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惊鸿依旧面不改色。
他冷笑,“杀了你?你难道就不想活下去见你的父皇了吗?”
比起杀了云迦蓝,容惊鸿觉得,她活着比死了更的价值更多。
而且。
他不得不承认,他并不想那么杀了她。
因为,云迦蓝虽说见证了他最狼狈不堪的过去。
但是,她到底还是小蓝。
看在小蓝的份上,他不会要杀她的。
可惜,是云迦蓝自己要找死。
她难道不知道,死才是最窝囊废的吗?
云迦蓝倒在枯草堆上,血和泪一起冲眼角涌出,她破碎的声音颤抖而激愤。
“杀了我……”
“你杀了我,我什么都不会招认的。”
“容惊鸿,就看在我们过去相识的份上,你就高抬贵手杀了我吧!”
“反正,你从我的嘴巴里也不能问出什么的,你只能得到我的尸体。”
云迦蓝麻木的说着,手指有多疼,她已经无力去感知。
她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求容惊鸿让她死。
她这样被他折磨着,她生不如死。
她之前努力的活着是为了容惊鸿,现在这么拼命的求死,是为了自己的父王。
她不能在父王的面前尽孝,那也更不能来拖累她的父王。
她不是不想活着,只是觉得,如果活着会让父王受制于人,腹背受敌。
那么,她放弃自己的生路。
至少,她觉得,云迦蓝可以死在容惊鸿的手里,这是上天注定,这是她的命。
她不能和他在一起,也不能得到他的丝毫喜欢,但若能够死在他手里。
对她而言,这不是死亡,而是解脱。
她终于就不用再把容惊鸿当成是她的执念了。
容惊鸿深呼吸一口气,踩在她血肉模糊的手背上的脚移走。
他冷淡地道:“你不用急着现在回答我,你还有一晚上的时间可以思考。”
“如果你真的一意孤行,那么,我也救不了你。我只能送你上路了。”
救?
昏昏沉沉的云迦蓝听到这个救字,她顿时就泪如泉涌,心底好似被一股锥心的痛贯穿。
她嘶哑微弱的笑声,轻轻的,如同一缕即将燃尽的青烟,在这阴暗血腥的牢房里摇曳着。
救。
他有想过救她吗?
他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从头到尾,不是他要为了自己的权势,把她送到这座大牢里来的吗?
为什么,他现在还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说救呢?
云迦蓝笑了,觉得这一切是这么的荒唐可笑。
她虚弱的喘息着,支离破碎的身体一点点从地上爬起来,只是她站不起来,只能那么趴着,仰起头,望着一身官服的容惊鸿。
鲜血从伤口崩裂的地方汨汨而出,她的头发已经因为沾染了血,凝结成一块一块的,就那么贴在她的脸孔上。
她在浓重的污浊里,用力的睁开眼睛。
“大人……”
“我不用你救我。”
“是我心甘情愿的去死的。”
“倘若,不是你把我送到这里来的,我心中或许会感激大人……因为大人你说你要救我。”
“可是大人,你真的以为小蓝好骗,云迦蓝也是一样的好骗愚蠢吗?”
她笑着落下血泪,“我很明白我为什么在这里,我也知道大人你为什么也在这里。”
“这一切,不都是大人你的精心谋算吗?”
皇权倾轧,她知道这是政客的无情之处。
她不曾怪容惊鸿不顾过去的情谊,对她下手。
但是,她真的没办法,再继续那么相信他了。
她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在不断的提醒她,她有多愚蠢,她有多可笑。
“你在怪我?”容惊鸿慢慢地眯起眼睛,蹲下身。
他也不嫌弃她这满身的伤痕和血迹,慢条斯理的伸出手指,轻轻的捏住了她的下巴。
“不敢。”云迦蓝卑微的回答。
“呵。”
“不敢?”
“你不敢么?你都敢背着我和楚天息来往,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敢做的事?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厌恶你吗?你若真的是小蓝,你若真的记得我对你的好,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和我的敌人连成一线。”
“你莫非不知道我恨楚天息么?你既然那么喜欢我,为了我,可以做任何的事情,难道你就不能,喜我所喜,恨我所恨么?”
“郡主,小蓝,你所谓的喜欢又有几分重量?”
容惊鸿的声音愈发的冷了,是急转直下的寒冷和锋利。
他没有在掩饰自己,就把最直接的原因告诉了云迦蓝。
如果云迦蓝没有和楚天息结盟,他就算要对南靖王府下手,但是也不会对她一个质子用任何手段的,更不会让人对她用刑。
是她自己不识好歹!
是她,辜负了他的一番好心。
“大人。”她咳嗽了一声,眼皮无力的抬起来。
“你不要再说笑了。”
“你为什么恨秦王?不过是因为,秦王妃的原因而已。但是,就算那样……秦王妃也不会喜欢你。”
云迦蓝内心也有些诧异的,才智无双如容惊鸿,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和楚天息有某种关系呢?
容惊鸿眸子一沉,用力的捏紧她的下巴。
“这需要你废话?”
莫如九都是假的,他还会稀罕这个莫如九的喜欢么?
他只是,想要把莫如九抢回自己的身边。
就算灵魂回不来,只要身体在,身体是属于他的如九的。
他也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莫如九不肯答应他的要求。
没关系,他的连环计一出,总有一天莫如九会自动送上门来的。
莫如九这么喜欢楚天息,他若是用楚天息来威胁她呢?
那一天还不是指日可待。
云迦蓝吃痛,眼睫毛一颤一颤的。
“大人。”
“何必强求呢?”
“你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的死活?”容惊鸿冷嗤一声。
云迦蓝慢慢地闭上眼睛。
“因为。”
我们是朋友啊。
莫如九喜欢楚天息,就该和楚天息在一起。
既然是朋友,她定然就希望自己的朋友过得好。
送糖之恩,恩重如山。
毕竟,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
话没说完,虚弱的云迦蓝就失去了意识,她的脑袋一偏,人也跟着再次倒在地上。
她陷入了无尽的黑暗里。
容惊鸿收回手,慢慢地站起身。
他沉着脸叫了狱卒。
“大人你有何吩咐?”
容惊鸿扫了一眼地上昏迷的云迦蓝,实在是看不过去了。
他说:“去给她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拿点药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再对她用刑了。”
“遵命。”
狱卒小跑着退了下去。
容惊鸿走出了牢房,回头看了一眼她。
她紧闭着双眼,胸腔微弱的起伏着,好似立刻就要死了一般。
他不是对她心软。
他没有怜惜她。
他只是,不能让她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容惊鸿走出牢房,侍卫端来了一盆水给他净手。
他把手放在水里,指尖的血迹被他用力的洗干净。
“大人,东宫里的人来传话了。”
侍卫看他脸色阴沉,小心翼翼的开口。
“东宫?”
“是。”
“什么事?”容惊鸿洗手的动作一顿。
“那边的人来说,太子邀您到朱雀街的茶楼一叙。”
太子要见他。
容惊鸿早就和太子决裂了,他自然认为是没必要去的,宣皇帝的人才来传了口谕,太子就迫不及待的要见他。
容惊鸿不用想都知道,太子那种心思狭隘的人,必定是要来羞辱他的。
谁叫他这一次把南靖王府这个大饼送给了楚天瑞呢?
太子现在是眼红了。
呵。
太子以前那么得意嚣张,没有他容惊鸿熟知前世的轨迹而辅佐,太子就是窝囊废一个,只会用生孩子这种事情,来引起宣皇帝的注意力。
没有他,太子连个狗屁都不是。
容惊鸿接过侍卫递过来的帕子。
“去回了,不去。”
他细致的擦着手上的水珠,动作缓慢,并没有因为太子要见他而丝毫的慌乱。
现在,求人的是太子,不是他。
自然,如果太子是来看他的笑话的。
那他就更没有必要去了。
“大人……”侍卫惊呆了,“那可是太子殿下啊。”
侍卫有些忐忑。
就算大人现在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可约见他的,是东宫的储君。
不见?
侍卫忍不住瑟瑟发抖。
“是太子又如何?”容惊鸿把帕子还回去,一手插着腰带,冷然道:“本官是朝廷命官,本官只听皇上的吩咐。”
“太子,他的确是太子。”
“但是现在朝中只有皇上,太子……”
想要命令我?
等他有能力爬上这个皇位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