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绵知道这是为什么,他害怕,害怕自己再次成为人质,威胁到他。
  可是,去泉柏县躲避,就能逃过了吗?
  罢了,她该相信他的。
  戚绵闭上眼睛,所有的神色都掩盖在夜幕下。她轻轻的嗯了一声:“我都听您的。”
  ……
  英王府的情况很奇怪,前几日一直嚷嚷着说要把莫毅绑去两军阵前,逼晋帝退兵的英王,突然沉默了两日没有召集属臣,说是生病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病倒,还不准人探望,实在是令人心生疑虑啊。
  但世子又好好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一脸没事人的样子,平静的部署作战事宜,还打算亲自到冀州北城门督军。
  谁不知英王父子俩感情深厚,这场战役,都是因为英王受伤的儿子才爆发的,如今世子都没说什么,属臣们便是再有什么猜疑,也都压下了。
  兴许英王是真的病了吧。
  然而众人才刚刚放下心来,将军奚良与胡仁突然发动兵变,奚良带着人诛杀了好几个将领,把手了宁平县北城门与东城门,胡仁则控制住了宁平县以北的五个县城,把赵子明北上督军之路牢牢堵死。
  与此同时,爆出来一个惊天秘密:英王死了!
  还是被自己的亲儿子联合晋人一同害死的!传言说世子身边的谋士黎青是晋国人,他与晋国国师莫毅合谋杀害了英王,并蛊惑了世子赵子明。
  消息传得有模有样,属臣们想去探究,却被世子拦在府门外,于是属臣们要求面见英王,赵子明无奈之下只得承认,说英王已于七日前病逝。
  英王身体素来康健,怎么会无缘无故病逝?
  这晴天霹雳和坊间传言对上了,属臣们面面厮觑,皆是一脸惊色。
  有人投靠了世子,有人不耻于世子与晋人勾结的行径,转去投奔奚良。一时间,英王势力分裂开来,赵子明不得已之下,只得退守宁平县南半城,与奚良的人马各占一边。
  莫毅看着眼前脸色苍白,身体虚弱的赵子明,微微笑了起来。
  他递给赵子明一颗药丸,说道:“世子要心态平和,莫要轻易动怒,怒气易使毒素扩散,于世子不利。”
  赵子明面无表情,咬牙吞下那颗苦涩的药丸,心里把莫毅骂了祖宗十八代。
  若不是他不慎被黎青下了毒,何至于受制于莫毅,连自己亲生父亲的仇都报不得!
  赵子明喉间滚动几下,咽下那颗药,冷笑一声:“如今冀州四分五裂,你我所处的位置,南有怀化大将军,北有奚良与胡仁。而你晋军仍被抵挡在冀州北城门外,国师,你以为你还能逃脱?”
  莫毅摇了摇头,黑眸幽深:“世子稍安勿躁。你想不想知道,如今在北城门镇守的人,是谁?”
  “不是奚良吗?”
  “不,”莫毅嘴角轻扯,似笑非笑,“早与你们说了太子在冀州,你就是不信。若没有太子坐镇,你当奚良与胡仁有这么大能耐,胆敢在这时候兵变?”
  赵子明眉心一拧。
  莫毅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淡声说道:“劳世子帮我送一封信,就送到奚良手中,他会帮我交给太子的。”
  赵子明眸中闪过一丝戒备之色。
  莫毅唇角笑意愈深:“世子不必担心,我只是想跟他……聊聊旧事。”
  地点约在两军驻守交界处的一个茶馆,茶馆早早的被清了场,祁崇归的身份既已被莫毅点出,索性也不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与莫毅在二层的包厢中会了面。
  包厢很大,二人分坐在桌案对面,各自带的护卫隔了五步远的距离,谨慎地盯着对方的动作。
  祁崇归垂目理了理绣着金线的玄色袖口,神情冷漠:“困兽之争。你还想再说什么?”
  莫毅大大方方地打量他,突地笑了起来:“我说了是与太子叙旧……”
  他刻意拖长声音,脸上的神情意味深长:“当年桃花谷一役过后,太子重伤卧床,不过半月便随我那好徒儿去了。那你想不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祁崇归冷静抬目,一双眼平淡无波:“孤不想知道。”
  莫毅扬了扬眉:“你不想知道?可我觉得你必须要知道,你死之后不久,冀州城破,慎王与怀化大将军来接替你,但是可惜了,你们楚军已经元气大伤,终是不敌……”
  祁崇归搭在案上的指动了一下。
  莫毅轻叹一声:“你知道吗,这份功绩,属于我那个好徒儿。”
  “前世之事何必再提,”祁崇归眯了眯眼,“可惜如今国师被困在这里,进出不得,你又何必着急?那笔账,孤会慢慢的,向你讨还。”
  “向我?”莫毅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神情,他身子前倾,靠近了祁崇归,“太子倒是比我想象中的深情,竟把那害得你身死城破之人捧在手心,啧,没想到祁氏中人,还能出来个情种……”
  “难道不是被你逼的吗?”祁崇归面色不变,他平静起身,作势要走,“若是国师约我来此,只为了说这些无聊的话,那孤便不奉陪了。”
  莫毅眉心一拧,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我逼她?”
  他大笑起来,这般语气成功的让祁崇归止住了步子:“你不会还不知道,前世她都做了些什么吧……唉,也对,她心中愧疚,这辈子只能小心瞒着,把一切过错推到我的身上,当然怕你知道。”
  祁崇归神色一滞,他猛然转过身来,几步走到莫毅身前,低下头去,一字一句咬牙问道:“你说什么?”
  莫毅愣了愣:“什么?”
  “你说,戚绵她记得前世?”
  作者有话要说:  等回到丹阳差不多就完结了,到时候再写点番外~
  第55章 覆辙
  戚绵是被营帐外头的吵闹声惊醒的。
  她缓缓地睁开眼, 一丝光亮映入眼帘。她浑身都痛, 身上好似烂了无数个洞,往外淌血, 虚弱无力。
  她费劲地转过头, 正看见帐帘被掀开,几个穿着铠甲的男人走进来, 领头的竟是昌进。
  昌进的身边站了王廊、季明涵几人, 都是曾经她熟悉的同僚。戚绵懵了一瞬,刚要开口说话,就看见王廊刷得一下拔了剑指向她。
  “你这细作!竟勾结外敌,迷惑太子!”王廊面目凶恶, 用憎恨的目光看着她, “你当受千刀万剐之罪, 以告慰死去的将士在天之灵!”
  戚绵瞪大眼睛,突然意识到, 自己好像是回到了上一世,可是, 可是她不是死了吗?
  戚绵嘴唇翕动,还来不及为自己解释,便看见昌进也靠近了她的床边, 满面怆然:“戚兄!我真是看错了你!枉我一直把你当作好兄弟, 你竟然……你竟然是个女人!”
  昌进说不下去了,站在一边的季明涵拍了拍他的肩,转头看向戚绵, 低声问道:“戚兄,今日桃花谷中,那晋人所说,可是真的?”
  戚绵脑中一团乱麻,她听到自己嗯了一声。
  “那太子赶赴冀州,行经路线,也是你透露出去的?”季明涵继续问道。
  戚绵怔怔地看着他,没有吭声。
  季明涵又问:“前年太子遇刺,你为他挡刀,其实只是一出苦肉计,为了取得他的信任,对不对?”
  戚绵垂下眼。
  是,是的。
  “那些刺客,也是晋人派来的,是吗?”
  不是,她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刺客。
  戚绵摇了摇头,正要开口,王廊却突地撞开了季明涵,指着戚绵骂道:“你与这奸细废话什么!殿下薨逝,眼看着城都要破了,还不把她捆起来,吊上城门,让那莫毅狗贼看看!”
  营帐内的众人俱都赞同欢呼起来。
  戚绵愣了愣,殿下薨逝,说的是祁崇归吗?
  一眨眼,她就感觉到自己被人粗鲁地扛了起来,足部捆了麻绳,倒吊在城门上。
  眼前的景象都是倒着的,她看见下面是足有三四丈高的地面,无数的将士们涌在了城门下,仰着头对她破口大骂。
  他们把战败的痛苦尽数加在她的身上,对她极尽羞辱,恍惚间,戚绵仿佛再次看到了苏妩。
  北风呼啸。
  戚绵蓦然睁开眼睛。
  天还是黑着的,此刻也确实是寒冬。
  窗外寒风凛冽,吹动着窗柩哐当作响,戚绵拍了拍胸口,安抚一下难以平静的心,从温暖的被窝中爬起来,披上一件外衫,趿拉着绣鞋走到窗边,发现临睡前明明已经关好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了,怪不得屋内温度都低了。
  戚绵关好窗户。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中的无力感仿佛还未散去,头重脚轻,被倒吊在城门上的屈辱感也无比清晰。
  戚绵没有急着回去入睡,而是默默地在窗边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宁平县那边怎么样了。
  根据传回来的消息,祁崇归已经占领了一半的冀州了,怀化大将军的人马也快到了,莫毅撑不了多久。
  这一世已经改变了许多,不会重蹈覆辙的。
  戚绵轻轻舒了口气,转身正要回到床上入睡,脚步却突然顿住。
  只见床边不知何时站着一抹黑影,见她看过来,竟低低地笑了起来。
  “师妹,好久不见。”
  ……
  茶馆之内,莫毅神色怪异地盯着祁崇归看了半晌,不可思议道:“她居然……什么都没给你说?”
  祁崇归面色恢复平静,垂目睨着莫毅,沉默不语。
  莫毅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我还当是什么情比金坚,她连过往的记忆都不敢跟你提,你还能指望她有几分情意?”
  祁崇归依然没有言语,只是神色愈发冷漠了。
  “那么,”莫毅环顾四周,看了看包厢内围了一圈的双方侍卫,笑道,“要不要我将她做过的事,一一说与你听?”
  “不劳国师费心,”祁崇归声音冷硬,“孤会亲自问她。”
  莫毅唔了一声,眸光中闪着笑意:“恐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端起面前的杯盏,凑到唇边轻抿一口,这才继续说道:“泉柏县……华荣客栈是吧,我那大徒弟昨夜去了一趟,估摸着时间,想必也已经把人带走了。”
  ……
  浑身酸软无力,戚绵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手脚被缚,身处在颠簸的马车中。而阳光透过布帘照射进来,让她意识到,她被黎青掳去,怕是已经过了许久了。
  戚绵转了转酸痛的脖颈,发现一侧的黎青正襟危坐,一袭墨绿长袍,白玉做冠,与她一步之隔。
  察觉到戚绵的动静,黎青看了过来。
  “醒了?”
  lt;/divgt;
  lt;/div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