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王锦来接他,他是急着想快点走的,早就盼着快点放学,现在这样,他一点都不着急了。
  反正学校门口堵得水泄不通,附近的地铁站至少也要一个多小时才会不那么拥挤。
  等同学们陆陆续续走的差不多,他才背了他的单肩包,慢吞吞的最后一个离开教室。
  校园里的学生也很少了,多是为了和学生错开高峰拥堵、现在才准备离开的教职工们居多。
  这种时候在门口遇到金越,倒也并不意外。
  金越开了一辆银灰色的国产车,把车窗放下来,很客气的说:“远远看着像你,怎么这才走?没人来接你吗?”
  彦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道:“我值日,走晚了。”
  金越笑笑,又说:“要去哪儿?我送你吧。”
  彦容道:“不用,谢谢你。”
  他拒绝的礼貌又生硬,金越却像没听出来一样,还是笑着说:“要去王锦家吗?我顺路的,上来吧。”
  彦容没有上车的意思。
  金越收起了浮于表面的微笑,看着彦容说:“顺便,我们聊一聊。”
  彦容不吃他这一套:“你是想和我聊王锦州吗?我不想和你聊。”
  金越挑起半边眉毛,道:“是不想?还是害怕?”
  彦容挺直了背,道:“我有什么好怕的?”
  金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少年心性最经不起激将,他到底还是没忍住气,拉开副驾的车门,上去了。
  刚上去他就后悔了。
  他和金越有什么好聊的?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王锦的现在和以后都是他的,过去的事他一点都不在乎。
  金越问了句:“你饿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彦容拒绝道:“不要。”
  金越想到他会这么说似的:“还说不怕我?这么紧张。”
  彦容抿了抿嘴唇,道:“因为你看起来不怀好意。”
  金越侧目看他,笑了笑,说道:“我被你抢了男朋友,当然对你没有好意。”
  彦容:“……”
  王锦忙到八点四十,终于结束了工作,洗干净手第一时间给彦容打了通电话。
  他问:“到家了吗?”
  彦容道:“到了。”
  王锦听他无精打采的,心想大约是又等得睡着了,问道:“是不是没吃饭?说了别饿肚子,你又不听话。”
  彦容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王锦看了眼时间,道:“换换衣服就能走了,想吃什么?我路上买。”
  彦容想了一会儿才说:“糖炒栗子?”
  王锦答应道:“好。二十分钟就到家了。”
  路上买了糖炒栗子,还打包了两份牛肉面,一起带了回去。
  离家不远了,车子里都是栗子的香甜味道,他的心情也和这味道相差无几。
  他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心情了,这种想把全世界都捧到一个人面前的心情。
  到了家,他一打开门,彦容便从里面扑出来,把他抱了个满怀。
  王锦忙站稳,一手抱住彦容,把另一只手里提着的牛肉面拿开了些,笑道:“哎,当心烫着你。”
  彦容闻到了面的香味,问道:“那是什么?”
  王锦道:“牛肉面,栗子也不能当饭吃。你放开我,咱们先吃饭。”
  彦容也不放手,说:“我不饿。”
  王锦道:“可我饿了,做手术几个钟头,快低血糖了。”
  彦容本来只是环着他的腰,这时更用力了,道:“不要,不让你吃。”
  王锦有些无奈,问道:“我没去接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彦容不说话,只是用力抱着他。
  王锦道:“栗子是现炒的,还热着,吃吗?”
  彦容转过头,又看他手里的东西,说:“我听人说糖炒栗子很好吃,我不知道是什么,是不是很甜?”
  王锦笑着说:“挺甜的,我帮你剥壳,你尝尝看?”
  彦容安静了片刻,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慢慢松开了抱着王锦的手。
  两人终于离开玄关进去,在餐桌边坐下。王锦把面放在一边,剥了一颗栗子递给彦容。
  彦容接了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嫌弃道:“也不是太甜,没那么好吃。”
  王锦看出他今天有点小脾气,顺着他道:“那就不吃了,吃面吧。”
  彦容板着脸道:“我不饿。”
  王锦很饿,顺手又剥了颗栗子,彦容一般很少这样耍脾气,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哄。
  他剥好栗子,正要放进嘴里,彦容突然道:“你也不许吃。”
  王锦:“……”
  彦容郁郁的冒出一句:“我讨厌金越。”
  王锦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彦容心里根本藏不住事,自己立刻就说了:“有一年下大雪,公交都停了,你骑自行车跑了七公里去买糖炒栗子,还把耳朵给冻伤了,就因为金越说想吃。有没有这件事?”
  王锦:“……”
  彦容受伤道:“我讨厌糖炒栗子。”
  王锦把那颗栗子丢在了一旁,道:“以后都不吃了。”
  第四十章、真的真心
  那颗无辜的栗子在桌上滚了两圈,不动了。
  彦容看看它,又看看王锦。
  王锦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倦容,双眼却满含关切的望着他。
  他突然有一点后悔。
  几个月前,他还没有被王锦迷住的时候,就知道王锦喜欢过金越,后来他对王锦心动,也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感到很介意。
  王锦三十多岁了,没喜欢过人才不正常,喜欢过一个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那个人刚好是金越而已,就算不是金越,也会是其他的什么人。
  他并没有把他的不开心定义为吃醋或嫉妒,他只是讨厌金越这种人。分手那么久了,不但对王锦纠缠不休,还不怀好意的讲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对了!金越的“不怀好意”,就是想挑拨他和王锦的关系吧?
  他差点就上了金越的当!
  他把那个栗子拿了起来,扔回装栗子的纸袋,说:“买都买了,不要浪费,周一我带去学校,给同学吃。”
  王锦没说话,他也不适合再对栗子发表任何意见。
  彦容又把牛肉面的外卖盒子打开,推到王锦面前,道:“你吃吧。”
  王锦也没有要吃的意思。
  彦容低了低头,道歉说:“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还不许你吃东西。”
  王锦的眉毛皱了起来。
  彦容又说:“其实我也早就饿了,栗子也很甜,我刚才说的是气话,你加班那么累,还帮我买栗子和晚饭,我却冲你发脾气,我太坏了。”
  他诚恳表达歉意,努力反省自己,他不想让王锦认为他是个无理取闹的人,也不想因为一个糖炒栗子而使他们之间产生芥蒂。
  王锦的眉毛皱得更厉害。
  彦容以为他还在不愉快,又主动拿了筷子递过去,说:“你不要这样,我不想你低血糖。”
  王锦看看他,轻叹了口气,接过筷子,也没急着吃面,而是说:“我也不想你总是这么懂事。”
  这个词在彦容的概念里,无疑是个绝对的褒义词,他问:“懂事不好吗?”
  王锦道:“不是不好,可是我喜欢看你在我面前不那么懂事的样子。”
  彦容听不太懂,只挑他想懂的部分理解道:“我知道,我什么样子你也喜欢。”
  话是没错,但这真不是王锦现在想说的。
  他喜欢彦容所有的样子,唯独不喜欢彦容受伤的模样。
  从前彦容提起金越,除了一如既往的不喜欢,最常说的是“不在意”、“不在乎”、“不要说他了”,可是金越每次出现,彦容分明都很在意、很在乎、很想说得清清楚楚。
  他真的很介意金越的存在,王锦却从来没有对他说清楚过金越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所以今天,金越轻而易举的就能伤害到他。
  王锦沉默着看了他片刻,道:“我是在大雪天给金越买过栗子,还在暴雨天给他送过伞,有一年春运,为了帮他买回家的票,我还在火车站排队到凌晨五点。”
  彦容:“……”
  王锦道:“我那时是真心对他,再加上年纪还轻,别说冻伤耳朵,被雨淋一淋,通宵不睡觉,就是他让我去死,我说不定也会去。”
  彦容睁圆了眼睛,类似的话,金越说他就已经忍受不了,王锦亲口说出来,刺得他从耳朵乃至七窍都隐隐酸痛。
  这次,他承认他是嫉妒。
  王锦继续说道:“在他之前,我没喜欢过别人,他是我的初恋,后来分手,我也一直放不下,很久都走不出来,家里催我结婚,我做不到,就说我是不婚族。”
  彦容做不出任何表情,呆坐在那里,他以前想过很多次“王锦为什么是不婚族”的问题,想的次数多了,他甚至爱屋及乌,觉得“不婚族”这个词都很酷很可爱,却没想过原因不但一点都不酷,还这么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