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都市言情 > 婚碎 > 第28节
  可是后来见到高薇,知道了他们的过去,发掘到他眼里另一种温柔和欲语还休,才明白婚姻不是这样子的——光有这样的喜欢是不够的。
  甚至直到离婚,她都没想过要问当初结婚的理由。有什么关系呢?她喜欢的人陪伴了她三年,让她爱过三年,已经很好了。
  可现在还是问了,还是忍不住,心脏像被剜掉一块,空荡荡的,急需那些答案来填补。
  骆敬之知道已经没有必要再隐瞒了,尽可能用她可以理解的语言说起当年的事:“我认识你的那一年,收治了一个叫董小雨的病人,因为我太自负,判断失误导致了医疗事故,她死了。那时候我得到公派去美国留学的名额,很多人看好我,也有很多人等着挑我的错,这样的事故本来是遮不住的,但你爸爸……他当时还是我的教授,想办法帮我遮掩过去了,条件就是跟你结婚,照顾你一辈子。”
  长安怔怔地,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在听到死这个字眼的时候轻轻一颤。
  “我当时是有女朋友的,就是高薇,但我还是答应了。我不想失去工作和前途,所以选择了牺牲婚姻。我跟她分了手,被她泼了一杯滚烫的咖啡,然后我所有的同学和同事都知道了我要结婚的事,面上不说什么,背地里却都在嘲笑我,骂我是陈世美。为了尽快跟你结婚,也为了低调不引人注目,我放弃了去美国留学的机会,跟随你爸爸离开当时的公立医院,去了他现在工作的地方。他做到了院长,我成了学科带头人……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杀人放火金腰带。在外人看来,他走的一定是这样一条令人不齿又羡慕的大路吧?
  他没想过有朝一日能把这些话这么坦荡地说出来,特别是当着长安的面。然而事实是对她说了,他长久以来背在肩上的包袱反而放下了,前所未有地释然。
  长安仍旧安安静静地坐着,过了一会儿,才迟登登地问:“那……要是没有董小雨的事,你就不可能跟我结婚了,对吗?”
  “长安……”
  “对吗?”她固执地又问了一遍。
  骆敬之默认。
  他们其实算是平行线吧?她离他的生活很远,他也没想过要踏足她的世界。如果没有那桩事故,他或许已经跟高薇结了婚,到现在,孩子都上要上幼儿园了吧?
  假设没有意义,甚至如今再设想那样的情形也不会有幸福的感觉,但她既然问了,他就不能否认有这样的可能性。
  又过了很久,长安才轻轻嗯了一声,好像也不打算再问其他问题了,慢慢从椅子站起来,慢慢往外走。
  骆敬之拉住她:“你要去哪里,没有其他问题要问了吗?”要走的人是他,正式离婚前他就已经搬出去住了,这里今后是留给她的。
  长安摇了摇头,想一会儿,又说:“最后再问一个。在巴黎的时候,你真的想把我一个人丢在车站吗?如果左时没有出现,我们也没有走散,你……还会回来找我吗?”
  ☆、35.第三十五章
  骆敬之已经不太记得自己上回哭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事,但这一刻他却莫名有种想哭的冲动。
  其实这个世界上真正无条件相信过他的人, 就只有长安了吧?所以她才在巴黎车站前等他, 直到被人群冲散。
  “我不会丢下你。”他说,“我回去找过你, 但已经来不及了。”
  也许是宿命吧,他和她才一而再地重复这样的轮回。
  她又是轻轻嗯一声, 表示知道了, 然后极慢地挪动步子往外走。
  她这样的反应……大概是不再相信他说的话了吧?骆敬之发觉, 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 长安也并不恨他, 她只是不再信他了。
  她一个人走出去,其实也没走远,就在小区外那个漂亮的街心花园里坐着, 缩在角落的长椅上,没人注意到她。
  天色将晚的时候, 齐妍才找到她。她哭成泪人,靠在齐妍肩上说:“妍姐, 我好难受……”
  难受得好像快要死掉了。
  齐妍已经听骆敬之说了全部经过, 又心酸,又心疼,轻拍着她的背哄道:“说清楚就好,都过去了,别哭了。是骆敬之和左时这俩男人不好,跟你没关系,别哭了长安……”
  离婚了才知道婚姻是一场交易,自己没有被丈夫爱过,父亲病重,小店也没了……这个傻姑娘,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一无所有了吧?
  …
  长安晚上什么都没吃,齐妍只好给她泡了热的蜂蜜柠檬水,又切了一盘水果做成沙拉端给她。她坐在沙发上,也不说话,低着头摆弄金属的餐叉,偶尔戳一块水果,吃得味同嚼蜡。
  齐妍想起上回她出院时也是这样,几乎不肯吃东西,还是左时想办法让她吃了一点。
  可原来,这人真的是别有用心,并不是真正关心她。
  齐妍也觉得头痛,虽然旁观者早就预料到了,可是长安不知道啊!事到如今,让她遗忘吗?还是当做没有发生过?
  她是心理医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不管什么样的感情,要是那么简单就能收放自如,就不需要她这样一个职业了。
  她捧了杯咖啡,远远地坐着,给长安以空间。咖啡很苦,她不擅长做这些,冲的咖啡始终不如长安小店里的好喝。
  门铃响了,她起身去开门,却看到江涵博抱着花站在门口。
  她无语,伸长了手把门一拦:“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我在追求你啊!江涵博当然不好这么说,摆出个人畜无害的笑:“我来看病啊,你不是说我有心理疾病吗?我已经认定你这个主治医生了。”
  “看病到诊所预约,我从来不在家里接待病人。”
  “诊所我去了啊,可是前台小姐说你不上班,我就找到这儿来了。”
  “我今天休息,明天上班。你要预约,明天赶早。”她懒得跟他啰嗦,回身就要关门。
  “哎哎哎!”江涵博连忙用胳膊阻止,连人带花被夹在门口,表情痛苦地说,“齐医生,你不让我进门没关系,可你是爱花的人,别为难这些花啊!你看你看,都夹断了!”
  他没说别的,说的真是花……花茎。齐妍却还是用一种打量下流胚的目光打量他,好像他已经病入膏肓了。
  她把门重新拉开,他顺势跌进门来,门边就有一个玉色的花瓶,插满新鲜百合。
  投其所好是事成第一步,他打听到这位美女医生爱花,从办公室到家里都摆着一捧一捧的鲜花,枯了就换,每天不重样。
  女人的花大多是男人送的,她刚刚要关门拦他,他还在想是不是家里藏了男朋友之类的,谁知这会儿进门来看到的是坐在沙发上的长安。
  “咦,她怎么在这儿?”
  齐妍瞥他一眼:“你还好意思问?”
  “没证据的事儿你可千万别再说了啊,反正那场火不关我的事,我是不会承认的。警方不都认定是意外了吗?”
  齐妍冷笑:“是吗?你跟左时,良心过得去就好。”
  江涵博撇了撇嘴,其实他见到长安是有点头皮发麻,前几天被左时揍成内伤,想起来都还在隐隐作痛。
  他万花丛中过,对女人的情绪把握很准,一看就知道:“她哭过了?”
  不仅哭过,还寝食难安,这都是谁害的?!
  齐妍又想轰他出去了,江涵博及时说:“我这儿也有个跟她差不多情况的病人,你不打算让他们见见面,单独谈一谈吗?”
  齐妍一怔:“你说谁,左时吗?”
  “是啊,发疯发了好久了,难道你没发现?”
  要不是他发疯,见谁怼谁,跟骆敬之大打出手,这傻妞也不会哭得这么厉害吧?
  其实他知道那是左时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否则以他的个性,不可能这么沉不住气。
  然而齐妍才在长安身旁坐下,问她有没有话要问左时,她就惊惧地瞪大了眼睛,拼命摇头。
  “长安……长安,你听我说,用不着害怕,有什么疑问,问清楚就好了,像你跟敬之那样。”
  长安却哭了:“我不问……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比起从骆敬之那里获知真相,她连跟左时对质的勇气都没有。
  比不爱更残酷的是什么?是欺骗。
  齐妍不勉强她,她的心理负荷已经到了极限,不应该再承担更多了。
  可她不去找左时,左时却自己找上门来。
  齐妍并不想让他见长安:“是江涵博让你来的吗?”
  “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的。”
  “长安现在很脆弱,我想她不太想见你。”
  “我知道,但我有话要对她说,我没多少时间了。”
  “什么意思?”
  “我要走了,离开国内,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齐妍一凛:“你要走?你把长安害成这样,弄出这么一个烂摊子,然后就打算一走了之?”
  左时平静地看着她,也不否认:“所以麻烦你让我见见她,有的事我想当面给她一个交代。”
  齐妍气极了,可是没有办法。解铃还须系铃人,能把心结解开,不比重新做她的病人强吗?
  两人在西餐厅见面。才几天而已,长安好像又瘦了,脸都小了一圈,没有笑容,也没有生动孩子气的表情,坐在桌旁,就像不会动也不会说话的木头人一样。
  还好,看到他来了,她眼里还是亮起了光彩,尽管微弱,且一闪而过。
  “长安。”他叫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名字真的蕴含了很多美好的祝愿,连称呼的人都能感觉到安心。
  “你找我?”她还是乖乖的,有一点拘谨。
  “对。”
  “有……有什么事吗?”
  她好像花了很大勇气才把这句话问出口,左时酝酿了一下,刚要开口,她却又猛地摇头,慌慌张张地打断他,把手心里的东西放在他面前的桌上:“这个给你,我刚刚才买的。”
  那是两粒水果糖,不知被她握在掌心多久,好像已经有了融化的迹象。说好要给他做好吃的,上回亲手做的果酱在大火里毁了,今天才有机会买了草莓味的夹心糖带来给他。
  他拿起一颗,剥开糖纸放进嘴里。那滋味,甜得发苦。
  她抬头看了看他,又把桌上的菜单推到他面前,说:“妍姐说这家的牛排很好吃,你要不要点?”
  她没有什么胃口,只点了一份酥皮汤,可是不想让他陪她挨饿。
  左时没翻开菜单,其实他根本吃不下。进门时四下看了看,这西餐厅的风格有点像原来长安的店。如果没有那把大火,她这会儿大概还在店里忙碌着,他们要谈什么,也不用到其他地方来了。
  齐妍不愧是专家,特意约在这样的地方,大概是要让他感到愧疚吧?
  他把一张黑色的□□放在桌上,对长安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这里面有一些钱,应该够你再重新开一家新店。我拜托了信得过的朋友,他有这方面的经验,可以帮你筹备和打理。还有阿元和米娅,我都跟他们说好了,如果你的新店开起来,他们一定过来帮忙。”
  长安没动,看着那张卡,情绪没什么波动,过了一会儿才抬头,问他:“那你呢?”
  左时看着她:“我要走了。”
  “走?去哪里?”
  “法国。”他笑了笑,“也不一定是法国,我的工作需要四海为家。”
  “要去多久?”
  左时抿了抿唇,曲起手臂搭在桌上,倾身道:“长安,不要在意我。等我走了,过一段时间,你就会把我忘记的。”
  “要去多久?”长安像没听到他说的话,固执地坚持问道。
  他长吁口气:“很久,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