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不是你外公的亲儿子吗,难道捡来的?”陈沫一脸偷窥到豪门秘辛的样子。
陆小羽沉顿了几秒,似乎在想怎么开口,好久之后,他才斟酌了措辞道:“舅舅在尼泊尔的那几年,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一度曾与外公闹到要断绝父子关系,后来外公下了最后通牒,让他回国跟世家女儿结婚,安安分分过日子,舅舅倒是回来了,只是却决口不提结婚的事,还带回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外公几次被气到心脏病发,后来就在律师的公证下,修改了遗嘱——如果舅舅不结婚,那外公百年之后,舅舅一分遗产也别想得到,当然,那个乡下妞是肯定被排除在结婚对象之外的。”
陈沫猛地瞪大了眼:结结结婚?原来陆渣结婚还有这层含义。
她此刻总算是明白了,陆饶那句“我需要一个已婚身份”是什么意思了——合着自己成了他抢遗产的跳板,白白把自己牺牲给他们家的财产争夺战中去了?
这阴差阳错的。
弄清楚因果,陈沫心中感慨:可怜了陆渣的真爱黑妞,这下好,我冷不防就拿了这红本本坐实了正宫之位,以后那黑妞还怎么活下去?哎,这可真是想吃-屎的沾不着,我个不想吃-屎的,却被屎粑粑糊了满身,我上哪儿说理去?我这心里也是膈应死了。
陆小羽似乎心情不太好,讲了这几句话之后,很久都没有再吭声,直到喝完了一瓶矿泉水,才问陈沫:“我可以在这里住两天吗?这两天家里闹得鸡犬不宁,我想清静些,备考。”
他期末考的时间临近了。
“当然可以啊。”陈沫答应得爽快,活像半点都没有两人之前的尴尬似的,还假装随口地问道,“申请学校了?”
“嗯。”
那就是果真确定要出国了。
陈沫心里滋味怪怪的,撅了撅嘴巴也跑去拿矿泉水喝,喝了几口之后问道:“今晚要吃土鸡火锅吗?”
“不了,没心情。”
陆小羽情绪不高,陈沫算是看出来了,他不太开心,大概是亲人去世的缘故吧——她想,情况大概是这样的,陆老爷子去世,守在身边的人却没几个是真正上心的,恐怕包括他的一双亲儿女,这大概就是权贵人家的可悲,陆小羽倒算是老爷子身边亲近的人中,唯一有几分真心的那个,还算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当然,这些也有可能是涉世未深的缘故。
他以后总会变的,变得世故而唯利是图,跟他舅舅一样。
不知为什么,看着少年此刻略带愁容的侧脸,陈沫竟然不太想看到那天的到来。
“你确定真的不回家呀?怎么说你也算是老爷子的宝贝外孙,你舅舅又没有孩子,遗产也该有你大大的一份才对。”陈沫手撑在吧台上,侧着脸问陆小羽。
“有我母亲在,我回不回去都无所谓。”提到自己的亲妈,陆小羽语气很冷淡。
陆晴晴是个十分强势且有主见的女人,这女人黑心起来的时候,不说六亲不认吧,但绝无多少亲情可言,这不管是对她的枕边人,她的弟弟,亦或是亲生孩子,都毫无差别——陆小羽自小在陆饶身边长大,真要论感情来,反而跟陆饶亲厚些——此番陆晴晴大张旗鼓回来,声势浩大,无非也就是为了分财产,而且也是她主张,一切按照老爷子的遗嘱来,美其名曰尊重老爷子的临终意愿。
换句话说,陆晴晴想要全权继承父亲财产,而且她的理由很充分:老爷子遗嘱上明明白白写了,你陆饶未婚,一毛钱得不到。你要是硬抢,不只是不忠不孝,你还是在法律面前耍流氓。
届时别说法律上过不去,陆家家族庞大,陆饶在众多长辈叔伯面前也伸不直腰杆说不起话。
“那万一你舅舅结婚了呢?”陈沫歪溜溜地问陆小羽。
“那当然最好不过。”
“你都不好奇他会跟谁结婚吗?”
“除了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土姑娘,谁都行——她配不上我舅舅。”
“……哦。”
陈沫咬了咬嘴巴。
见她欲言又止,陆小羽皱眉看了她一眼:“你还有什么事吗?”
陈沫撅撅嘴巴。
她的左手抄在兜里,反复摸了摸那个热乎乎的红本本,不知怎么的,不敢开口。
她原本把剧情想得很美:等陆小羽来,老娘就将这结婚证砸他一脸,让他跪着哭死,乖乖喊我小舅妈!
然而现实就是,她很怂。
“怎么了?”陆小羽又问。
“没、没什么。”陈沫笑得很尴尬,“我就是担心你在国外去了会不习惯,至少好长一段时间吃食是会很不习惯的。”
“习不习惯都不关你的事。”
陆小羽凶她。
“我这还不是关心你,你什么语气啊陆小羽?”
“我不需要你的关心。”
气炸气炸。
这种时候,被人这样凶,但凡是个要点脸面的女的,要么甩手一耳光,要么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从此跟这讨人厌的少年老死不相往来,可是陈沫她不,她皮厚得很,还贱兮兮地摇着尾巴示好:“陆小羽,咱们不用这样吧,一日夫妻百夜恩哪,我们这都多少日了?你这样做人可不太厚道哇,万一以后我们成了亲戚怎么办?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你这女人能不能要点脸?”陆小羽转身离开要去客房。
“唉唉又怎么啦——”陈沫赶忙拉住他,“我又得罪你啦?我怎么不要脸啦?我只是摆事实外加讲道理,你能不能讲点理?”
“你才不讲道理,最不讲道理的就是你了。”
陆小羽烦死她倒打一耙还振振有词的鬼样子。
“我其实又是特不想你离开,小羽。”陈沫又不怕死地凑了上去,扯着他的手,摇了摇。
陆小羽不理她,将手从她的手里抽回来,别开脸冷哼了声,“走是肯定要走的。”
“那万一我跟别人结婚了呢,陆小羽?”
少年瞳孔一缩,转而一下子变了脸色。
“我懒得听,走了。”
陈沫伸手抱住他不让走。
她手臂圈着他的腰,黏黏糊糊地说,“我没胡说啊,陆小羽,你可别说我没事先知会你哇,你这一走,我可是分分钟就要嫁人的,当然你有个漂亮小未婚妻肯定不用愁娶不到老婆,可那种小姑娘有个什么劲,你跟她在一起肯定味同嚼蜡吧,她跟你一起还不就是图你那几个名牌包,否则你脾气这么坏谁喜欢你呀,我就不一样了,我倒贴你都愿意的,也不要你的包包——”
陆小羽心一狠:“你再胡说八道,你信不信我、我……唔你干什、什么——”
陈沫亲他了。
神不知鬼不觉的。
分手炮来一发吧,她想。
毕竟以后都是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异国他乡虽说隔远了,但是这么亲的亲人,彼此搞僵了也不好,我这跟他睡一觉联络一下感情,抹平从前的恩怨情仇,哎嘿嘿,也讲得过去。
☆、第056章
有钱花,又时常有新奇玩意儿耍,开豪车住别墅,来感觉了还有陆小羽可以睡,陈沫渐渐对这种生活有点爱不释手,爱到上瘾,毕竟,她这二十八年的人生中,除却前面二十几年的狗屎不清的日子,到如今,应该是十分快活的阶段了,忽略和陆饶扯证的事情的话。
可是陆小羽竟然要走了。
陈沫抓心挠肝不爽快。
她其实是想叫陆小羽不出国的,就留国内,两个人近些,可是又觉得自己没这么大的脸面让他做出这样大的牺牲,而且也怕将来万一两人分手了,他怨怼怪罪她,再加上现在跟陆饶领了证,虽说他们当事人两个都没把这结婚证当成契约或承诺,可她要是继续跟陆小羽一起,到底有些微妙了——这想来想去的,陈沫就有些烦躁了。
*之后,陆小羽习惯性又想抽烟,陈沫赶紧先他一步拽过了烟盒与打火机,急吼吼地说:“我也来一根,来一根来一根。”
陆小羽皱眉横了她一眼。
陈沫鼓了鼓眼睛,表示真的十分想要,陆小羽没理她,抢过打火机点了烟,陈沫把他点燃的烟又抢了过来,闷了一口,咳咳了好几声,十分呛人。
“换烟啦?”她问。
“嗯。”陆小羽把烟拿回来,起身套衣服裤子,“女人家还是别抽烟了,对身体不好。”
陈沫没有搭腔。
“我们这算是和好啦?”瞧着少年穿好衣服,又是一副人模狗样乖学生的样子,陈沫半支起身体,扯了扯他的手臂,“我们这样就是和好了吗,陆小羽?”
陆小羽屈身拿烟盒的动作顿了一下,神情微僵,眼睛死死盯着桌上某处。
陈沫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
只一眼,就心惊胆战。
日哦,结婚证!
桌上搭着她的外衣,外衣有个大大的口袋,里面装着她才拿到手的结婚证,结果因为刚刚随手乱扔衣服,那个小红本本从衣兜里冒出了半截,就这样光明正大地杵在桌子上,被少年修长的手指一夹,就轻轻拉了出来。
这小小的一本本子,很像陆小羽在学校见过的学生手册,暗红色的,面上盖了中华人民和国的章,写着结婚证三个大字,他翻开里面,里面是用钢印盖的章,有写已婚双方的名字:陆饶,陈沫。以及他们的年龄,身份证号码,结婚时间,还有那上面还有结婚局里的人签的名字。
上面还贴了两个人的结婚照,郎才女貌,很养眼,却并没有夫妻之间该有的浓情蜜意。
生平头一次,陈沫脸都吓白了,直在心中大呼惨了惨了惨了,要出事这下肯定要出事情,她连衣服都顾不上穿,连滚带爬地起来要抢过少年手上的红本本。
陆小羽侧身躲过了,陈沫扑了个空,表情十分狼狈。
“这是找的哪家办-假-证的做的?挺逼真的啊。”陆小羽捏着那小红本,笑起来一如既往地好看。
“小羽,这个其实是——”
“搞这种假证干什么,又要坑蒙拐骗谁?”
“小羽,你先听我说,我都是有苦衷的……”
陈沫简直哭死了,她此刻就像是个搞大小女友肚子,却不但不愿意负责任结婚,还想方设法要哄骗小女友去堕胎的渣男一样,试图把理由说得更加充分有力些:“这,这都不是我情愿的,是你舅舅!是你舅舅逼我的,你知道的,他要结婚,他要抢遗产……对对对,就是这样,他就是因为需要个已婚身份才逼我跟他结婚的——”
陆小羽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笑得很难看。
陈沫发现,他捏着那小红本的指尖都在发颤。
她一下子都不敢继续解释了。
岂料,少年的声音却平静得吓人,他捏着那本结婚证指着她:“你骗我?你跟舅舅都骗我。”
这是真的气着了,眼睛都是红的。
陈沫从没见过陆小羽这样过,她甚至在想,如果不是因为强自压抑着,这少年此刻恐怕活剥她的心都有,这样的念头令她略害怕,因为潜意识里陈沫觉得陆小羽随陆饶,凉薄没多少人情可言,但这样的少年也十分令她,心疼。
“对不起,小羽,我该提前跟你说的。”她把后面准备好的辩解换成了直白的道歉。
这却愈发激怒了陆小羽。
“我一辈子都不想见到你,一辈子都不想见到你们。”
狠狠将那本结婚证砸在地上,陆小羽险些掐烂了自己掌心,赤红着眼摔门而出。
“小羽!”
陈沫此番真的被吓坏了,她急匆匆套好衣服,赶紧追出去,追到停车场的时候,发现陆小羽已经开着车离开了,她猜测依照少年的脾气,肯定会回陆家找陆饶对峙,生怕他在陆饶面前吃亏,陈沫吓得魂不附体,急急忙忙打陆饶的电话。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拨通自己“老公”的电话。
陆饶的手机号码,还是他们领证的当时,她在民政局门口输入到手机上的,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
陈沫心急如焚地又重新拨打了很多次,都是无人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