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略吃了些东西,洗沐用的水早就备好了,眼见北襄太妃过来,楼晏带着高灿避到里间去。
北襄太妃没瞧见人,就问:“人呢?不是回来了吗?”
里头传来楼晏的声音:“母妃?”
听他回话,北襄太妃拍了拍胸口:“活着就好!”
楼晏啼笑皆非:“难道您以为我死了?怎么就不盼着我好呢!”刚说完,高灿一针下去,他倒抽一口气。
北襄太妃紧张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高灿的声音传出来:“太妃娘娘,是下官在施针,大人受了点伤。”
他这么说,北襄太妃反倒不着急了,气愤地道:“那老家伙打你了?”
楼晏含糊地应了声:“没什么大碍,休息两天就好。”说着,又叫了声疼,骂高灿,“你不会轻点?”
高灿呵呵笑:“还有两针,很快好了。”
北襄太妃这才放心下来,说道:“行了,你慢慢扎,我回了。”
池韫送她出了门,回来直入浴间,却见楼晏光裸的半身插满了银针,面前还有他呕出来的黑血。
“怎么样?”她急步而去,却又不敢碰。
楼晏的脸色白得像纸,往日因常年饮用药酒留下的浅红都不见了,听到她的声音,睁开眼虚弱地笑了笑。
高灿回道:“大人已经许久没有服用解药了,没想到今日又喂了毒,倒把先前压住的毒性全引发出来了。”
“那怎么办?”
见她着急,高灿忙道:“夫人别担心,康王手里的解药,和往常给的不大一样,似乎药性更强。下官正在想办法,趁药性还没散去,将余毒全部汇到一处,尽力逼出来。”
“这么说,可以完全解掉,以后都不会发作了?”
“是。”
池韫点点头:“你施针吧,若有需要,喊一声便是。”
“是。”
行完一套针,已经半夜了。
将楼晏安置好,高灿告退离去。
池韫进屋,听得他在唤她:“阿韫。”
她走过去:“怎么了?要喝水?”
楼晏摇头:“你别忙了,一起躺会儿。”
池韫笑了笑,去收拾了一下,熄了灯陪他躺下。
楼晏伸手揽住她的腰,轻声说:“这日子不能再过下去了。我一个人便罢,如今多了你,日日担惊受怕。”
池韫抱着他的手紧了紧:“你别着急,有义母在,我不会有事的。”
只听他喃喃道:“我想和你一起归隐,回到无涯海阁,教书育人……早起出海看日升,月落听涛赏晚霞,你喜欢的话再生两个孩子……”
第460章 我行
王府的水阁里,康王半坐半靠。
一名身穿青袍的年轻官员,拘谨地站在他面前。
“所以说,不管有没有朝会,楼通政每天都会陪侍御书房?”康王问。
年轻官员躬身:“是。”
康王目光微沉。
通政司掌内外章奏,每日都要送民情奏议进宫,倒也正常。只是楼晏上头有通政使,同级还有另一个通政,都不用排班的吗?
更何况,政事堂每天都有人当值,哪用得着他一直陪侍。
“你们这些侍书呢?都不用陪侍的吗?”
年轻官员迟疑了一下,低头回禀:“陛下读书时,会召臣等陪侍。”
别的事用不着他们。
康王听明白了,摆了摆手。
年轻官员躬身施礼,退了出去。
吉公公端着冰饮进来,问道:“王爷,还有几位等候召见……”
“不用见了,让他们回去吧。”康王兴致缺缺。
见了这一个,已经够了。楼四那小子,还真本事,他安排在老六身边那么多人,没一个顶用的。
吃完了冰饮,康王心中有主意了。
他吩咐吉公公:“跟钱海说一声,给本王找个人,年轻,才学好,性子活泼,讨人喜欢,会察言观色,懂得灵活机变……找到了带来康王府。”
吉公公答应一声,出去传话了。
那边钱相得到消息,笑了一声,心情极好的样子。
手下官员问:“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钱相笑眯眯:“楼四要倒霉了啊!”
“哈?”这跟楼四有什么关系?
钱相心情好,不介意教教他:“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
此人往康王府想了想:“世子挨打?”
钱相摇了摇头。
“那……”没什么事了呀!
钱相敲了敲桌子,说:“楼四今天又请假了,昨天去了趟康王府,今天就请假了。”
“哦……”官员回过味来,“王爷对他不满意,想找个人顶替他。”
钱相点头,心情舒畅:“自从楼四当了通政,陛下心里眼里,几乎只有他一个。不管什么事,都要问他。哼,这下得罪王爷了吧?”
听听康王这要求。
年轻,才学好,就是不能比楼晏差。性子活泼,讨人喜欢,能尽快和皇帝熟悉起来。会察言观色,懂得灵活机变,替康王看好皇帝……
这分明针对楼四。
想到承元宫这桩案子,楼四给自己捅了多大的麻烦,这会儿钱相心里就痛快。
只不过,康王要求这么高,人选不好找啊!
钱相思来想去,没一个满意的。
最后,他手底下的官员出了一个主意:“相爷,要不您放出风声,决定新招个舍人,定会有很多年轻官员,到您面前自荐。”
钱相一想,这主意省事,当下就吩咐:“行,就这么办。”
……
俞慎之唉声叹气。
“大哥,你干嘛呢?”俞慕之觑着他。
“没事。”俞慎之随口应付弟弟,拿了块瓜吃得食不知味。
俞慕之看着看着,懂了:“是不是担心楼四啊?”
俞慎之惊奇地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机灵了?”
俞慕之得意洋洋:“能让大哥你这么烦恼的,我就看过两个人,一个是楼四,一个是池大小姐。现在你已经订了亲,总不能还惦记别人吧?肯定是楼四!”
“……”
这小子,不该机灵的地方瞎机灵。
俞慎之冷漠地继续吃瓜。
俞慕之好奇心不死,接着问:“他不就是请了几天假吗?怕什么?虽说先前那案子,他频频针对康王世子,可也是依律办事,和他一样想法的人多着,难道康王府还能一个个报复过来?”
俞慎之摆摆手:“没这么简单。别人针对康王世子,但对陛下没那么大的影响力。”
“就算这样,你又能怎么办?他得罪都已经得罪了,现在请假避避风头,也挺好的。”
兄弟俩说了一会儿,那边俞老太师出来纳凉。
俞慕之瞧见了,缩着脑袋就想溜:“大哥,我还有事,先走了!”
可惜,俞老太师人老眼不花,把他喊住了:“小二,你跑什么?”
俞慕之转过身来,陪着笑,搓着手:“祖父……”
俞慎之问弟弟:“你又闯祸了?”
俞慕之苦着脸:“没有……”
“那你跑什么?”
老太师一蒲扇拍上他的脑袋:“之前叫这小子温习功课,他肯定没听话。”
俞慎之奇了:“庶吉士不是已经考过了吗?为什么要温习功课?”
俞慕之有气无力:“钱相要招个新人,祖父想叫我进政事堂。”
不是他自贬,凭他的本事,进政事堂不是嫌命太长吗?这活儿不能干。
俞老太师骂道:“没出息!我早知道你不行,没想到连试都不想试。”
俞慕之辩解:“祖父,这事明显不成啊!钱相要招人,那得马上派上用场,我连观政都没结束,怎么会要我?要不,您让大哥去,钱相肯定满意!”
出乎意料,俞慎之竟然认真问了:“这是怎么回事?政事堂擢升不都有旧例吗?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放出话来要招人?”
俞老太师道:“明面上是钱相要招人,其实是给陛下找人。”说着,又骂俞慕之,“你那点本事,当祖父不知道?见了康王一面,楼四那小子就告假,分明得罪了康王。钱相放出风声,其实是给陛下找人。我也没指望你能选上,就到陛下面前挂个名。没想到你这小子,一点出息也没有!”
俞慕之被骂得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