟不解他的意思。
  可是片刻后,她便发觉温禁没有那样。在与她讲解心法的过程中,他一直都很认真,而且他很有耐心。
  若她真的不懂,他会讲一遍两遍三遍。就算她一再提问,他也没有厌烦过。
  怪不得剑宗的弟子都很尊敬他。
  宁枝想到这里,胆子就比前两日大了一点。她指着一处不解的地方,“这里的灵脉心法是什么意思?我试了好久都不知该如何探查自己的灵脉。”
  她为此苦恼好久了。
  “你想知道?”温禁的眼眸抬了抬。
  他突然反问,让宁枝有片刻错愕。随后她立刻点头,她当然想知道了。
  如果能掌握探查灵脉的方法,便能不用靠他人,就可以自我诊断自己的伤势。
  她当然很想知道了!
  温禁垂眸思忖片刻,随后再次看向她。
  “凝神,将自己的灵力都汇聚在……”他慢慢讲解,宁枝听得很认真,也一步步地按照他的步骤去操作。
  结果便是——
  温禁突然感觉到一股灵力进入了他的心府,他立刻神思一凌,下意识就要将外来者击退出去。
  可是再一抬眼,他看见宁枝的额头上全是汗。
  如果此刻将她的灵力从自己的心府中驱逐出去,她定会受到反噬。
  温禁沉默片刻,无声地叹了口去,随后有意识地纵容了那股在他心府里胡来的灵力。
  他眸光淡淡,并未再看她,而是移开目光,将视线落在书卷上。
  只不过看了片刻钟,温禁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宁枝的心法着实是不得要领,她的灵力在他的心府里横冲直撞,胡搅蛮缠。
  如今她正闭着眼凝神做这件事,饶是温禁想要打断她的毫无章法的操作,此刻也不是合适的开口时机。
  他的眉心皱了皱,按压书卷的手指多用了几分力,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想法。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宁枝的口诀终于有了些长进。
  她的灵力不再是那样胡来,而是变得有据可循,轻轻柔柔,像是羽毛在撩拨人的心弦。
  这还不如刚才她那般毫无章法地乱来。
  温禁揉了揉额头。
  他不能再任由她胡来了,这样下去今晚迟早要出事。
  他刚要开口之际,宁枝的动作却比他更快一步。她突然退离了他的心府,她的动作之快,几乎让他没反应过来。
  事后温禁抬眼,目光沉沉地看向她。
  “原来如此!”宁枝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她的语气有几分兴奋,连看向温禁时,都没有了先前的惧意。
  “这下我就可以和师兄们互相查看伤势了。”
  “不许。”她话音未落,温禁便立刻否决了她的念头。
  宁枝眨眨眼,脸上颇为不解。
  温禁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他敛了敛心神,重新将外露的情绪收起,“你之前不是还怨我,会让你以后会嫁不出去吗?”
  嗯?
  这和嫁人有什么关系。
  宁枝慢慢回想了这话,随后她便立刻意识道自己刚才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她顿时有些僵住。
  想着刚才自己将温禁的心府,里里外外地逛了一遍,她顿时心里一沉。
  想起先前温禁帮她查看灵脉时,他都不会胡来,他会有固定的几处探查点。
  反而是她刚才的那种行为,宁枝现在都不知如何面对他。
  “师尊。”宁枝的手心出汗了,“我不知探查灵脉还有这层意思。要是知道这是灵修的一部分,我便不会那般放肆了。”
  宁枝重新给他倒了杯茶,回想往事,这种时候他总会说“无妨”“无碍”“无事”。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看着她的目光,温禁心下莫名觉得有些烦躁。
  她先前不知那是灵修的操作,知道了以后便也不看他。
  为何?
  思绪再次拓展,温禁又想到了宁枝低头与他说“不愿意和你住在一起”的时候。
  心中的某种情绪更甚。
  温禁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在思忖什么。
  “师尊,我是第一次运用这种心法,并无冒犯您的意思。”宁枝又把茶杯递到他唇边。
  温禁垂眸看了看她,只听得她道,“明日你不是还要出席论剑大会吗?今日不如早些回去歇息?”
  温禁:……
  这是用完了他,就要赶他走?
  他的心绪再次不宁。
  温禁目光一沉,可随后又想起了宁枝当初的话,他又下意识将眼底的情绪减轻几分,随后揉了揉额头。似乎是拿她毫无办法。
  闭目凝神许久,他才重新看向她,目光里终于是没有当初的寒意。
  “要是气消了,就与我回去?”温禁终于开口了,他自己也不曾意识到他的语气像极了闹别扭的夫妻吵架后,夫君来接媳妇儿回家。
  “回哪里去?”宁枝看了看自己的小房间,面露疑惑。
  “明日的论剑大会上会有很多门派过来,你孤身在此,我不放心。”温禁说的是实话,他心中有什么便是直言出来。
  宁枝如今的修为并不高,明日来的人难保不会有人对她动歪心思。
  到时候人多眼杂,若她不在自己身侧,万一出了什么事,他很难及时发现。
  ……可这话听在宁枝耳朵里,便又是另一种意思了。
  她拿着茶杯的手僵住了,脑海不知在思考什么,连脸色都突然变红,可随后又立刻苍白许多。
  见她仍旧犹豫,温禁的目光里也浮现了一抹不定的情绪。
  他轻声开口,“还在生我的气吗?“
  第40章
  “师尊, 我并不是那种人。”宁枝垂下眼眸,掩去脸上的羞恼,“我……我……”
  见她脸上红一片白一片, 温禁垂眸思忖许久,像是在揣摩她的心绪。
  可无奈温禁揣摩姑娘家心绪的能力太过低下,宁枝不说,他就很难知道她的想法。
  若任由他这样猜测,即便是到了明日早上, 他都不见得能猜出来。
  “直言无妨。”他温声道。
  “弟子的确很想学会渝山心法, 但是我并不是会为了心法而出卖自己的人, ”宁枝眉头紧敛, 手中里更是全是汗渍。
  温禁:……
  他微微点头,像是终于理解了宁枝的想法。
  她居然是误以为自己想要让她用些代价,来交换这些心法口诀。这个想法真是颇为奇妙。
  “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温禁的声音依旧平淡温柔,并未因为她的奇异想法而生气。
  他的目光很淡, 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脸上。
  “因为师尊深夜造访。”他来的时间和他今晚说过的话都太让人容易想歪了。
  诸如‘想来看看你’和‘你想学这样的心法吗’这种话,任凭是一个情商正常的男人,都知道这些话的暗示性太足。
  除非他情商不正常。
  宁枝又看了看温禁的目光, 见他仍旧目下无尘。她瞬间觉得自己很可能误会了温禁。
  “我并不总是深夜造访。”温禁轻声道, “你是唯一一个。”
  ***
  带着人回到敛心殿后, 宁枝乖乖听话,早些去休息了。
  而温禁回到了桌案侧,又翻开卷册开始熬夜处理公事。
  夜里寒风很凉, 渝山晚间的寒风已经有些刺骨。
  温禁被寒风吹得咳嗽两声,心肺旧伤未愈,他仍能被寒风勾起旧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