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王定安轻叹了一声,那一声让我听出一种莫名的感觉来,就好像我是什么问题少年一样,而我身上的这些问题全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颇有点为我操心劳力的味道。
那明天开始我给你们送饭来。他说得自然,仿佛已经约定好了一样。
不用。我这个被无端嘲讽的当事人总算找到了插话的点,你别听他瞎说。
那倒是不用,太麻烦了些。席子总算说了句人话。
没事,我开餐厅的,不麻烦。王定安对我弯起那双圆圆的眼睛,我总能将他养回来一些的。
哦对了,你什么时候能出院?
这个问题我自己也想知道,只不过我能不能出院,似乎由不得我自己也由不得医生,否则我就这点毛病怎么会在医院一住十多天。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两天后,我被允许出院了。席子本来说好来接我出院,但临到头跟我说有事。
我不在的这十几天,工作量都压给了老高,所以老高自然也没空来。
我看着眼前插兜站在那,无辜冲我耸肩的人,只觉得自己脑子有病才会在前两天觉得自己说了太过诛心的话,内心还有些歉疚。
陆召哪儿来的心?他没脸没皮!
看我掏手机,他的声音幽幽地传了过来:不用问了,是我让席良不用过来的。我的人,自然我自己来接。\
谁是你的人?我冷冷反问,陆总是搞不清我俩的关系么?
他嘴角凝着浅笑,嗓音沉沉,是有些搞不清,要不然你说给我听听?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他将调子拖得长而慢。
而我斩钉截铁:我高攀不上陆总这层关系。我自己转移到轮椅上,然而我轮椅忘了落手闸,身子刚前倾准备挪过去,轮椅就往后滑去。
我腰腹无力,撑不住,整个人都折了下去。陆召疾跨了几个步子过来,将我一捞还顺势锁进了怀里,用力摁了一下才放开我,将我提到轮椅上坐好。
下次小心点。
我黑着脸,悔恨自己为什么每次面对陆召就仿佛没带脑子。明明想要将他屏蔽在外,却总是让他欺近更多。
走吧,送你回去,我顺路。
顺路?顺的哪儿门子路?席子又是什么时候叛变的?他从前不是最讨厌陆召,这会儿怎么帮着陆召这么对我?
我更想不明白,为什么陆召这次出现,老高和席子会都莫名向着他去了。
陆召换了车,那个高度对我而言友好了很多,至少我能自己上下车。他手还没好透,所以带了个司机。我贴着右侧的车门一路假寐,懒得和陆召说任何一句话。
中途感觉陆召靠近过来,也假装自己无知无觉。
下了车,我将行李放在自己腿上,自行离去。谁知陆召那有条不紊的脚步声又跟在了我的身后,我忍无可忍地回头问他:陆总打算顺路到何时?
他冲我扬了下眉,依旧是那副双手插兜的闲散模样。
他跟着我一路进了电梯,在电梯的镜面里问我,修然,你上次说的话,是真心的么?
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真心的。
他顿了顿,轻声一笑,眼神却犀利得仿佛将我看了个透,他说:你说谎了。
我睨着他,他往右侧倾了点身,在镜面里看着就如同和我肩手相抵,靠在了一起。
叮我用了最快的速度滑着轮椅出了电梯,顺手还按了下行的按钮,想直接把陆召送走。
就这么着急赶我走?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我都说了我只是顺路。
顺路顺到我家门我回头想要嘲讽陆召,却发现他不在我身后,而是站在隔壁503的房门前,冲我笑得邪气又好看,然后慢悠悠地挑起单侧眉峰,伸出修长的指,摁在了指纹扫描上
打开房门时,还对着我耸了下肩,我说了,我顺路。
我那一瞬什么心情我自己也形容不上来,只咬着口腔的内壁,输入自己家门的密码,想赶紧避开这个瘟神,但都提示密码错误。
原本踏进门的陆召退了回来,哦对了,你家密码换过了。他掏出手机,给我发了一串数字,发给你了。
我愣在那,气到已经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陆召的无赖。
对了,新邻居,要来我家坐坐吗?
我飞速按下密码,进门,将门关得震天响。那一口被陆召吊起来的火气还没喘匀,就被家里的一切给弄懵了。原本烧焦的部分已经被重新装修过了,基本还原成了之前的模样,家具也都换了一套。
不用想,都知道是陆召干的。
至于他怎么会知道我家密码,怎么在我本人都不知晓的情况下,帮我重新装修,又是怎么在十几天里成为隔壁503的新租客,我已经没有兴趣探知了。
他是陆召,他什么干不出来,什么办不到?就连席良都能把我卖给他,这一切对我又算得了什么?
若是真的一层层追究下去,疲累的只会是我自己。我倒了杯水给自己,重新调整好情绪
叩响了隔壁503的门。
陆召的桃花眼又弯了起来,看得我让我想揍他。他舔着自己浅淡的唇,懒散地靠在门框上,微微颔首看向我问,新邻居是回心转意了?说着,还侧了一步,让出了一个身位。
我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装修费多少?
他努了努嘴,表情随意,不知道。这些事,我一般不亲自过问。
好,我收起手机,一转轮椅,那等陆总您问清楚了,再告诉我。然后头也不回地回到了家里,飞速将密码锁绑定在手机上,然后更换了密码。
没过两分钟,那个我和陆召两个人的微信群跳出了一条消息
第20章 、示弱
想也知道陆召要说什么,我便没有点开,直接将手机扔到一旁的茶几上充电。自己则回到房里,准备在网上重新买扇门。
刚打开电脑,门铃就响了。
我耐着性子,滑动轮椅出去开门,陆总,我开门不是很方便,如果没有什么重要、必须要和我见面的事,希望您不要随便按门铃。
陆召穿着居家拖鞋,双手随意地插在兜里,冲我一歪头,我觉得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是重要且必须要和你面对面说的事。
好,您请说。
他弯下一些腰来与我对视。他眼睫很长,眉眼很深,修然,不回甲方消息,是很不负责任的。
现在不是我的上班时间。我转了点轮圈,小退了半步。
你刚刚是不是在想着换门?他往门上叩了两下,眉峰略略一挑。
与陆总无关吧?
陆召很浅淡地勾了下唇角,他双膝一屈蹲在我面前,小腿的裤管几乎碰到我的轮椅踏板。他双手叠放在膝盖上,眼底柔和一片,连声音都软了下来,带着几分央求的意思,不换行不行?
我愣了愣,不是因为他乖乖巧巧蹲在我面前有多违和,而是因为他忽如其来的撒娇,是他突然的示弱。
陆召这个人向来霸道,性子硬冷。从前即便我怎么缠他,他都很少对我撒娇,只会凉凉看着我,吐出两个字做梦。
楼道暖调的灯光柔和了陆召的棱角,让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着实有些委屈,就像是他换我的锁,他没错,而我换他的密码,就是在欺负他。
穿堂风略过,将陆召刘海吹得微扬。他还擎着那双黑沉的眸子,微仰着头定定地看晲我,冷静又粘滞。我吸了冷,喉口有些发痒,偏过头去咳了两声,刚好也避开了他的眼神。
陆召站起来,微微侧了一步,绑定密码只是为了图个安心。
我半垂着眼皮,没答他的话。
陆召的声音很淡很轻,我后来想过很多次,如果失火的那天,你是摔倒在家里,我能怎么办。他笑了一下,难道站在火场里,打电话给老高问你家密码?
修然,我那天手颤得连你都差点抱不住。陆召半倚着墙面,头轻轻一靠,眼神斜斜地落下来,我不越界,不随意进出你家,行不行?你就当可怜我一颗肉长的心,好不好?
我沉默了良久,留下了一个几乎散在风里的极轻的音节,便关上了门。过了一会儿,我才听到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回到茶几前,拿起手机点开了那条微信。
陆召:裴修然,你真的是小狗吧?又反手改密码?
我原本只是想删除,却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陆召的头像。他的头像我一直都没有认真看过,只记得是一片黑色中间有一团银色的东西。
直到我点开大图才知道,那是我曾经送给陆召的生日礼物一条银色手链。
那是我们在一起后,我第一次给他过生日。我很早就看中了这条银质的手链,很普通的蛇骨款式,但在靠近锁扣的地方有一颗手打的图腾星。图腾星的中间是颗金色的小太阳。
老板说他是在一个北欧的小地方寻来的,说了一堆天花乱坠的寓意我也没太听懂,但有一句我听得明明白白,那个手工人就打了这么一条。这话一出,我就觉得不买不是人。
于是,为了这唯一的一根,我端了整整两个月的盘子,才存钱买了下来。结果
你这什么表情?我拧着眉问,我可是辛辛苦苦打了两个月工,不吃不喝买下来的,你为什么这么嫌弃!?我手肘抵在陆召的肩上,用手夹着他的脸,逼他看着我。
陆召冷冷淡淡和我对视,丑。
我气得拿头撞他,哪里丑?!!你再说一遍,哪里丑???
从我身上下来。陆召只回了我这么一句。
我不甘心地撇着嘴重新坐回去,越想心里越难过渣男陆召,怎么也是我的心意啊!要不要把丑说得这么直白。
真这么丑啊?我卑微抬头,有点开始怀疑自己地问了一句。
陆召看着我,没回话。
我咬着唇,从左咬到右,从右咬到左,那我刚开口,陆召将那根手链递了过来
我顿时心情跌落谷底,委屈到不行,声音也越来越低,底气不足:怎、怎么也明天再退给我吧今天、今天你生日,你、你先收下好不好?
我没没准备别的礼物了我说完很久都没得到陆召的回应,于是抬起头来偷瞟他。
他的表情还是很淡,灯光打下的阴影将他的眼尾拉得有些长,他眼睛的黑色很深,那么沉静看着我的时候,总让我觉得特别深情。
我承认,我有罪,我是个无敌颜狗。就连这种时刻,都觉得陆召好看得要了我的命,也就没那么怨他了。
我自己戴不上。陆召嗓音很是懒散。
啊?
陆召抬了抬眼皮,手指一蜷,颇有点我再不给他戴,他就真不要了的感觉。
我立马抢过来给他戴上,可以不用摘的。我强调,洗澡可以不摘的。
陆召压了压眉尾,我看你是想说你这辈子都可以不摘。
我嘿嘿一笑。
陆召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匀称。我同他五指交扣的时候,喜欢用指腹去摩挲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他轻佻地勾着唇,另一手捏着我的下巴就霸道地吻了上来,将我索取一空后,还咬了我。沿着我的唇线,用齿印描画着。
他的桃花眼艳得叫人心惊。
咬我干嘛?你是狗吗!?我被他吻得快窒息,所以放狠话的声音都是软的,一点气势都无。
很郁闷。
陆召在笑,却强作冷淡,没什么,看你咬得起劲,我也想尝尝。说着,他的指腹轻点在了我的耳垂上,什么时候打的
给你买礼物的那天。
不是怕痛么?
我傻笑了一番,把这个话题就这么揭了过去。
陆召的手链只有独一份,我想要个同款除非自己学会打银。老板看我实在想找个差不多的,又一副穷酸学生样,兜里都掏空了才买了那链子,就施舍了个不值钱的耳钉给我。
极简的银色太阳。我在心里强行将这两样东西关联在一起,告诉自己这就是一对。
就像我和陆召。在别人眼里也是云泥之别,但我就觉得我和陆召天生一对。
我当天找了个纹身店,穿了个耳洞。那花臂老板先把我耳垂碾麻了,然后直接用针把我耳垂扎了个对穿。我出来人还在抖早知道耳洞是这样穿的,打死我也不打。
当时也没问注意事项,第三天耳洞就发了炎,红肿的耳垂被我压着睡了一晚,起床时给我直接疼出了生理泪。
啊!!!陆召,你轻点!!!我抓着陆召给我上药的手腕,委屈巴巴,疼真的很疼
陆召沉声,显然心情不好,疼也忍着,不上药怎么好?
上药得先把打进去的那截耳钉给□□,擦上药膏,再扎进去。这个过程,我一直在喊痛,陆召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吵烦了,眉头紧锁,脸也有点臭。
别动,出血了。
疼我颤颤巍巍地诉苦,想去摸耳垂的手被陆召轻松扣下。
呼是他在往我耳垂上轻轻吹着风。他用的薄荷牙膏,吹过来的风还带着点清凉的味道,却莫名让我烧得慌。
怎么忽然老实了?他的嗓音沉沉,带着早起后的沙哑。
我拽着另一侧的耳垂,因为正在想不该想的事紧接着陆召有点凉的唇就贴在了我发烫的耳骨上。
他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他问:欧?是什么?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