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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我所知晓的朝阳。”罗伊清淡的声音被行李箱轮轴的响声碾压,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他信步走在爱德的前面,肩膀落着细雨,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提着宠物箱——里面趴着无精打采的小火苗。
  “海上的日出,过去睡不着的晚上,我会跳窗离家跑到这来,坐在那边的栏杆上等着夜晚过去、太阳升起……正如你心目中谷堆上不落的星夜一样。”
  闻言,爱德几乎是无法不让自己再次将目光投向身边的大海,看着瑰丽的橘红光芒战战巍巍、几欲绽裂、汹涌而出、喷涌倾洒在自己的身上。
  他们会在此时此刻此地目睹此景纯粹机缘巧合,甚至牵扯到爱德昨天所想的玄学:昨天傍晚,若不是见到了格蕾西亚和她尚未诞生的孩子,也许爱德不会下定决心跟着马斯坦古过来;如果不是他俩因为那通视频电话迟到了那么久,也许他们的飞机就能稳妥准时地起飞,而不是为了办理小火苗的登机流程拖延了那么久;如果不是午夜航班平白无故的延迟,他们也不会在那么一个交通不便的时刻抵达尚在安眠的城市,不会又因此白白等了那么久的计程车到这个时候才到达这个地方。他们不会在此时此刻走到这个地方,不会目睹眼下所见的景色,罗伊也不会同他说“那是我所知晓的朝阳,正如你心目中谷堆上不落的星夜一样”。
  他们前往的方向似是歧途。拐过盈满朝晖、看得见大海的街道,转角就是镶嵌在市中心旁的陈旧又诡异的细长夹缝。天色蒙蒙亮,爱德一边跟着马斯坦古走,一边忍不住好奇地东张西望,街上一个人也没有。马斯坦古说要先把行李安置在自己的旧居,但他俩现在正在走向的地方却怎么也不像是当地人的住宅区,反而更接近旧城区的闹市——有点像爱德老家开车出去1小时左右可以看到的塞满小酒吧的狭窄夜市,同样在夜晚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在白天却阒静无人、沉沉酣睡——但又似乎有着微妙的不同。
  这真的是你住的地方?
  罗伊背对着爱德华停下来,低下头用不提着小火苗的那只手看手机。他大概是至今还能从爱德的沟通方式里找到笑点,以至于在他回头看向爱德时,嘴角都尚且挂着微笑。
  “是啊,很快就到了。这是我每天上下学都要经过的路。”
  酒吧街?
  罗伊顿了顿,停下脚步等着爱德走到自己身边来,用啼笑皆非的神情看着爱德,小火苗瞪着叫人不愉快的圆眼睛。爱德没头没脑地走上前去,没料到一抬眼会就这样撞上对方挑起的眉毛和笑着的眼睛。
  一惊一乍。爱德心脏腾地撞到了喉咙眼。
  你干嘛!有啥不对的你直说啊!(`へ′)凸爱德咬牙切齿地摁着手机:这里不是酒吧街是什么?
  罗伊眨眨眼睛,隔着细密的雨帘俯视着爱德华,停顿了一下便笑了。
  “这里是红灯区啊。”对方看着爱德瞠目结舌的表情和突然涨红的脸色,笑意不由得更浓了。他扑哧笑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嗯?我没跟你说过吗?”
  马斯坦古口吻轻松,仿佛自己所陈述的是世界上最自然的事情一样。可爱德却如遭雷击、面如《呐喊》,他傻站在原地看着马斯坦古若无其事的背影,半天都不能消化自己莫名其妙就踏入红灯区这种事情。
  红灯区啊!少年心里撕心裂肺地无声尖叫了起来,那不是男男女女聚在一起行蝇营狗苟之事的地方吗!爱德的脑海里迅速飞过自己上学那会儿瞥到的同桌看的小黄书、腐国无下限连续剧里的摇晃镜头和自己在得知阿尔要只身去巴黎留学时,自己出于兄长的操心暗自在谷弟上搜索“巴黎红灯区”时看到的画面,并展开了毫无逻辑的疯狂想象。曾经眼下无人的街道,一到晚上可都是奇奇怪怪的哥哥姐姐凑在一起的进行奇怪的PY交易的场所!旁边看起来很安静的房子里,搞不好正在……卧槽卧槽都是成年人了,而且不是说这有什么天大的不对毕竟也是个人自由,而且自己好像也有过类似于愿意花钱嫖马斯坦古那家伙的想法??等等,这要是被天国的妈妈知道了……
  爱德华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甚至都忘了因为马斯坦古私自给自己提包的事儿冲他发火去了。
  这时,一声柔软的猫叫打破了沉睡的寂静。
  欸?爱德惊讶地张开眼,从手指的缝隙里看过去,只见不知何时,马斯坦古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跟前放下了两手的箱子。小火苗惊恐地在透明箱子里打转,而他却已经倾附而下,从地上拾起一大坨柔软的、有着蓝色眼睛、会咪咪叫的灰色棉絮。
  “早上好啊艾萨克,”猫儿乖顺地展开身形任由眼前那个轻声说着话的人轻揉自己的腰腹和背脊。罗伊温和地说,“真稀罕,你竟然冒着雨出来。”
  “艾萨克?”
  “嗯?”猫儿软软的肉垫轻拍在了罗伊的下巴上。
  爱德赶紧噤声掏出手机。
  你竟然拿牛顿的名来命名一只猫!爱德气鼓鼓地低头打字:敢不敢更不恰当一点?
  “不恰当的人是你啊,爱德华博士。”罗伊回过头,挑起眉毛笑意松软,睫毛上沾着雨滴,“那么轻率地鄙视一位17岁的绅士——你还没看到他了不起的地方。”
  和我在地球生存的时间不相上下啊(`へ′)
  “他经历的时间与你我所在的怎么可能会一样?”
  说着,爱德眨眨眼睛抬起头,正好对上倚在温柔乡的艾萨克那双冷静的深蓝色眼睛。少年顿时动不了了,那可真是一位渊博精明的绅士才会有的居高临下的老成眼色,所谓的同龄人只能眼巴巴地注视地它审视的静默视线和躺在马斯坦古胳膊上不时摇晃的尾巴,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它轻盈地一跃而下,踩着无声的步伐踏上湿漉的石阶,往不远处的一扇小门处走去。
  那里就是罗伊和艾萨克的家了。
  自从见到了艾萨克,小火苗就吓破了胆。她在宠物箱里时而抱着根树枝、呆若木鸡地僵直在原地,时而宛如触电一般弹跳起来、火烧尾巴一般神经质地在箱子里疯狂打转。爱德躲在马斯坦古身后暗中观察,目不转睛地盯着火蜥蜴的橘黄色身影,只闻门口吱嘎一声,皮毛光亮的猫儿卷着尾巴从缝隙里滑入、消失在了黑暗中。
  屋内光线暗淡,晦暗沉淀在脚底,只有绵绵雨声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在周围缭绕。爱德费尽地抱起湿哒哒的行李箱,下巴抵着箱子好奇地环视四周,之前疯狂的脑补却都变成了傻气的无用功。映入眼帘的只是一间看起来分外普通的老式酒吧罢了,逼仄的空间里弥漫着呛人的酒气、烟味和试图掩盖这些气息的熏香味,地上胡乱滚动着的装满、半空或全空的酒瓶,以至于爱德不得不集中精神小心着自己黑暗中的步伐,却还是抱着箱子摇摇晃晃跌跌撞撞、时不时踢出乒乒乓乓的声响。而罗伊却熟门熟路,他将潮湿的刘海捋到耳后,提着行李和小火苗步履轻松,不看脚下却能准确地踩在稀疏的几个未被酒瓶填满的地方,在陈旧的木地板上甚至都没有发出脚步声,引着爱德华顺着狭窄的木质楼梯往二楼走去。
  “罗伊——”
  刚上二楼,一声软滑的女声打破了眼下的沉寂。爱德错愕地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弄清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感到轰轰的人声从走廊尽头的楼梯口涌了过来,紧接着窗帘被拉开的响亮一声,他头顶的黑暗突然就被尚不明朗的晨曦给点亮了,他手上的箱子被人用力拽了下来、拖在了地上,耳边传来不真实的说话声。
  “我们能自己来嘛。”
  “哎你别废话!”
  “妈妈呢?”
  “和她的小男友还在热海度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