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英刚才因为工作出去了一趟, 回家后发现儿子又被盛铭关起来逼着学习, 她这天第二次和盛铭大吵了一架, 自责又急切地敲了敲门:航航,开门, 是妈妈。
听见熟悉的声音,盛奕怔了一瞬, 猛地转头看去。
眼眶几乎是瞬间酸胀。
一个久违的,再自然不过的称呼,用他稚嫩的嗓音自然又生涩地叫出来:妈妈。
解放一样,盛奕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去开门。
门一开, 穿着白色西服套裙的女人逆着夕阳暖色的光站在门外,温柔又干练的浅色短发别在耳后,蹲下来朝他伸出手。
盛奕张开手扑进那个香气扑鼻的怀里,想要忍耐,用小孩子的身体却根本忍不住。
妈妈!呜盛奕在梦里的母亲面前放声大哭起来。
陆英心疼地抱紧孩子,眼底也渐渐泛红:宝宝乖。
盛奕在妈妈的肩膀上哽咽着摇头,硕大的泪珠玻璃球一样从大眼睛里扑簌簌往下掉:妈妈,我不想学习呜
那就不学了。陆英深吸一口气忍下眼热,恢复了冷静干练的样子,把盛奕抱起来,漂亮的眼睛藏住心酸地哄:航航乖,不哭,妈妈带你去吃冰淇淋好不好?
盛奕用手心擦了擦眼睛,在妈妈的怀里尽情地委屈,用力点头:嗯!
陆英开车带小盛奕出了门,心里一直在烦躁。
为了和盛铭结婚,她和盛铭十年前就一起轰轰烈烈地和两边的家里闹翻了。盛奕的姥姥姥爷全都移民到了国外,早已联系不上。
她每天工作忙得脚不沾地,只能把孩子放在家里让保姆照看,盛铭偶尔回家趁她不在对盛奕做了什么,她只有回家才能发现。
这段时间她的胃部一直不适,前几天去医院检查,刚才去医院拿到了检查结果。
她患上了早期胃癌。
为了防止癌细胞扩散转移,今晚就要住院尽快接受手术。
心烦意乱地思索了一路,陆英带盛奕到甜品店。
盛奕得到了一份超级大的国王圣代,装冰淇淋的杯子比他的脸还要大好多。他好像真的成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刚刚还放声大哭过,才过了几十分钟,稚嫩的情绪就雨过天晴。
盛奕紧贴着妈妈的体温,双脚悬空晃悠着坐在椅子上,开心地用勺子挖着吃。
他几乎忘了这是一场梦,只感到无比的幸福和满足,甚至想不起现实里的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航航,陆英摸摸盛奕的头,不安地商量:妈妈今晚不能陪你睡觉了,你一个人睡觉可以吗?
熟悉的对话,让盛奕恍然回忆起了这段过往的未来发展。
妈妈的胃癌,应该就是这个时候检查出来的。
盛奕缓缓抬头看着陆英的脸,怀念地注视良久,乖巧点头:嗯,妈妈不用担心我。
陆英的眼睛瞬间变红,立刻偏开头用手帕按了按。她欣慰地把盛奕的头揽进怀里亲了亲:乖儿子,妈妈过几天就能回来了,留一部手机给你,不要被爸爸发现,有什么事就给妈妈打电话。
开车回家的路上,陆英看见路边宠物店橱窗里的小狗,想了想,停下车问盛奕:航航,妈妈买一只小狗陪你睡觉好不好?
盛奕心情复杂地看向宠物店的橱窗,一眼就看见了那只正扒着玻璃往外看的奶黄色小狗。
对,他就是这样把小杰带回家的。
买下两个半月大的小奶狗回到车上,陆英看着喜欢地抱着小狗不撒手的盛奕,温柔地笑着说:宝贝,给小宝贝起个名字吧。
盛奕忽然就记起了当时的小心思。
他记得妈妈总是骄傲地看着他说:不要听你爸说的,我的儿子,长大以后一定是最杰出的大人物。
小杰。盛奕思念地抚摸着小奶狗柔软的毛,微笑说:它叫小杰。
梦里的时间似乎只会在重要的瞬间放慢,转眼天就黑了,盛奕抱着小杰缩在房间里的床上,妈妈给的手机放在旁边。
陆英没有把病情和盛铭说。
盛铭去应酬喝得酩酊大醉回家,发现陆英不在,气得又在一楼砸了一堆东西。
盛奕已经听妈妈的话锁上了门,但小小的心脏还是听得一阵心惊胆战。
过了一会儿盛铭在外面开他的房门,发现里面上了锁,哐哐用力敲了两下门,醉醺醺地问:小奕,开门,你妈去哪儿了?
一下一下的敲门声在静谧的房间里空空回荡,开门!
被遗忘的本能恐惧又清晰找回。
盛奕抱着小杰缩在被子里不敢出声,心跳快得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过了一会儿,外面安静了,接着传来男人在另一个房间里崩溃绝望的哭声。
盛奕恍然想起,每当盛铭这样情绪崩溃,就是他要被用来发泄情绪的时候。
盛铭会以检查作业为借口严厉地教训他,说他笨,这样下去以后只能在社会上当废物。
这次盛奕学了聪明。
他立刻抱着小杰跳下床,把小杰和妈妈给的手机放进黄色的小书包里,穿上衣服悄悄溜出了家。
外面很黑,盛奕戴上外套的兜帽,头部被包裹住的感觉像是妈妈安全的怀抱,能让他勇敢起来。
盛奕小小的身体身手矫健地翻过院子的矮墙,看见对面的别墅亮着温暖的灯光。
扒着邻居家的铁栏门抬起头,盛奕看向三层小洋楼左上角的窗户。
窗户挨着书桌,桌面上精致的台灯光芒温暖微暗,独角兽的影子缓慢旋转着投在天花板上,只是看着那光影都能让人感受到里面安全而美好的氛围。
那是荣裕的房间。
他就是这样赖上荣裕的。
盛奕的眼睛期待地明亮起来,嘴角狡猾上扬。盛奕灵巧地钻过铁栏门的缝隙,小猴子一样爬上洋房旁边那棵古老高大的香樟树,骑到粗壮的树杈上,用小石子砸荣裕房间的窗户。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他的小裕了,盛奕心跳飞快。
不一会儿穿着白色睡衣的小天使站到了窗前,推开窗户,漂亮的小脸上还残留着淡淡的伤感,眼尾泛红的样子让盛奕心都要化了。
还说自己不爱哭。
盛奕被荣裕小时候的样子萌得不行,忍笑问:爱哭鬼,猫被窝里哭呢?
小荣裕用手背蹭了下干干的眼睛,白皙的耳朵瞬间变红,羞愤地瞪他:你有病?
你咋知道?盛奕故意吸了吸鼻子膈应他,笑嘻嘻,我昨天刚感冒,还没好呢。
荣裕果然嫌弃死了,不忍直视地稍稍转过头,皱起好看的眉毛。
给你看个好东西!盛奕把书包反背到身前,期待着荣裕的反应,打开虚虚掩着的书包开口。
小荣裕不屑地别开脸,黑色宝石一样漂亮的眼睛却还是斜睨着他的书包里的小狗,看清后长得不可思议的睫毛很明显地颤了颤,红润的嘴唇羡慕地微微张开。
盛奕憋笑憋得眼泪要出来了。
天啊,他的小裕也太可爱了吧!
你给我开门,让我在你房间住一晚,我就把狗借你玩儿。盛奕抱着小狗冲荣裕挥爪子,游刃有余地哄骗傲娇的小鬼。
我才不喜欢狗。荣裕很明显口是心非地转过脸,眼睛还是直勾勾盯着小杰。
盛奕爬下树,抱着书包在门口等。
两分钟后,小荣裕穿着带兔耳朵的毛绒儿童拖鞋给他开了门,很不情愿地把他悄悄领回了房间。
盛奕目不转睛地在身后看着他的小裕,比他高一点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牛奶香气,温暖又美好,好像背后长了一对白色的小翅膀。
他忽然很想抱抱他的小裕。
盛奕出神地想,这大概是他人生中最幸运的一天。
他是有多幸运,才能遇见这个小天使?
难怪他小时候会那么厚脸皮地赖上荣裕。向美好的事物靠近,是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
荣裕的房间里也是充满了温暖的未知香气,清新又温暖,让盛奕感到无比的安心,好像回到了全世界最安全的空间,就算世界末日来临,他也可以在这温暖气息的庇护下安然地度过。
盛奕趴在床上,看着小荣裕穿着质地柔软的白色系扣睡衣,坐在地毯上爱不释手地抱着小杰,嘴角不自觉微扬着,干净的手指很小心地抚摸过小狗柔软的毛发。
虽然知道这是他的回忆,但盛奕还是无法抑制地为荣裕每一个人生阶段的样子着迷。
哪怕现在的荣裕还是个稚嫩的小朋友,他也很想抱住他,亲一亲那白皙柔软的脸。
盛奕忽然回忆起这天晚上他看着这一幕,小小的他脑海里的想法。
小孩子单纯幼稚地认为男生只能和女生结婚。
他那时想,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漂亮?荣裕要是女生就好了,他一定要和荣裕结婚,一辈子保护他。
当然,那时的他只是电视看太多了。
结婚,一辈子,这些词代表着什么,他完全搞不清楚。
盛奕怔怔望着小荣裕,温柔地微笑了笑。
没想到十几年后,他竟然糊里糊涂地达成了梦想。
荣裕忽然抬头望过来,盛奕赶紧闭上眼装睡。
他听见很轻的起身声,小荣裕走到他身边,盛奕忍耐住想要把他的小裕抱住亲的冲动,怕荣裕赶他走,安静地闭着眼。
荣裕在床边站了几秒,动作很轻地给他盖上被子,又轻轻从床上拿走了一个枕头。
房间里的灯灭掉,盛奕听见床下平缓的呼吸声渐渐绵长。
他慢慢睁开眼,无声地下了床,躺到抱着小杰侧卧在地毯上的荣裕身边,在黑暗中着迷地看着天使美好的睡容。
盛奕慢慢往前凑,小心翼翼在那细致柔软的脸颊上亲了亲,和小杰一起钻进荣裕的怀里。
荣裕无意识抬起手搭在他身上。
盛奕忽然有点后怕。
如果十几年前的这一天,他没有鼓起勇气主动和荣裕说话,没有没心没肺地砸那扇的窗户,没有厚着脸皮赖在这个温暖的房间里。
他的人生又会是怎样?
他不安地把膝盖微微蜷缩起来,额头抵住那小小的肩膀。闭上眼,眷恋地依偎进稚嫩却让他绝感到绝对安全的怀抱。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他该怎么办?
盛奕在梦里渐渐入睡。
迷蒙中,稚嫩温暖的气息多了一丝清冽,搭在他腰侧的手臂有了些重量,身前的胸膛和肩膀也变得结实可靠。
盛奕深深呼吸亲切好闻的气息,眸光恍然地缓缓睁开眼。
抬起头,就看见了长大后的梦想。
梦里的脸褪去了稚嫩柔和,五官更加立体锋凌,漆黑的额发慵懒细碎地散落在漂亮的眉眼间,完美的下颌线和喉结的起伏却很有力量感,散发着成年男人强大而沉稳的气场。
他就在这个男人怀里醒来。
盛奕忽然意识到,现实原来可以比梦想更美好。
他抱住荣裕的腰,抬起头亲了亲荣裕好看的下巴。
荣裕缓缓睁开眼,清黑透明的眼底还残留着惺忪的睡意,回亲了下他的额头,对他微笑了笑:早安。
盛奕深深望着这个人。
目光从很远到很近。
从梦境中带出的不安心情,被这个世界和平的早晨彻底抚平。
抬手勾住荣裕的脖子,盛奕也笑了笑:早安。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应该有一百章左右,感谢一直追更的宝贝们,过了这段后面恋爱阶段的日常很多,希望能陪你们过一个甜蜜的暑假~调整了防盗,设置为百分之五十订阅了。
感谢在20210627 22:53:08~20210629 00:1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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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信念
盛奕满足地把额头抵在荣裕的肩膀上, 透过睡衣柔软的布料,他感受到舒适的温度。
远看的时候似乎很冷,闻起来也不像带着热度。
这样的反差, 就像冰块里冻了一团恒温的空气。
是只有得到了允许,穿过那层透明的屏障, 被主人接纳进去, 才能感受到的温热。
他已经回忆不起母亲的体温, 对这个人的温度却早已刻骨铭心。
是什么时候,他开始眷恋这个人的体温?
以至于, 无论何时,无论怀有何种的情绪,只要被这个温度靠近,所有毛躁都能变得乖顺,得到最有效的安抚。
荣裕也会这样眷恋他的体温吗?
盛奕往前贴了贴,搂着荣裕的脖子,一条腿压上去,把自己像个暖宝宝一样整个贴到荣裕身上, 带着私心笑眯眯抬头问:和我一起睡是不是很暖?人形过冬神器。
荣裕似乎有被他一大早的黏人取悦到, 低下脸埋在盛奕的肩膀上, 不想承认什么,故意说:所以夏天会很热。
有点不甘心。
盛奕贴得更紧了, 在被窝里像八爪鱼一样缠在荣裕身上,报复地咬他的耳朵, 坏心眼地说:那我夏天更得贴着你了,不热怎么知道空调的好?
被小狗没轻没重的玩闹咬得有点痛,荣裕啧了一声,在被子里掐了一把盛奕的腰。
两人在被子里闹了好一会儿。
从小一起长大就是会这样, 再疼爱对方,玩闹起来还手也不会怕伤感情,反倒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亲密无间。
昨晚在观星台疯了一把,盛奕的后遗症还没过,腰酸腿痛的。很快败下阵来,小狗一样求饶地哼唧一声。
荣裕根本也没动真格的,是盛奕太娇生惯养,大少爷身子。
被子已经被盛奕踢下床了,荣裕坐起来,很给面子地帮装可怜求关爱的人按腰。
盛奕受用地侧脸趴在枕头上眯起眼,大爷一样指挥:再捏捏腿。
大少爷使唤人的样子实在是太欠揍了。
荣裕眸色暗了暗。
克制住想让人再躺一天的冲动,拍了一下睡裤下又翘又弹的屁股:今天考试,快起来。
还没享受够呢,盛奕就被强制拽起来。
不知道到底是谁要考试,考生本人还是懒洋洋的,那腿上就像绑了二十公斤的沙袋一样,推一下走一步。
好不容易把人赶进浴室,牙刷都要挤好牙膏塞进手里,大少爷才勉强抬了下手,把电动牙刷含进嘴里。
然后再次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