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找出真凶,又得防着对方再施诡计,似乎从未安稳地生活过,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
他忍了常人所不能忍,吃了这么多的苦头,不过是想过些平淡安稳的生活罢了,结果这个小小的愿望也无法实现,难免会让赵树感到意难平。
陆正南拍了拍赵树的肩膀,正色道:“这些年辛苦你了,眼前的事情也很棘手。孩子不可能是我的,再去派人详细调查一下。”
赵树苦涩一笑,应道:“少爷,我一定竭尽全力。”
陆正南轻轻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另一边,陆老爷子把佣人叫到自己的屋里,当着穆安然的面,对佣人说:“给穆小姐安排一间房,一定要适合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最好找个行动方便、阳光充足的房间。”
语毕,他转头看向穆安然,问她:“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穆安然闻言,连忙摆摆手,感激地说:“陆爷爷,谢谢您对我这么好,住在哪里都行,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陆老爷子挥了挥手,示意佣人赶紧去安排此事,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他开口说道:“安然,你踏实在这里住下来,养好自己的身体。其他的事情,我来安排就行。有什么需要的,随时跟我说。”
听到这话,穆安然再次对陆老爷子表示感谢,颇有感触地说:“谢谢陆爷爷,您对我太好了。不过,这么做正南肯定会不高兴。坦白说,我的确打扰了他的生活。而且,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借用他的精。子,要是换成别的男人,早就把我轰出去了。”
穆安然面带愧色,漂亮的眉毛蹙了蹙,言语间透着诚恳。
陆老爷子沉思了几秒,正色道:“不管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至于正南那边,我会找他谈一谈,让他对你有个交代。”
“希望正南不会恨我。”穆安然黯然地叹息道,她低垂着眼睫毛,掩盖住了眼底复杂的光芒。
“正南是个懂事的孩子,迟早会想通的。”陆老爷子安慰她道。
就在这时,从门外传来“啪”地一声,似乎是有某种瓷器摔在地上。
陆老爷子起身将门打开,看见自己的孙媳妇站在他的面前,脚下全是玻璃杯的碎片,白色的牛奶撒了一地。
见到此景,陆老爷子猛然意识到,梦雨应该是在给自己送牛奶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他和穆安然的对话。
此时,女人的唇瓣被自己的牙齿咬得泛白,眼中仅存的一丝光亮如同被浇熄的火苗,只冒着微弱的郁色。
沉默在两个人之中蔓延开来,就连空气都有些压抑。
她哀伤地凝视着陆老爷子,有些纠结地蠕动了几下红唇,想说的话如鲠在喉,根本发不出一个音节。
陆老爷子觉得愧对于她,正南在最艰难的时期,是梦雨帮助他度过了难关。
从始至终,她一直对正南不离不弃,几次三番为了他而以身犯险。
可以说,要不是有梦雨帮忙,还不知道正南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说不定早已遇害。
她不仅是正南的贵人,更是陆家的恩人。
陆家没能知恩图报,反而扯出这么一档子事,肯定会伤了梦雨的心。
越想越觉得愧疚,陆老爷子艰难地开口说:“梦雨,先进来吧,爷爷会把整件事情都告诉你。”
此刻,她如同被抽离了思维的木偶一般,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陆老爷子的房间,心像是破了一个洞,仿佛整个世界的阴雨都往那个洞穴里掉。
“梦雨,你要怪就怪爷爷吧。”陆老爷子的浓眉紧拧,说话时觉得嘴巴一阵发苦,“当年想给正南冷冻精。子的人是我。”
闻言,她怔愣了片刻,但是很快便反应过来,按照爷爷未雨绸缪的行事风格,做出这种安排,一点儿都不奇怪。
方才,婆婆主动承认是自己做的,大概是为了维护祖孙之间的感情吧,爷爷和正南若因此事心生罅隙,对于整个陆家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正南出车祸之后,我担心他永远站不起来,生怕他就此绝后,影响以后的生活,所以……”陆老爷子深知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便将所有实情都说了出来。
她站在陆老爷子的面前,静静地听着他说的每句话,一颗心像是被悬挂在云端之上,既不落下,也不上升。
她只希望这一切能够快点儿结束,无论什么结果都好,不愿意继续听到任何跟此有关的字眼。
因为,每个字终将化为利刃,一刀又一刀地穿过自己的心脏,痛得连呼吸都困难。
陆老爷子垂首看着她,发现她的双手指骨握得森森的发白,骨头似乎要从中戳穿。
他当然明白她内心的挣扎,连忙安抚孙媳妇,语重心长地说:“梦雨,爷爷知道对不起你,不应该让你经历这些。你为陆家做出的贡献,所有人都记在心里。事已至此,希望你能想开点儿。”
话音落下,她扯了扯嘴角,连半个音节都没有发出来。
是啊,目前除了尽量想开些,努力别跟自己较劲,她还能做些什么呢?
难道逼穆安然把孩子打掉,然后劝她从他们的世界里消失吗?
可是,孩子又有什么错?不能因为一己私利就剥夺一条无辜的生命。
她心里清楚,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孩子意味着什么,正因如此,她不忍让穆安然失去做母亲的权利。
见她依然不吭声,陆老爷子刻意将声音放软,说道:“我保证,没人可以动摇你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只要爷爷还活着,你永远是正南的妻子,是陆家的少奶奶。就算爷爷即将离开人世,也会安排好一切,保证你在陆家得到应有的尊重。”
只可惜,陆老爷子主动放下身段,如此苦口婆心地劝慰她,对她没有起到半点儿作用。
她觉得全身的血液,像是凝结住不流了,心像被老虎钳子钳住在纹拧,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第444 闪婚老公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放在胸口,试图平复凌乱的心绪,深吸了几口气,不停劝慰自己:“为了肚子里的宝宝,也不能生气。段梦雨,你要坚强!”
不知不觉中,她的眼眶一点点的染上了红色,温热的雾气涌到眼前,转了几圈,又被硬生生的逼回去。
“没关系,我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她故作坚强地说道,然而心已经凉成了一片荒漠,周身只剩下落寞和隐忍。
陆老爷子张了张嘴巴,想要再说点儿什么,最终却半个字都没说出口。
顿了几秒,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陆老爷子一眼,淡淡地说:“爷爷,您放心,我会以大局为重,不会让正南难做。”
撂下这句话后,她便抬步准备离开,谁知穆安然上前一步,说了声:“梦雨,对不起,我也是走投无路,不是故意伤害你的。”
说罢,穆安然将右手伸到她的面前,摆出了和解的姿态。
对方假惺惺的样子,令她觉得异常刺眼,嘴角不禁浮起几抹嘲讽,冷笑道:“与你无关。”
撂下这句话后,她转身消失在两人面前,留下一道决绝的背影。
穆安然尴尬地收回了手,呆愣愣地望着前方,双眼有些失神。
城郊的一处民房。
桌上的手机嗡嗡嗡地震动了两下,莫邵天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充满冷意的笑容。
“有好消息?”陆正芳摇晃着红酒杯,好奇地问道。
“穆安然成功住进陆家。”莫邵天笑着说道。
陆正芳冷哼一声,评价道:“真解气。”
莫邵天倒了一杯红酒之后,举起杯子与陆正芳相碰,得意地说:“来,这回必须好好庆祝。”
语毕,两人将红酒一饮而尽,仰头大笑了起来。
在客房尚未准备好之前,陆老爷子让穆安然留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
陆老爷子自知不方便去正南的房间里找他,于是,他缓缓地走下楼,想要找正南单独聊一聊。
没想到,陆正南早已在楼下等他,表情严肃地说:“爷爷,我正等您呢。”
“去院子里说吧。”陆老爷子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
祖孙两人并排在院子里散步,沉默了许久之后,陆老爷子率先开腔,郑重其事地说:“正南,冷冻精。子的事情,其实是我安排的,秋月只是顺从我的意思而已。”
“嗯。”陆正南轻浅地叹应一声,对这句话不置可否。
其实,在周秋月承认那件事是她做的之后,陆正南马上察觉出此事蹊跷。
想当初,母亲对他的关注度低到了极点,怎么会关心他到底有没有后代呢?
因此,陆老爷子坦白了一切,并未让他感到吃惊。
“我只是怕你会断后,确实没想到有人主动选你的精。子。”陆老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沉凝了一些,表情认真地说,“等安然生完孩子,我会把她打发走,只能留下她的孩子,坚决不让安然留在陆家。”
话音落下,陆正南顿觉哭笑不得,简直无法用任何词语形容此刻的心情。
“爷爷,您这不是胡闹么,我有能力自己生,为什么还要冷冻精。子?”陆正南着实有些心急,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
微顿,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重了些,对方是疼爱自己的爷爷,况且,他这么做也是出于好意,自己用质问的口吻跟爷爷说话,难免会让老人家心里不舒服。
陆正南深吸了一口气,耐心地说:“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但您背着我去冷冻精。子,这种做法确实不对。至少,您应该知会我一声,我可以让人更好地保护自己的东西,那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您说现在该如何收场?”
事实上,早在陆正南找他谈话之前,陆老爷子已想明白这点,事情发展到这步,与他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驰,他同样感到极其郁闷。
陆老爷子顿下脚步,郑重其事地说:“已经这样了,孩子还是留下吧,怎么说他的身上也流着陆家的血。”
“不能留下,我不承认这是我的孩子!”陆正南的态度异常坚决,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黑白分明的眼底,瞬时间浮上来几缕红色的血丝,“我只有梦雨一个妻子,她生的孩子才是我的子嗣!”
陆正南笃定的声音,好似发自喉咙的深处,凝重得如同一堵不透风的铜墙铁壁。
陆老爷子见他的态度坚决,知道暂时不可能改变他的看法。因为以他对正南的了解,只要是对方认定的事情,别人怎么劝说都没用。
因此,他没有继续劝自己的孙子接受穆安然的孩子,而是语重心长地说:“爷爷说的话,你再考虑一下。先让安然住下来,毕竟孩子是无辜的。她现在无依无靠,一个人挺着大肚子,怪不容易的。”
听到这话,陆正南冷哼一声,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随您吧。”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院子,疾步往楼上的卧室走去。
陆老爷子望着他的背影,拧眉摇了摇头,眸光渐渐地暗淡下去。
须臾,陆正南回到房间,看见妻子挺着大肚子在屋子里踱步,手里还握着一本孕妇必读手册,一边活动身体,一边努力学习。
做产检的时候,医生曾建议她适度散散步,这样对孕妇和胎儿都有好处。
所以,即使觉得身子很沉,女人依然坚持每天定时活动一下,希望肚子里的宝宝能够健健康康地出生。
见到此景,陆正南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略显不稳的呼吸显露了他翻腾的内心,刀刻般立体的轮廓变得柔和了不少。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后,张开双臂将她揽进怀里,她的脊背贴紧了他结实的胸膛,源源不断的热力传到她身上,心里突然炸开了一道暖流。
这一刻,熟悉的气息萦绕在女人的鼻尖,她觉得他的怀抱像漩涡一样,自己已经被吸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