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娥点头,郑刘氏陪着她又重新坐下,只是眼神不时的飘向门外。
漆越出了堂屋,并没有去西头的茅房,而且趁郑刘氏不注意,去了东头,东头有一个带锁的门,门窗紧闭,但是这地方的窗户都是用纸封的,一戳就破。
漆越在窗户上戳了一个洞,从那往里看,待看清里面的场景后,漆越的脸瞬间黑的能滴出水来。
漆越沉着脸一脚踹在带锁的门上,本就不牢靠的门,瞬间摇摇欲坠。
郑刘氏听到声音立刻跑了出来,看到这个场景立刻惊叫道:你在干什么!
漆越理都不理她,抬起腿来又是一脚,木门砰的一声倒地。
昏暗的房间里,瘦小的身影哆哆嗦嗦的站在床前,一脸戒备的看着门口,张开双臂用他瘦弱的身体保护着身后的人。
郑刘氏跑过来要拉走漆越,嘴里气急败坏的喊着:反了反了。
漆越眼里冒火的盯着她:滚!他不打老人,但是她要再上前一步,漆越不保证他会做出什么来。
郑刘氏被他的眼神震慑住了,一时竟不敢上前。
漆越越往前走,床前的小孩身体害怕的抖动的越厉害,但是还是坚定不移的站在那,甚至龇着牙露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像一只虚张声势的幼兽。
这时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引来的李小娥进到房间了,一看小孩十分惊讶:文昊,你不是去你后面是谁?
郑文昊张嘴做了一个姥姥的口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小心翼翼的挪开了一点,露出身后的人的脸。
李小娥瞪大了眼睛,大声惊叫道:媛媛!
郑刘氏一见情况不妙,拔腿就往外跑。
李小娥用前所未有的速度扑到床前,看到床上不成人样的女儿,眼泪哗哗的往外流。
漆越往前一步,郑文昊警惕的挡在他面前。
文昊,我是你舅舅,相信我,小孩不信,漆越没有办法:现在最要紧的是送你娘去看大夫,大伯娘?
郑文昊也看向李小娥,李小娥擦着止不住的眼睛:文昊,让你小舅过来。
郑文昊这才让开路,漆越走过去,把漆媛背到背上,漆媛干瘪的手臂无力的垂在漆越的胸前,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伤痕。
漆越闭上眼睛,强压住内心的怒火,背着漆媛离开了郑家,郑文昊就在一旁紧紧的跟着。
漆越加快了步伐,走的极快,腿脚不便的李小娥也咬牙跟上。
路过之前的稻田,地里干活的人都看见了这一幕,摇头感叹:作孽哟。
这些漆越都顾不上了,他快步上了竹排,正想着如何安置漆媛的时候,郑文昊气喘吁吁的跟上来,一屁股坐在竹排上,伸手让漆越把他娘放到他怀里。
瘦小的身躯,竭尽全力的环抱着比他高许多的漆媛。
李小娥也上了竹排,跟郑文昊两个人把漆媛紧紧护住,漆越撑起竹排往县城去,一路上李小娥的眼泪就没有断过。
好不容易到了县城码头,漆越再次把人背上:伯娘你先带文昊去铺子里找大哥他们。
李小娥点头,去牵郑文昊,被他扭身躲过,郑文昊的手紧紧抓着漆媛,不肯放手。
漆越来不及管这些了,跟着就跟着吧:伯娘你自己去,我带媛姐去医馆。
待三人走后,李小娥也抹着眼泪往漆家铺子跑去。
漆越背着漆媛一路跑到秦家医馆,坐馆的秦大夫一看立刻道:送到后院。
漆越脚步一转,背着漆媛进了医馆后院的病房。
秦大夫也立刻对秦空青吩咐道:快去叫你姑姑。
秦姑姑一来,漆越和郑文昊就被赶到门外,小孩趴在门缝上,试图从那看清里面的情况。
不一会儿,漆全年、漆全民、漆全则、漆全诚,漆越的那些哥哥都来了,一群大汉急匆匆的跑进秦家医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找事的呢。
见到漆越全都围了上来。
如何了?
漆越坐在廊下,两手交叉紧握着:大夫还在里面。
于是,一群大老爷们就守在门口,像一堵墙一样,秦姑姑出来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漆全年连忙上前问道:大夫,我妹妹怎么样了?
秦姑姑的脸色十分难看:施了针,等下会醒过来,不过病人现在在发热,要先给她降热,胳膊腿上全是伤,胸前的肋骨断了两根,额头上也有砸伤,长期未能进食,脾胃都出了问题,你们当哥哥的是怎么搞得!再晚
嘭!一个拳头狠狠砸到柱子上,柱子上立刻出现了裂痕,漆全民咬牙:这个畜生!
全民!漆全年叱责了一声,随后歉意的对秦姑姑说道:抱歉,我们随后会赔偿。
秦姑姑黑着脸,但是语气终于好了一点,能看出他们是真的关心里面的病人:行了,去给病人抓药,再送一些粥来,病人需要进食。
漆越站起来,拿着秦姑姑手上的药方去前面抓药,漆全民出门去买粥,强撑着的李小娥也终于走到了秦家医馆。
她哆哆嗦嗦的走过去拉着漆全年的手,眼睛含泪的问道:媛媛怎么样了?啊?娘的媛媛。
漆全年提起一口气:娘,你别担心,大夫都看过了,你先进去陪媛媛,好好照顾她。
漆全则转身就往外走,漆全诚跟上,漆全年知道他们要去干什么,但是他不想阻止,漆全年一双通红的眼里,全是恨意。
郑!家!宝!
大夫,大夫!屋里突然想起李小娥的声音,秦姑姑立刻跑了进去。
漆全年跑到门口强行止住,焦急道:娘,怎么了?
李小娥回道:文昊晕倒了,大夫正在看,你进来吧。
之前一直没人注意的郑文昊,在秦姑姑出来之后,就溜进了病房,坐在床边守着他娘,可能是脱离了那个糟心的环境,心神松下了,人就坚持不住了。
李小娥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紧闭着眼,趴在漆媛的身上。
秦姑姑给他检查,结果发现他的情况和漆媛差不多,但是要轻一点,所以一个已经昏迷了,一个还能的坚持走到县城来。
漆全年听到直揪心,他苦命的妹妹啊。
漆媛醒来的时候整个人是懵的。
媛媛,李小娥就坐在床边,看到她睁开眼睛,轻声喊道。
漆媛愣了好一会儿,嘴唇蠕动着,良久才喊了一声:娘
李小娥:诶。
漆媛的眼泪从眼角流出,从脸颊滑过,落进被子里:娘,你来接我了吗?
李小娥一下捂住了嘴巴,泣不成声。
漆媛扭头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看到坐在窗边的漆全年:大哥
突然,漆越伸手抓住李小娥,焦急的要起身:娘,文昊呢?文昊去哪了?文昊
你别急,别急,李小娥立刻把人按住,站起身让她看到自己身后的另一个病床:文昊,就在这,啊,就在这。
漆媛松了一口气,但是想到自己昏迷前的事,立刻紧张起来:文昊,怎么了?
他没怎么,比你好多了。漆全民黑着脸,提着食盒走了进来,说话的语气有点冷。
看到他,漆媛眼神闪动了一下,囔囔道:二哥
漆全民将食盒重重的放到桌上:漆媛,你能耐了啊,让人打成这样,怎么之前打掉别人门牙的不是你吗?端着药走到门口的漆越:我是不是出现的不是时候?
里面漆全民的冷言冷语还在继续:小时候打不赢人还知道找帮手,怎么现在是腿断了还是哑巴了?还是你觉得自己武功盖世能打遍天下无敌手了?脑子被猪吃了吗!
漆全民的语气越来越重,声音也越来越大,躺在病床上的郑文昊被他吵醒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下床跑到漆媛身边,蹲在她床前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她。
漆全民哑火了,冷着脸打开食盒。
漆越这才走进来,把药递过去:先吃药吧。
第21章
漆越把药送进去就出来了,让他们一家人在里面说话。
没一会儿漆全年从里面出来,把药碗送回厨房,又走到漆越身边:这次多亏了你了。
漆全年自嘲一笑:之前我娘想去看三妹,我们还觉得是她过于担心了,现在看来,恐怕是母女连心了。
大夫说,三妹身上不光有新伤,还有旧伤,那个傻丫头不知道在郑家吃了多少苦。
漆越默:大姐从来没有说过吗?
漆全年摇头:她太要强了,当年人是她自己选的,家里人都不同意,最后架不住她喜欢才勉强同意的,所以日子即使过得不如意她也不会回来说的。
漆越对这个大姐不了解,对她的做法也不好评价。
三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从小家里人就宠着他,嫁到郑家后,怕她过不好,我们对郑家多有照顾,当初赵家连一亩良田都没有,现在都在县城开起铺子来了,只是没想到,我们家精心竭力,倒养出一只白眼狼来了。
漆全年嘲讽一笑:这只白眼狼怕是忘了他家铺子为什么能开起来了。
听到他这句话,漆越明白郑家这次怕是要倒霉了,不过也是他家罪有应得。
把人打成这样都不是送医,前一天还舔着脸拿着礼物上岳家送礼,说什么漆媛病了下不来床,分明就是怕被娘家人发现吧?
当时漆越就觉得郑家宝说话的语气,可不像一个担心妻子身体的丈夫。
更过分的是,在娘家来人的时候,竟然将人锁起来,骗他们漆媛出门了,若不是郑刘氏的谎话漏洞百出,漆越还真说不定就信了。
在到他家之前遇到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去郑家偷偷报信了,只是他们来的快,没有太多时间给她编谎,还做贼心虚的跑到门口等他们。
说什么漆媛带着郑文昊上县城买酱鸭,他们家猪食槽里露出的骨头分明就是鸭骨,一会儿说人刚走,一会儿又说人追不回来了,当漆越真是个傻子吗?
茶水都是热的,那么短饿时间她上哪去烧的水,分明就是才吃完中饭没多久,桌子上的油都没来得及擦。
如果刚吃饱饭,谁会无聊到去一趟县城就为了买只酱鸭,尤其是在公爹和丈夫去田里干活的时候。
不过刚刚听漆全年说的,郑家宝和他爹到底在不在田了都不一定。
以漆家几个哥哥对漆媛的维护,这件事郑家别想善了。
这时漆全则和漆全诚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两包东西,漆越打眼一看,这些东西怎么这么眼熟?
漆全则把属于漆越的、原本应该在郑家的礼物塞到他怀里。
漆越愣愣的看着怀里的东西。
漆全则问:三姐怎么样了?
漆全年答道:醒了,你们进去看看吧。
漆全则和漆全诚点头进了病房。
漆全年对漆越说道:你去铺子里,叫他们收拾一间房出来,这几天三妹和文昊就住县城里。
好。
漆越出了医馆,看到前面有几个人抬着一个伤患,鬼鬼祟祟的进了一个胡同,然后有一个人从里面出来,跑进漆越刚出来的秦家医馆。
漆越从胡同路过的时候,就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医馆就在前面,我们干嘛不把人直接抬进去。
你是不是傻,没听见漆家那两个蛮子之前说的话吗?见他一次打一次,现在把人抬进去不是送上去给他们打吗?
他们也太过分了吧,把人打成这样还不让人看大夫?
人家是在给自己姐姐报仇,你没听说吗?把人从郑家背出来的时候,身上没一处是好的。
漆越好像知道那个伤患是谁了,他停在胡同口的小摊前,装作买东西的样子,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不一会儿,大夫被叫过来,是今天坐堂的秦大夫。
一阵混乱之后,秦大夫的声音响起:胳膊腿上都是小伤,主要的内伤,肋骨断了两根,脾脏受损,额头上的伤是昏迷的主要原因,你们这些小年轻,不要动不动就打架斗殴
这伤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尤其是肋骨和额头处的伤
漆越默默转身离开。
厉害了我的哥!
漆越进了漆家铺子,如今漆家铺子已经大变样了。
原本是一间大的杂货铺子,东西无序的摆放,一些东西甚至直接用麻袋装着摆着地上。
后来漆越打了几个柜子,把东西分明别类放好,一下从杂货铺变成了小超市。
对此还专门划了一个很大的空间卖娃娃,漆家铺子的事,一直是漆全年全权负责,当然幕后军师是那只漆狐狸全乐。
显然他们对娃娃抱有很大的期望,也舍得下本钱,新打的雕花柜子,嫩黄色的装饰,挂着几幅充满童趣的画,在摆上几盆开的正艳的花,这些东西可都要不少钱。
不过显然回报是对得起付出的,看着那些富家小姐一个人十几个的往轿子上搬,本来打算找个人转达一下漆全年的话的漆越,决定自己去后院收拾房间。
毕竟打扰别人赚钱是罪恶的,尤其是这个钱还有自己的份。
安置好漆媛之后,漆越就自己回家了,上岸没走几步,就看见三个小孩在摘山壁上的野柿子。
柿子树长在垂直的山壁上,最低的柿子离地也有两米半,三个孩子里最高的伸出手也够不着,所以他们想了一个办法踩高跷去摘。
漆越等人下来才黑着脸走过去,一把薅住两个小的命运的衣领:你们在干什么?漆元齐?
没错,漆全生的倒霉儿子也在。
一见两个小伙伴都被抓住了,原本打算溜走的大孩子也只能乖乖留下挨训,还用脚勾了勾旁边倒落的高跷,想把它们藏起来。
漆越瞪了他一眼,走过去把高跷捡起来,看到手里的高跷,漆越也不知道该不该夸他们聪明了。
他原本给村里小孩做的高跷,脚踏离地只有它们小腿那么高,他手上的这个,明显是被加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