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们一拍即合,在边境那一带干了太多的事情,常磊刚想,恐怕事到如今,他和陆饶两人在那地方都依然是声名狼藉。
  不过如今他们将战线转到国内来了,国内是更大更没被开发过的市场,但常磊刚万万没想到,还没打响第一枪,他竟然首先就要跟陆饶有隔阂了了。
  对,就是隔阂。
  当天晌午,当陆饶询问完所有相关人员之后,依然没有得到半点蛛丝马迹,他迅速的就将目标定位到了常磊刚身上。
  “最近都去过哪些地方?想想,载有程序的u盘,有没有在陌生电脑上使用过。”陆饶问。
  常磊刚一下子瞪眼了:“阿饶,你什么意思?”
  陆饶:“照实说就可以了。”
  “我知道这款程序的重要性,当然不会出这种纰漏了!”常磊刚觉得自己被冤枉了,语气有些冲,“阿饶你自己也明白,别说我程序从不离身,即便是我现在将u盘丢大街上,你以为随便什么人捡到都能向它输入病毒吗?”
  陆饶抿紧了唇角,那双凌厉的丹凤眼闭了一瞬又重新睁开:
  “你正面回答我的话,到底有没有将u盘借给别人,或者在别的电脑上使用过?”
  “没有。”
  常磊刚斩钉截铁地说,眼神毫不回避。
  陆饶盯了他看了几十秒,最后松了语气:“那算了,想必也不是你。”
  他似乎略微疲倦地用指尖揉了揉额角,闭眼假寐,“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阿饶——”
  常磊刚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唇似乎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又还是没有说出声来,他脸色复杂地转身离开。
  就在刚刚,常磊刚突然想起了:严格说起来,他确实在“陌生”的电脑上使用过一次载有‘rfly'程序的u盘……但是,不会那么凑巧吧?
  也许是潜意识里知道这事儿影响颇大,他最终选择了向陆饶隐这个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细节。
  “你等一下。”
  走到门口的之后,身后陆饶的声音却又一次传来。
  常磊刚心头猛地一沉。
  “东城区的土地收购谈得怎么样了,听下面人说你最近往那边跑得挺勤快。”陆饶问。
  “快、快有结果了。”常磊刚话答得更虚了。
  他确实是跑得勤快,只不过是滚佳人窝勤快罢了。
  “那就好,月底之前要看到结果。”陆饶最后瞥了眼桌上屏幕泛着雪白的电脑,指尖在键盘上轻点了几下,将程序退出后道,“视频联系周存,让他想办法处理这件事。”
  “对了,”安排完事情,陆饶突发奇想似的,来了一句,“最近跟你女朋友怎么样了?方便的话安排一起吃顿饭吧。”
  常磊刚猛地看他。
  “怎么?不方便?”陆饶笑,点了根烟。
  常磊刚连声否认。
  “那就这么说定了,下周你安排个时间,四季锦园餐厅,正好周存回来,带你的新女朋友出来见个面,大家认识认识。”
  常磊刚最终是带着忐忑离开会议室的。
  ☆、第005章
  四季锦园餐厅。
  陈沫这顿饭吃得艰难。
  在座的人加上她,一共五个,常磊刚在她身边的位置,原本大大咧咧的男人今天却有些古怪的紧张,陈沫不止一次发现他的眼神飘忽,并且悄悄打量对面的两个男人——常磊刚的对面,一个就是陈沫见过的,陆饶,他依旧是白体恤套休闲裤的普通打扮,却气场阴沉。
  结合前两次见面,陈沫渐渐发现,陆饶似乎烟瘾很重,因为她在心中默默数了数,在刚刚等上菜的十分钟内,这个男人连续不避嫌地抽了三四支烟,她坐得离他那么远都还能清晰地嗅到s香烟奢侈的味道。
  陆饶右手边的男人,刚刚常磊刚介绍过了,叫周存。男人西装革履,发丝领带全都一丝不苟,看起来略显斯文,陈沫觉得,他安静的时候,像是法庭上刻板的法官,一开口又好似能滔滔不绝的律师,能分分钟把人送进监狱出不来的那种;陆饶的左手边是个女人,酒红色卷发,打扮妖娆却不风尘,叫顾曼。
  据常磊刚在来时的路上所说,周存与陆曼都算是陆饶的生意合伙人,三个人已经顺利合作多年,分工细致,配合完美,从来没出过任何乱子,陆饶负责统筹运营,周存处理技术故障,顾曼精于危机公关……这次陆饶急着将左膀右臂召回,是因为刚在c市打下基础的‘世恒’集团遭遇了临门一击,出现了致命的纰漏。
  “我们原本预定月底要上线一款制作豪华精美的益智攻略游戏,游戏软件名叫rfly,软件刚刚结束研发阶段,正准备下周进行公测,结果却被人无端黑了——软件的核心数据被破坏,上线不了了。”常磊刚是在开车带陈沫来的路上讲的这件事,并且讲话的时候他一直有在小心注意陈沫的神情变化。
  可也不知她是真不懂还是演技太好,在他详细解释事情因果的时候,陈沫全程都是懵逼状的。
  甚至,她似乎也从他的情绪中感受到了这次被黑事件的严重性,伸出手握了握他的,小心翼翼地问,“磊刚,你不会被牵连吧?”
  常磊刚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动了动嘴巴:“只要你乖乖地,我就不会有事。”
  陈沫觉得他说话古怪,心中惴惴。
  常磊刚反握了握她的手,却一点没有实际安慰到她,因为他的掌心全是汗。
  陈沫意识到,男人十分紧张。
  后来,两人一路都没有话。
  尴尬就这样一直延续到了饭桌上,桌上除陈沫外,包括常磊刚在内的四人都气氛古怪,陈沫能感觉到来自陌生的周存与顾曼的偶尔打量,以及更令她如坐针毡的——来自陆饶意味不明的眼神。
  这真的是再诡异不过的一场饭局了,全程没人出声,大家安静地夹菜吃饭,二十多分钟过去了,陈沫心中胆怯,她隐隐知道今天这场面是有人故意要摆来吓唬她的,但她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干什么招惹了对面三只牛鬼蛇神,她又怂又慌,屁股都汗湿了,只敢埋头紧张地刨饭,平均吃四五口白饭才敢伸一次筷子夹菜。
  “陈小姐喜欢吃素炒菌菇?”男人清润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陈沫心一颤,夹菜的手一抖,两块菌菇滑落回了盘子里。
  “喜欢吃就多吃点啊,素炒菌菇是这家店的特色私房菜。”陆饶用公筷夹了好大一串菌菇,倾身放到她碗里,“多吃点,别拘谨,这里都不是外人,磊刚常跟我提起你,说你十分温柔秀气……”
  他像是个优雅的绅士,出口全是溢美之词,眼中含着的笑意却未达眼底。
  陈沫紧紧捏着筷子,结结巴巴地说了声谢谢,耷拉着脑袋眼神不敢乱动。
  “吃呀,愣着干什么。”见她半天没反应,陆饶笑问,他身边的左右护法也都停下筷子朝陈沫看过来。
  陈沫怂得抬不起头,只感觉头顶的视线多了两道,十分火辣。
  她都压抑得想尖叫了,内心也十分地愤怒与委屈,她心里想: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我今天原本该去上班的,却被那个呆头熊莫名其妙带到这里,说是见他几个朋友——可这三人哪里算是“朋友”?她只要还没瞎就该看出来:这蠢熊在这三人面前根本都说不上话的!
  见这阵仗,常磊刚在一边憋出了身冷汗,桌下用脚轻轻勾了勾陈沫提醒她。
  陈沫陡然回神抬头,猝不及防就对上那双利刃般的漂亮丹凤眼,差点不要命地甩凳子撒腿跑人。
  “怎么不吃了?你不像是吃一点点东西就满足的人。”陆饶一手撑着下巴,眼神直勾勾睨着她,语含深意。
  陈沫赶紧填鸭似的刨了几口饭。
  她桌下用脚重重踢了踢那呆熊,暗地给他使眼色让他告辞带她走。
  常磊刚却一点反应也无,也没看到她的眼神暗示。
  陈沫急了,又是重重一脚。
  “嗯!”她好似听到一声轻微的闷哼,却不是来自常磊刚。
  踢错认了。
  周存抿紧唇角不悦地看了她一眼。
  陈沫吓得坐不住。
  最后还是顾曼急性子,打破了几人中可怕的尴尬。她对陆饶说:
  “行了,绕什么弯子呢,咱打开天窗说亮话,阿饶,既然现在咱们都在,陈小姐又在当场,你不如直接问她,到底有没有做手脚?我相信当着大家的面,陈小姐是不会撒谎害死自己的情郎的……”
  顾曼话音落地,陈沫明显意识到,身边的常磊刚更紧张了。
  她自身也是一头雾水搞不明白这女人的意思:做手脚?什么做手脚?情郎指的是磊刚?自己为什么会害死他?
  这两男一女绝非善类,根本不像是普通的生意人。
  陈沫这下是真的怕了,忍不住紧张地侧身问常磊刚:“磊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位小姐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今天只是简单地朋友吃个饭吗——”
  常磊刚看一眼对面的三人,又看看似乎泫然欲泣的心上人,心中煎熬可却百口莫辩,只得不顾她情绪沉声道:“阿沫,你老实告诉我,我前天晚上在你那里,把u盘插在你电脑上处理处理资料,中途我接电话离开了一次,在那期间,你有没有动过电脑或u盘?”
  “磊刚你什么意思?”陈沫蹭地一下站起来,脸都涨红了,“在你眼里,我是那种热衷窥探人*的人吗?”
  “这不是*不*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连续高强度的压抑与恐惧,陈沫急需发泄,她双手拧紧成拳头,涨红着脸声音大了起来,“我动你的u盘干什么?你的u盘你有什么宝贝吗!还是说能让我发大财——”
  她愤怒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电光火石之间,陈沫意识到了什么,再一注意到对面三人审视罪犯般的眼神,她恍然大悟。
  “是那个破软件是不是?”她指着常磊刚的鼻子问,“来的路上你跟我说的,你公司一款未发行的重要软件被破坏了,那款软件就装你u盘,你在我电脑上使用过u盘,因此怀疑我?”
  这真的是天降大祸,陈沫二十多年小人物一个,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被牵扯到盗窃商业机密的事件中来。
  常磊刚含糊地说:“我确实只有在你的电脑上……”
  “你放屁!”陈沫激动起来,不再像平常秀气懦弱的模样,指着男人的鼻子骂,“常磊刚,你全都是在放屁!我要你个破软件干什么!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话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从头到尾都没发言的周存在这时开口了,“陈小姐现在任职的公司不就是做游戏软件开发的吗,能够捡现成不费吹灰之力地为公司做出贡献,想必陈小姐今后在贵公司的发展会顺畅很多……”
  对面三人审判官一样的目光齐齐朝她投来,陈沫那股子愤怒支撑着的劲头一下就被打得烟消云散,她害怕着急起来,紧张地去看常磊刚,不停地解释说自己没有,自己压根不懂软件开发,在公司也只是做普通的营销工作。
  常磊刚心疼却选择了漠视。
  他隐约担心陈沫是背了黑锅的,可是他没有办法。
  “rfly”的软件研发项目,常磊刚是主要负责人,软件被破坏泄密,如果找不出泄密者或失职者,他就得付出惨痛的代价,这个代价,可不仅仅只是被开除走人……因此他一方面心疼此刻的陈沫,怕是有别的研发人员泄密,另一方面又觉得别人泄密的情况微乎其微,很有可能就是自己大意让陈沫钻了空子。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亲自带陈沫来“负荆请罪”,也算是大义灭亲将功补过。
  陈沫见他这副迟疑不决的样子,顿时觉得无比恶心,再也不再看他一眼。
  她自己窝囊又怯懦,却打心眼里瞧不起跟她一样窝囊怯懦的男人。
  她没有再辩解了。
  “怎么酒还没上来?磊刚,你出去看看。”陆饶支开了常磊刚。
  包间内只剩下三个审判官和一名被认定了脱不了责任的“罪犯”。
  陈沫怕极了,眼圈都是红的,看起来有那么几分楚楚可怜。
  她壮着胆子对中间的陆饶说:“你、你们觉得我窃密,可以去公安局立案查我的,我、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她结结巴巴地话还没说完,顾曼首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周存也难得扬了扬唇角,对陆饶:“你听听,她要你去公安局立案呢。”
  陆饶打量着她,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