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诏狱出来的时候,小林子还在外站着。
  “督主,曹公公来了。”
  东厂前厅站着一个年已及艾的老公公,他正负手欣赏着墙壁上的书法。
  “老祖宗,您怎么来了?可是皇上有什么旨意?”陆风客客气气的迎上去,毕恭毕敬的搀扶着老太监落座。
  “小风啊,咱家这次来也是受人之托……永安公……咦?”曹公公屠突然发现站在陆风身后探头探脑的王素,“这个小娃娃是?”
  陆风没解释而是朝王素招招手,“过来,见过老祖宗。”
  她甜甜笑着,哒哒哒的小跑过去挽住曹公公的胳膊,奶声奶气的叫道:“爷爷好,小的叫小安子,给您请安了!您吉祥!”
  王素本就长得可爱,特地夹了嗓子,显得无害又天真,曹公公被哄的呵呵直笑,“哟,这是哪个小乖乖喔?之前怎么没见过?在哪个宫里服侍?”
  “回禀爷爷,小安子是富贵公公的远房侄子,刚净身,还不太懂规矩,现在跟在厂督大人后面打打杂。”
  曹公公喜笑颜开的捏了捏王素的小脸蛋,“乖,乖,乖,真是个讨喜的孩子。”
  “嘻嘻,爷爷也好面善,看着就很慈祥。”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哄得曹公公连正事都给忘了一大半,要不是陆风打断两人的交谈,估摸这一老一小能聊到天黑。
  “哦,对对对,正事都给忘了,你看看我这记性,真是老咯!”
  王素见缝插针的打断曹公公的话,“爷爷才不老,爷爷看着可年轻哩!爷爷有事要跟厂督大人谈呐,那小安子就退下了。”
  “无妨无妨,”他拍拍王素的小手,“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小安子在旁边陪着爷爷,没事的。”
  “好的,爷爷,您喝茶!”
  “好好好,”曹公公配合的抿了口茶水,然后向坐在一旁的陆风说道:“再过几日不就是永安公主的生辰,可是乐安小殿下不是才薨?也不适宜大肆操办,皇后娘娘那边拿不定主意,不知道礼部是个什么意思,所以才找到咱家想来探探消息。”
  永安公主?
  王素也不笑了,悄悄看着陆风的表情。
  “礼部目前还没递上折子,如果有消息小风第一时间通知老祖宗。”
  “那就行,辛苦小风了。”曹公公站起身也不多留,“皇上那边还等着咱家去伺候,就不多留了,还请小风多费心。”走前还不忘摸摸王素的脑袋瓜子,“小安子回头到哪儿个宫里做事可别忘了通知爷爷,爷爷断不会让人把你欺负了去。”
  “好的爷爷,谢谢爷爷,爷爷您真好!”王素乖巧的搀扶着曹公公走出东厂,人前脚刚走,她就立马拉下脸,有点恶心的呸呸几下。
  陆风似笑非笑的站着旁边,“不是叫的挺开心的吗?”
  “那还不是为了不丢您面儿吗?”她没好气的嘟嘟囔囔,“皇上的贴身内侍还是要搞好关系的,伴君如伴虎,能混这么久多少是有本事的,得多学学。”
  “走吧,去洗手。”
  洗手?王素满脸困惑的看了看自己安安静静的小手,哪里脏了?
  一个时辰后。
  看着自己又红又肿的小手,她欲哭无泪,这叫洗手吗?这明明是酷刑!陆风莫名其妙的让她用皂角洗手,反反复复,洗一遍不行,洗两遍不行,洗三遍还是不行,等皂角完全用完才让她停手。
  回到雍和殿的曹公公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拐弯到了一个角落里,巨大的圆柱挡住他大半个身子,不过片刻他就走了回来,进了宫殿。
  同一时间,陆风也收到消息,如竹般的手指微微弯曲,棱角分明的关节轻叩在桌面,有一下没一下的撞击。
  啧。
  这就按耐不住了?
  王素双耳不听窗外事,一心只吃桂花糕,一口接着一口,乐不思蜀。陆风看着他无比满足的模样,首次对这种软软糯糯只会掉渣的食物有了兴趣,捏起一块放进嘴里,嗯,如同嚼蜡。
  浅尝小口就把糕点放回旁里,“不好吃吗?”王素不解的把吃剩的塞进嘴里,“挺好吃的啊,不然你尝尝这块。”她挑了块甜而不腻的绿豆糕喂到陆风嘴边。
  陆风盯着精致的糕点有片刻失神,在她满怀期待的注视下,咬了一口。
  “是不是很好吃?”王素的眼睛都笑成小月牙,脸颊红扑扑的,像朵娇羞的小花。
  “嗯。”
  得到认可的王素更是心花怒放,迫不及待的挑选出各种不算甜腻的糕点,挨个送到陆风嘴边,“这个也好吃,这个这个,都好吃的爹爹。”
  很意外,陆风非常配合的浅尝了所有糕点。
  风卷残云之后,王素连打几个饱嗝,陆风把她拉到面前掏出手帕将她脸上的残渣跟手上的碎末都给清理干净,递过一杯已经冷却的茶水,“漱口。”
  咕噜噜——
  “吐出来。”拦住想要直接咽下去的王素,陆风把杯口送上去,见她乖巧的听话,神情也温柔许多,“张嘴。”
  捏着她的下颌检查一番,“今天不许再吃了,当心积食。”
  几缕乌黑垂直的青丝浪荡在她都耳蜗,细长蕴藏的黑眸折射出她的倒影,王素心都化了,言语无法描绘出她现在的感觉,羞涩、慌张又欣喜,甚至还有一些渴求,连脚趾头都在发烫。
  “你……”
  “我?”温热的液体搔痒着她的鼻头,她擦了擦,是血。“我……我……我没事!”羞愧难当的仰起头,王素只能来回踱步以掩盖自己的兵荒马乱。
  陆风笑了,很浅,但是被她发现了。
  每月的初四、十五,清泉宫都是闭门不见客的,皇后娘娘会在这个日子拜佛,为天明王朝祈福。
  今天恰逢初四,平日里人群罗雀的清泉宫变得冷清许多,除了外院有两三个扫地的小太监,就剩皇后的贴身大宫女站在内院守着。
  已是晌午,小婢女匆匆从御膳房拎来餐食递给大宫女暖玉,“姐姐,吃的来了。”
  暖玉上手就掐住小婢女的耳朵,“你个不要命的,嚷嚷什么?若是惊扰到娘娘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小婢女疼得泪眼汪汪也不敢多说,捂住充血的耳朵欠欠身立马跑了出去。在过道兜兜转转几圈,遇到一行巡逻的番子,不露声色的点点头。
  打开餐盒,里面只有几样清淡的小菜跟一条清真黄鱼,暖玉抽下发簪在鱼嘴里轻挑,露出一张纸条,午时三刻,后门。
  下了早朝的魏国丈被陆风拦下去路,“国丈爷,陛下邀您一叙。”
  雍和殿里永勤帝正在和曹公公闲聊两年一次的选秀,见人被陆风领过来了,立马热情的起身,“爱卿来了啊,赐座。”
  魏国丈有些忐忑,不知所以的看了看曹公公,对方也是二丈摸不着头脑,缓缓摇头,示意稍安勿躁。
  “不知陛下让老臣前来所为何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请国丈看出戏,”永勤帝侧头望向陆风,“准备好了吗?”
  “回禀陛下,万事俱备。”
  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永勤帝大笑两声,“好好好,走吧,魏国丈,随寡人看戏去。”
  曹公公扶住永勤帝,“陛下,这是要摆驾去哪儿?”
  横了一眼曹公公,永勤帝说道:“不过看场戏,那么兴师动众做甚?陆风带路,跟着走就行。”
  两个眼生的小太监站在清泉宫后门,瞧见暖玉带着两个干粗活的小太监前来,立马迎了上去,谄媚的笑着,“姐姐可算来了,这是老祖宗给皇后娘娘讨得珍贵佛经,有点重,还请姐姐小心。”
  “你个小泼猴,就你嘴巴甜,喏!”从腰间抽下一袋碎银,“这是给二位小公公的赏钱,暖玉在此代娘娘谢过曹公公,曹公公有心了。”随后让两个太监把箱子扛起,回到清泉宫。
  叩叩——
  “娘娘,佛经来了。”
  “进来吧。”
  殿内充斥着檀香,烟雾缭绕,皇后娘娘跪坐在拜垫上,背对着众人。放下木箱后,三人也不多呆,匆匆欠身离去。等听见关门声,皇后才缓缓起身,打开木箱,里面哪里是什么佛经,而是一个样貌俊美的男子。
  说不尽软玉温香,娇柔旖旎。
  陆风领着永勤帝、魏国丈、曹公公避开众多奴才,从小道走向清泉宫,魏国丈不明所以,曹公公却冷汗直冒,身体控制不住的打颤,陆风眼尖,瞧见了,关切的问道:“老祖宗,这是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永勤帝闻言也看着曹公公,“怎么了?”
  他有苦说不出,哆嗦的更加厉害,陆风在旁帮腔,“许是曹公公年纪大了,累着了。”
  “是……是啊……老奴……老奴……”曹公公拼命擦着额角的冷汗,“还望皇上恕罪,老奴罪该万死!”
  “无妨,马上就到了。”永勤帝不冷不热的说着,带着魏国丈径直推开大门紧闭的清泉宫。
  打扫卫生的小太监刚想通报就被他制止,进入后院后吓得暖玉心脏提到嗓子眼,刚想惊呼,陆风捡起一块石子朝暖玉身上一射,对方只能惊恐万分的站着,发不出声,面如死灰。
  魏国丈何等人精,见到此景便知出大事了,刚想跪下求饶就被陆风拦下,“请吧,国丈爷。”
  越靠近,屋里的呻吟声越加明显,魏国丈簌簌发抖,曹公公已经吓得昏厥过去,永勤帝不怒反笑,“不知是谁家的小女在娇笑,你说是不是魏国丈?”
  砰——
  一脚踢开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