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
他的黑色靴子,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她眨眼间,楚天息已经沉默的为她戴上了盖头。
盖头遮上去,她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最后唯一看到的,是他消瘦的下颌。
一点点的,从她的视线里掠过。
本来正常嫁娶的新娘是要在清晨出门,可她只不过是一个侍妾,所以她要在黄昏出门。
她也更没有什么所谓的婚礼,等会就坐着这一顶轿子,被悄悄的送到东宫去。
这就是她的归宿,这就是她的命运。
盖头盖上去,所有的视线都被遮掩,她连他的靴子都看不到了,心口突然是空荡荡的,不管用什么都填充不了,那样的酸涩空荡。
盖头盖着,周围就再也没有人说话了。
她像是一具没有情绪的傀儡,被喜娘扶着走出欧阳府。
她想要回头,最后看这一眼欧阳府,都是奢望。
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这里的一砖一瓦,对她来说都充满了很深刻的感情。
但他们,连一个正式的告别都没有。
多么可悲啊。
多么无奈啊。
怀揣着这种沉重而悲愤的心情,欧阳卿啊,她在残阳之下,她落了无数的泪。
那些泪,一滴滴的坠在青石板的路上。
她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但那每一滴泪,似乎都是她的不舍和眷恋。
一切进行得好好的,就在她要上花轿的时候。
她蓦地出声,“喜娘,等一下,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侍妾,可别耽误时间了,太子爷和太子妃还在宫里等着你叩见呢。”喜娘有些不耐烦。
她是宫里来的人,自然也是嚣张跋扈的。
一个侍妾而已,进宫是免不了要受到刁难的。
这会还摆谱什么?
欧阳卿无视喜娘的不耐,一字一句地道:“我要拜别表哥!”
“我没有娘家人,今天只有表哥一人,于情于理,我都要拜别表哥。”
欧阳卿看似柔弱温和,这话语却说得十分的坚定,丝毫不给人反抗的机会。
她这么一冷下去,倒是有些像是皇家的人,身份一下就在摆在那里了。
喜娘还要说什么。
楚天息一个冷厉的眼神扫过去,呵斥道:“什么是尊卑,谁是奴才,你连这个都不懂吗?”
“主子的要求,有你质疑的份吗?”
楚天息的气势强大,今天他本来就心情不佳,所以一发火,周围的温度都直线下降。
喜娘吓得哆嗦了一下,就差跪倒在地上了。
楚天息并不放过她,冷着脸吩咐自己的下人。
“目无尊卑,掌嘴三十!”
“这掌嘴,是让你记住,什么是尊卑。”
“欧阳卿即便是入了东宫,她也是我秦王府要护的人。她既然叫我一声表哥,我便不能由着别人落她的面子。”
“王爷饶命啊,我不敢了。”喜娘蓦的一怔,然后哭喊着求饶。
楚天息可是杀神,谁敢惹他?
他今天故意在这里这么说,不过是说给太子的那些人听的而已。
他知道这样做有些不理智,但是,至少,这样能让东宫的人忌惮一下,不至于看着欧阳卿身后无人,身份卑微,就卯足劲的欺负她一个人。
他是在为欧阳卿立威。
同时,也在和太子宣战。
就算欧阳卿嫁了,那也不代表,太子就赢了。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表哥……”欧阳卿出声。
楚天息打断了她,“你不用为她求情,你要记住,你是主子,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无需下人的同意。”
“是。”欧阳卿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也没有再不识好歹的继续求情。
她不蠢,知道他是为她好。
她要是再说,那就太蠢了。
楚天息的命令一下,侍卫就上前掌嘴。
三十个巴掌打下去,喜娘的脸都被扇肿了,不停地叫唤着,身子颤抖得厉害。
楚天息就和没听到似的,望着欧阳卿的方向。
“对别人仁慈,就是对你自己残忍。”
“我明白了。”欧阳卿不敢再耽搁时间。
她弯下腰,穿着繁琐的嫁衣,双膝跪在了地上。
“表哥,今日我在此拜别你。”
欧阳卿冲着他,轻轻地磕了三个头。
一个,代表着愧疚。
一个,代表着不舍。
一个,代表着牺牲。
每一个头,她都磕响了。
磕头之后,喜娘的惩罚也结束了,欧阳卿就一步一步的踏入了花轿,自此,也再也没有回过头看一眼。
在去东宫的路上,是楚天息送她的。
他策马而行,她在花轿里,她还有机会可以掀开盖头偷看他一眼的。
哪怕是一眼,她都想多看看。
但是,欧阳卿到底没那么做,因为,她在花轿里已经哭成了泪人,一脸都是泪痕。
这身嫁衣,她想用力的撕碎。
她却不敢。
明知道他就在花轿之外,她连掀开盖头的勇气都没有。
看一眼又能怎么样呢?
多看一眼,就会多心痛一次,多看一眼,就会舍不得了。
如果她不想嫁了,那他怎么办呢?
难不成真的为了她,去和太子宣皇帝宣战?
那不是她想看到的。
自然啊,一路上欧阳卿都没敢偷看,端端正正的坐在了花轿里,一颗心,随着这段旅程而慢慢地苍老枯萎。
她神思恍惚,灵魂仿佛在魂游天外。
当她收回思绪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东宫的大门口。
喜娘顶着一张猪头脸,不敢怠慢她了,亲自扶着她入了太子妃的正殿。
太子和太子妃此时就在一处,现如今,夜色茫茫。
他们正等着她来拜见。
楚天息把人送到东宫门口,便折返回了王府。
这一段路,是欧阳卿一个人走的。
楚天息想要多在东宫待一会,许是害怕太子为难她。
但是她觉得没必要。
他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
一进殿内,她虽说盖着盖头,依旧感受到了两道冰冷锐利的目光。
那目光,是那么的冷。
她的心底一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