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早就把青云书院的规矩给彻底了解了一番后才点头应下的,不然她哪里能放心的。
  她摆摆手,这会儿重要的是大饼何越游学的事儿。
  米仙仙一发了话,二饼三饼便没甚顾忌的了,一左一右把四饼一抬,架着就往他房里走,何府的下人也机灵,知道主子们有话要说,忙福了个礼退得远远的。
  米仙仙四处看了看,随意的点点头:“行了,现在没人了,你说吧,游学是怎么回事?”
  米仙仙心里越不痛快,就笑得越发高兴。
  合着她儿子都要去游学了,她这个当娘的竟然毫不知情?
  “仙仙,你先听我说。”何平宴弯腰陪着笑脸,面目柔和了下来,声音也越发温柔:“这事儿不是不想同你说,只是怕你舍不得放他去外边闯一闯,便先同他说了说,当然,越儿要不要去游学还是得仙仙你说了算。”
  他一副只要米仙仙说个不字,二话不说就不让何越去游学的模样。
  米仙仙斜倪他一眼:“你们都说好了还问我做何?”
  “要去就去吧,左右我也干预不了的。”米仙仙很是大度的摊手:“只怕这会儿越儿连行礼都收拾好了,我再说反对有用么?”
  何越那边确实收拾好了行礼,他这一路游学不拘去哪儿,但身边也是带了两个功夫极好的护卫们跟着的,何平宴只给了他不少银钱让收着,便没管了,只嘱咐过让他每到一个地方便写信给家里。
  米仙仙语气平和,连何平宴都摸不准她这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的。
  米仙仙语气平淡的继续问着:“定的甚么日子?”
  何平宴小心回:“后日呢。”
  她就摆摆手了:“行了,我去看看越儿还差甚么,时辰也不早了,你也赶紧去衙门吧。”说着施施然往何越院子走去。
  何平宴原本以为会有一场硬仗,甚至会面对着妻子的怒火,甚至他都已经准备好了,没料竟然就这么三两句话的功夫就完了?
  黄芪走了过来,何平宴问他:“黄芪啊,你有没有觉得,夫人的脾性好了很多。”
  也只有这么个解释了。
  黄芪哪里好说的,只得含糊着:“是、是的吧。”
  他都不知道两主子到底说了甚么。
  何越原本也有些忐忑的,知道他娘知道了,还没想着词儿,没等他把这事儿给揭过去,米仙仙进了门后已经先问起来了。
  不过她没问怎的要去游学,怎的不跟她商议的话,只问他还缺了甚不。
  何越心思心,原本就对瞒着娘亲这事儿有些愧疚,又见她甚么话都不说,更是不知道该说甚么好的。
  他早就长得比米仙仙还高了,如今米仙仙看他已经得仰着头了,但她目光慈爱,高大的何越站在她跟前儿却反倒像是矮了一头似的,听着教诲。
  “游学的事娘亲帮不了你甚么,不过想来你爹已经同你说过不少,当年他身受重要流落到淮州地界儿去,也称得上是另一种游学了,娘只要你好好的,出门在外的,多带些银两和药,多听多看,不要瞎逞能,哪怕你要做好事,也要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善用智谋取胜。”
  何平宴当年受重伤三年未归,何越是老大,对这事还有些记忆,听米仙仙提及,也不由得想起了幼年的旧事来。
  他道:“多亏了娘把我们兄弟几个拉拔大。”
  “说甚么傻话呢,不拉你们拉谁的?”米仙仙嗔道。
  她没待上一会儿,后日何越要离家去游学了,米仙仙让厨房给备下了不少他爱吃的点心,再有些干粮,何越也知道出门从简,他的行礼米仙仙看过,也只有几身衣裳罢了,银票也都是贴身放着的。
  大周钱庄遍布,受朝廷监督,大周的子民只要在钱庄里放了银钱,凭着票号也可在钱庄各处里取出银钱来。
  米仙仙虽然看着风轻云淡的,但在何越临走时还是给了他一张票号,里边是米仙仙特意放进去的两千俩银子,只要有这票号在,哪怕是出了些意外,这身上的银钱都没了也不怕的。
  夜里,一家子一块儿用了顿晚食儿。
  四饼被二饼三饼压着去了青云书院读书,头一日就被夫子给留了下来,盯着他背完了书才放人,还给了个评语,说此子聪慧,就是心性还没摆正,以后还得磨炼磨炼。
  几乎便是以后要着重把目光放在他身上的意思。
  在书院里读了一日的书,四饼这会儿爬在桌上,满脸疲倦,连饭菜香气都没勾得动他精力好些的。
  几个哥哥担心,想同他说几句,被米仙仙阻止了:“不用管他的,他这是头一日进学不适应,被打击了,过几日适应了也就活蹦乱跳了。”
  米仙仙对小儿子的性子也是很了解的了。
  照旧,一家子用了晚食儿后说了会话,何越便主动带着弟弟们回院子去了,米仙仙回房里洗漱,何平宴衙门事多,先是去了书房里看了会公文,等到夜深,他吹了灯回了正院,却见大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守在门外的人参一本正经的:“老爷,夫人说了,叫你今日寻了别处歇着。”
  何平宴:“...”
  何平宴就说依着仙仙的性子怎可能如此轻易就揭过,原来是在这里等着的。他不禁面露两分苦笑,问:“夫人当真这么说的?可有没有说过何时气消的?”
  人参摇头:“奴婢不知。”
  事实上米仙仙下晌还吩咐了人去街上寻一寻了洗衣板的,只是没寻到,这才命她们关了门。
  何平宴在门外站了半晌才离去。
  人参这才推门进去,过了屏风,米仙仙斜靠在床榻上,正捧着甚在看,闻言头也不抬的问了声:“走了?”
  人参点头:“是,老爷走了,奴婢瞧着似是回了书房的方向去的。”
  “他爱上哪儿上哪儿的。”米仙仙抿了抿嘴儿,微微侧了侧脸,突然又招呼人参近前,指着手中捧着的话本子朝她说:“你来看看这本话本子还有两分意思,讲的是一个穷书生挣钱养家,走上科举之路的故事。”
  人参心里有点谱,就听她说:“只凭这点,倒是跟你家老爷破有些相似。”
  同样是出身乡野,挣钱养家糊口,又同样的一路凭着学识踏上科举之路,年少成名,一步一步往上走。
  不过。
  米仙仙把话本子扔在一旁,撇了撇嘴儿:“不过后边就没甚意思了。”她轻笑一声儿,“这么一个聪明的人,怎么会对在破庙里躲雨的一位大家小姐一见钟情了?这大家小姐既不是貌美出众,又非婀娜多姿,莫非那书生没见过女子不成?还是一眼就看进这大家小姐心里头去了,觉得她心地善良了?这不是扯么?”
  米仙仙觉得这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上回从大丫头灵芝的屋里搜罗出了不少话本子后,米仙仙闲来无事时便让人采买了些话本子来打发时间。
  这本落魄书生和大家小姐便是时下最受欢迎的一本。
  米仙仙看话本子同那些年轻姑娘不同,年轻姑娘看话本子多是会沉溺于那其中波澜起伏的爱情故事,看其中的悲欢离合,甚至把自己也沉溺进去,幻想着也拥有这么一份感天动地的情爱,米仙仙这个年纪,自然不专注在那情情爱爱上,更是想看看如今这些话本子都写些甚么。
  米仙仙看话本子也不下好几十本了,但每本话本子在写这情爱上都差不多,先是男女双方身份差距大,再然后两人一见钟情,又经过了其中无数考验,分分合合的,这其中,无论是谁都要跟他们作对,却被他们一次次躲过,最后感动了所有人,终于在一起了。
  “就这本落魄书生和大家小姐,这小姐本早早与人定了亲,全副心思本该放在夫婿身上才是,但她却与别人私相授受,不止弃生养她大的父母,还置这两家结亲于不顾,这般自私自利的人...”
  说到此处,米仙仙却是一顿,突然问了句:“汤家大姑娘可是个喜欢看话本子的?”
  人参蹙眉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应是不会吧,当日那几个媒人说得可是言之凿凿的,说这汤大姑娘喜诗词,最喜看那诗集的。”
  “当日她们还言之凿凿的说这汤大姑娘端庄大方,很识大体呢。”米仙仙想了想,说道:“这样,你派人去打听打听,找那汤大姑娘跟前儿的问问,多使点银子,总是能问出来的。”
  人参点头应下。
  又问了句:“大公子后日要出门游学了,可要知会汤家那边一声儿。”
  “说啊,怎么不说,也用不着刻意去知会,随口说上一声就行。”米仙仙倒是想看看,这汤家会做甚动作。
  她还添了句:“罢了,你使人在那汤大姑娘跟前儿说说就是,她要是个有心的,自然该知道怎么做。”
  定了亲的男女,送个行还是正常的。
  何平宴是到大儿子要游学那日才得以被放进了正院里,说来还是沾了儿子的光,米仙仙让人给他挑了身衣裳,带着几个儿子,一路把人送到了城外才作罢。
  何越带着两个护卫,一个包袱,朝米仙仙两个磕了头,这才驾着马车远去。
  马车一走,米仙仙到底忍不住红了眼眶,二饼三饼带着四饼围着她身边,脸上也带着几分落幕,往常何越在,都是他这个当兄长的负责教导下边几个小的,如今他骤然离开,让他们都有些无所适从的。
  何平宴胸腔里叹了声儿,朝米仙仙伸手,安慰她:“仙仙,别伤心了,越儿不过是出去游学两年,过两年他就回来了。”
  学子,多是要走这一步的。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米仙仙顿时没好气起来:“是啊,只是两年!”
  她招呼着几个儿子上了马车回了府,只把何平宴留了下来,到夜里又没让他进门。
  一大早,汤家那边,汤明薇跟前儿的凤霞金桂望了望外边的天色,又看了看里边毫无动静,两丫头不由得上前,在里间外轻声询问:“小姐,天色已经不早了,要是再不去的话怕是迟了。”
  金桂说了好一会儿里边都没动静儿,她正要开口,凤霞扯了扯她的袖子,不让她开口,一直退到外边了,她才说:“你傻呀,咱们小姐何时没底的,不过是小姐不想去罢了。”
  “可那不是小姐的未婚夫婿要去游学了么。”金桂说。
  凤霞撇撇嘴儿。前两日她们跟前儿便听到了消息,当时小姐便没开口,也没准备甚的,凤霞心里便有些猜测。
  金桂还不大信,一直到晌午了,汤明薇才走了出来,金桂这才信了。
  汤明薇是出来让她们传饭的,她施施然的坐在桌上,金桂去传了饭,凤霞在身后伺候着,没一会儿,粗重的脚步声传来,汤明薇眉心顿时蹙着,想着等金桂回来得好生说说,在她院子里可不能没规没矩的。
  脚步声传到了耳边,汤明薇话刚到嘴边,侧了个脸要说,一个巴掌却狠狠打在了她脸上。
  “娘!”汤明薇捂着脸,眼瞳一缩。
  汤夫人怒目圆睁,身后还跟着金桂:“娘,你还知道我是你娘,你可还记得你姓甚么!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女儿的!”
  “娘,我到底做了甚么要你这般说。”汤明薇不解,明明劈头盖脸打了她一巴掌,又骂了她的人是汤夫人,怎么合着却像是自己的错一般。
  汤夫人见她还装傻,冷笑一声儿:“你做了甚么你心里没点数的?方才何家传了信儿来,要与我们家退亲,你可满意了?”
  “退亲!”汤明薇一声惊呼。
  “汤明薇,当初两家议亲你也是知晓的,议亲的时候你没开口,如今定了亲尽闹些幺蛾子,让我们汤家跟着丢尽了人,你是特意来害我们的是不是!”
  汤家又不是非要摁着牛喝水的人家,汤明薇要早不满她就不该应承下来。
  汤明薇也白着脸儿,心乱如麻,“我、我不就是没见人么?我不就是今日没去送行么?怎么就罪无可赦了不成?”
  她凸自争辩。
  “你不愿见人,也不愿去送行,那你跟人定甚么亲?”汤夫人反问。
  她闭了闭眼,抿着嘴儿说道:“这事儿你爹也是知道的了,在前边大发雷霆,若是何家当真退了亲,往后这家中的资源怕是得跟着置换一番了。”
  “娘!”她这是甚么意思?
  “享了长女的资源,又不愿做长女该做的事,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几个姐妹中,唯有你得到的东西最多,院子是最好的,衣食都是紧着你,首饰也都是紧着你,甚么都是紧着你这里先挑选了再分给姐妹们,甚至连月例都比别人多,这亲事一退,往后这些便没有紧着你先挑的道理了,你爹已经准备把汤家的资源分到你四妹身上了。”
  汤夫人当然心疼,但她也得为汤家着想。不过汤夫人还想着争一争的。
  米仙仙是给她下了个帖子,让人透了个信儿来。
  但汤夫人哪里等得及的,接到帖子后便往何家赶了去,刚见了人便求情起来:“何夫人,这其中定是有甚么误会才是,怎么就闹到说要退亲的地步呢。”
  米仙仙对汤夫人还是很客气的,请了人入座,还好茶好点心的招待着,不过汤夫人这会儿哪里用得下的。
  见状,米仙仙只得说道:“这事儿说来也估摸着是两个小辈没甚缘分,汤夫人也知道我何家要娶的是长子媳妇。”
  言下之意便是说汤明薇还不够格了。
  哪怕是知道汤明薇有错在先,汤夫人到底好面儿,脸色微微有些冷凝:“夫人这话,其实,这怎么的还不一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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