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也是耿直,来者不拒,简直是个酒桶。
司栗靠在他身上,神志不清地半眯着眼,脚趾碰到一个鞋子就往里套,又被悦一沉哭笑不得地捉住脚踝,“那是我的鞋。”最后只能矮下身替她把鞋穿好。
桔姐在旁边看着好笑。
“我刚把唯唯哄睡了,你一会收拾东西的时候小声点。”出门前悦一沉还不忘提醒她。
“知道了。”桔姐打着哈哈侧开身,“开车小心点,拜。”
男人搀着司栗的腰走出去,头也不回地扬扬手示意。
把酒桶塞进车后座之后,悦一沉回到驾驶座,刚调整好座椅酒桶就探头过来,卡在座椅中间迷迷糊糊地望着他,“悦一沉?”
他恩了一声,推了推她,“坐好,送你回家。”
她扒拉着椅子,没有被推回去,只是巴巴地看着他,嘴里嘀咕了一句,“悦一沉,我今天什么都没看到,你不要辞掉我。”
很含糊,但是悦一沉听得很清楚,他回头,表情有点无奈,“怎么,听这语气似乎很遗憾?”
司栗连忙把头摆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坐好,我要开车了。”他不想再和她提这件事,即便她已经醉得神志不清了。
司栗傻笑着噢了一声,又问:“那,你是不是雏啊?”
悦一沉疑心听错了,“什么?”
“你,是,不,是,处,男?”
悦一沉深吸一口气,而后低头望着身边的这个脑袋,眸光沉沉,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冷了,“你喝多了。”
“零绯闻,从来不谈女朋友。”女人自然无知无觉,继续嘟囔她的,“28岁了还是粉色的,也太禁欲了吧?”
“……”
“看你那么喜欢唯唯,难道你是萝莉控,有恋童癖?”
她今天听到了,唯唯许愿说长大要嫁给他,他没有拒绝,还摸着她的脑袋让她快点长大。
悦一沉懒得跟她计较,蛮横地把她推回去,听到咚的一声,显然是某人灌满酒的脑袋撞到座椅了,她闷哼了一声,而后再无声息。
悦一沉把她扛回家的时候觉得自己腰都快断了,来不及喝口水,她又叫着要卸妆,他没法,只能折回去给她卸妆,而后还耐着性子帮她擦了手和脸。
末了看着呼呼大睡的女人,难得地被气得牙痒痒,“明天就把你辞了!”
本来已经睡着的人却噌地坐起来,乌溜溜的眼睛瞪着他:“辞谁?”
悦一沉叹气,“你听错了,睡吧。”
转身欲走,却被又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拉回去,他没有防备,被拽着往后踉跄了几步,而后猝不及防地倒到那个粉蓝色的,香香软软的床上。
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便一暗,一个更软的东西贴在了他的嘴唇上,还伸出舌头舔了舔。
悦一沉呼吸一窒,目瞪口呆地望着上方的人。
她简直颠覆了他对助理的认知。
司栗离开他的嘴唇,骑在他身上揪着他的衣领,可怜兮兮地说:“你不要辞掉我,我是星娱的金牌助理,虽然经验不算丰富,人脉也不算多广,但是我自带旺星体质,带过的人都会大红大紫。”然后像面试一样,居高临下地罗列了她带过的明星和工作经验。
悦一沉:“……”
“别辞掉我。”
“不敢。”他要是再说那个字,恐怕就要晚节不保了。
司栗望着他,傻不拉几地笑了起来,“悦一沉,你真的好,好……”
话还没说完,就一头倒下去,脑袋砰地砸在他胸膛上,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悦一沉推开她转身就走,到了客厅又停下脚步,十分无奈地折回去给她盖好被子,而后才揉着胸口离开。
心脏有些疼,也不知道是被砸的还是被气的。
司栗睡得很沉,她很久没有喝这么多了,不是因为被灌,是她今天实在开心,所以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变成了唯唯,穿着粉色纱裙和小皮鞋,小跑到悦一沉身边,被男人笑着抱起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而后笑醒。
周遭一片漆黑,摸索着找到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才两点半。司栗觉得胃有些不舒服,脑袋也昏昏沉沉的,于是摸黑到客厅找药,没有寻着,又折回她爸的房间,摸了半天才在一个抽屉的角落找到一小瓶藿香正气液。
她没有开灯,眯着眼喝完了一瓶,才又扶着墙回了房间。
而后更沉地睡过去了。
早上是被手机铃声闹醒的,司栗眯着眼睛摸手机,摸了半天只摸到她的ipad,最后只能睁眼去找。
她的手机就在枕头下面叫个不停,摸到的ipad不见踪影,司栗伸手要拿手机的时候完全愣住了。
她呆坐了半响,一直到手机静了下来,才如梦初醒一般地爬下床,爬到梳妆台前的凳子上,目瞪口呆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如果那还是自己的话。
司栗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她仍然记得自己的那个梦,小胖手小短腿,被悦一沉抱起来亲了一口。
只是梦里的她穿的是公主裙,现在的她穿的是自己的毛衣,眼下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简直像是一个唱大戏的人。
手机再度响了起来,司栗被吓了一跳,啊的一声跌到地上。
虽然有地毯做了缓冲,但她还是疼得龇牙咧嘴。
原本只够她落脚的地毯现在完全可以给她做床了,不仅是地毯,视线里的所有物件都放大了。那张原本只到她大腿的床,现在到她的胸部,落在她脚边的拖鞋,比她的脚整整大了一倍。
她爬起来把那个像平板一样大的手机拖过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悦一沉。
上头弹出一个标签:接悦一沉去录音。
她恍恍惚惚地接通了电话,听到那一贯低沉悦耳的声音。
“司栗,车在我这里,我自己去录音棚就好了。”
有这么清晰的梦吗?
司栗扭头,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而后呆滞地掐了自己一把。
疼疼疼。
不是东西变大,是她真的……变小了。
惊慌、恐惧、混乱、不知所措和不可置信齐齐涌上心头。
电话那边还隐隐有车流和喇叭声,显然对方正在开车,“你昨晚喝多了,今天先好好休息一天。”
司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悦一沉的方向盘差点打偏。
他有一丝丝后悔,他就应该让桔姐给她打电话辞掉她的。
司栗在那头旁若无人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悦一沉耐着性子问她怎么了,她说得断断续续,悦一沉只隐约能听到病了,见鬼了,要疯了,救命等字眼。
显然酒还没醒。
“司栗?司栗,你听我说,现在,回到你的床上去,闭上眼睛再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司栗在那边终于停了一会,窸窸窣窣了一阵,应该是爬上床了,悦一沉刚要挂掉电话,就听到她打着嗝说:“我睡不着……”
眼看就要继续哭。
莫名让他想起了唯唯,唯唯哭得厉害的时候,也会打嗝。
他还是第一次看(听)到成年人会哭到打嗝。
让他大开眼界。
之后电话就断了,悦一沉看了一眼屏幕,车在大道上平稳地行驶着,开车的人却渐渐有些心不在焉。
他还真的有些担心那个不知道要怎么定义的助理了。
司栗挂了电话之后就急匆匆地给她爸打电话。
司国庆眼下正在新疆做调查,一直都很难联系,前几天他刚刚给她发过信息说自己要下坑了,所以会有一段时间联系不上。
这个电话自然打不通。
司栗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落。她母亲早逝,没有爷爷奶奶,没有兄弟姐妹,亲人早就都不往来了。所以联系不到她爸,她就完全没了主意。
悦一沉赶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二十五分钟,他按了好一会门铃,才听到门口有动静,之后是椅子在地板上拖动的声音,而后门被隔着链条打开了。
一个看起来不过四五岁的小女孩站在椅子上,泪眼汪汪地仰着头望着他。
悦一沉微微一怔,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楼层和门牌号,确认自己并没有敲错门后,刚要问开口询问,面前的小肉丸就卸下了门锁,叫了一声悦一沉之后撇着嘴就开始哭。她哭得一抽一抽的,隔壁邻居都被吸引了出来,狐疑地望着他。
悦一沉有些被吓到了,下意识地抱着她闪身进了屋,反手扣上门。
第4章 chapter4
两人在玄关大眼瞪小眼。
他怀里抱着的是一个经典版的中国瓷娃娃,五官精致漂亮,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面挂着泪痕,实在惹人怜惜。她只穿着一件大人的毛衣,领口松垮,袖子在藕节一样的手臂上挽了好几道,一头乌黑的长发厚厚地叠在身上,看起来像是一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淘气。
悦一沉抱着她,手臂察觉到小淘气衣服下的屁股是光溜的,又连忙把她放下。
此时这个小淘气稍微止住了哭泣,但一双圆溜溜葡萄似的大眼睛里还蓄满着泪花,眼圈红彤彤的,小巧的鼻子抽着气,鼻下有一片疑是鼻涕晶亮,粉嫩嫩的小嘴往后撇着,仿佛下一秒就又要哭出来。
“乖,先别哭,家里还有人吗?”他柔声低抚,又迟疑着问,“司栗呢?”
女孩仰着脖子看他,努力止住眼泪,语调颤抖,看起来有些崩溃,“……我就是司栗。”
悦一沉笑了,看了看那似曾相识的面容,又问道:“你是她妹妹吗?”
是完全不相信的表情。
“我没有妹妹,我真的就是司栗,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早上起来就变成这样了。”她无措地捏着自己的领口,因为身形缩小,那圆领此刻像是一字肩,宽松得要落下来,“悦一沉,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还在做梦啊,我是不是生病了?”
悦一沉哭笑不得,“别闹了,你姐呢?”
司栗有些生气了,“我真的没有妹妹!我一直都是独居,没有在骗你!”她说完转身跑进屋,飞快地拿出一本相册,翻开指给他看,“这是我小时候的相片。”
悦一沉低头看了一眼,而后怔住。
照片有些年份了,但上面的小人儿和面前这一个泪眼婆娑的人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