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相爷这会儿的心情很难用言语来形容，事实了，张津现在自己也分辨不清，他现在的心情是用绝望来形容，还是用愤怒来形容更准确一些。
你有四个儿子，还有好几个庶子，所以死一个儿子，这不算什么大事。
这话是人话吗？这话要是旁人说，张相爷不说让这人血溅当场，他也会想尽办法，灭了这人的九族。可现在问题是， 不跟他说人话的是皇帝，张相爷自问，他该怎么办？
“你退下吧，”景明帝挥手让张相爷退下。
张相爷跪着没动。
景明帝的脸色就是一沉，道：“你还有事？”
“臣，”张相爷咬一下牙，他想发狠说，他的嫡长子就在东宫里，他拿项上人头承保此事。可，话到了嘴边，张津又犹豫了，荣棠这会儿已经回东宫去了，这位太子爷不会把他的嫡长子送到别处去？不说别的地方，就往哪座军营里一送，你要怎么找人？军营可不是能让你随便搜查的地方啊。
“说啊，” 景明帝催道：“你还有什么事？”
张相爷又犹豫了那么片刻，跟景明帝道：“这是臣的错，臣想替孙儿六郎求娶姮娥公主殿下，太子殿下要是怪罪，臣愿意给太子殿下请罪。”
“什么？”有荣棠的交待在前，景明帝这时装傻道：“还有这等事？朕与太子都不知道啊。”
“圣上……”
“行了，你别说了，”景明帝不耐烦道：“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儿女婚事？现在是结亲办婚事的时候吗？你不知道北原人要打过来了？还是说，”话说到这里，景明帝的眼中闪过了戾气，道：“你盼着北原人来呢？”
“臣不敢！”张津忙就给景明帝磕头了，这话他怎么担得起？这不是丢一个儿子的问题了，这是他张氏九族都要被诛的问题了啊！
“三省六部准备得如何了？”景明帝问。
“快，快要准备好了，”张相爷说：“只是众臣要携带家眷，一时半会儿之间还无法离开南都城。”
“那就加快啊，”景明帝说：“难不成还要朕等你们吗？”
“臣不敢，”张相爷只得又道。
“不敢就去快些准备，”景明帝道：“不要再让朕催，退下吧。还有，朕不信太子能干出当街抓张瑞君的事来，荣棠他的脑子又没有问题，凭他的本事，他怎么对付张瑞君不行？”
景明帝心里也是真不信，他儿子能干出当街强抢张瑞君的事来，这种明摆着给张津送把柄的事，荣棠会干？他儿子是打仗输给了北原人，不是脑子被北原人打坏了！
“你回去再问问那些侍卫吧，”景明帝还给张相爷提了一个建议，说：“谁知道这些奴才在打什么主意？你别成天盯着太子，大敌当前，太子没空与你作对。”
“那些侍卫都被杀了，”张津道。
景明帝就说：“这么没用？不对，都死了，那是谁告诉你，是太子抓得张瑞君？”
张相爷说：“回府报信的侍卫，在报信之后就伤重而亡了。”
“那这事就全由你说了算了，”景明帝说：“这死无对证了啊。”
“街上的众人可以作证啊，圣上，”张相爷说，双方当街大打出手，这不怕找不到人证吗？
“你还越说越起劲了，”景明帝却道：“退下吧，太子没这么闲，还有姮娥公主，她是太子的同胞妹妹，你就不要想了，不可能的事。”
张相爷进宫告状，结果状没告成，生了一肚子的气，最后还被皇帝陛下十分不耐烦地赶出了九天揽月楼。
张津走后，景明帝坐着叹口气，又冷哼一声，从头到快尾张津没问过张妃一句，“张津这心啊，”景明帝摇头叹了一句。
张相爷往宫门处走，一个太监跟在他的身后，替他打着伞。雪下得很大，打着伞，雪花也会被风吹着扑打到张相爷的脸上，感觉脸上已经湿漉漉一片了，张相爷才抬手抹了一把脸。
太监伺候在张相爷的身后，从头到尾没敢说一句话，江公公这会儿可还跑在九天揽月楼前的庭院里呢！
张相爷走出宫门，有侍卫跑过来，接替太监替自家相爷撑伞。张津慢吞吞地走到自己的官轿前，要走轿了，突然就转身跟自己的随从道：“去查，看看那个没用的混账在进宫之前，最后见的人是谁，快去。”
随从领命，自己骑马先走了。
张津进入轿中坐下，闭着眼坐着，身体随着轿子摇晃着。荣棠这么急切地抓人，那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张相爷眉头皱起呈一个川字型，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是为了什么事，荣棠要当街大动干戈地抓住张瑞君。
东宫里，荣棠看一眼兰成，道：“他招了？”
兰成摇头道：“还没有。”
荣棠说：“是因为你对他太客气了吗？”
兰成说：“主子，如果将张大人伤得太厉害，属下担心事后就不好收场了。”
“动静闹得这么大，已经收不了场了，”荣棠冲兰成摆一下手，低声道：“去审他，让他供出传消息给他的人是谁，我不关心他的死活。”
“是，”兰成领命，有荣棠这句话在，他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啊，张大老爷你不招，那我就只能往死打你了啊。
“殿下，”屋外传来莫小豆的声音，听着就是兴高采烈的。
荣棠阴沉的脸色回转，一边挥手让兰成退下，一边应声，让莫小豆进屋。
莫小豆进屋，与兰成走了一个迎面，兰成是面无表情的，莫小豆能从兰成的身上闻到血腥味，心里啧啧了两声，莫小豆想，看着张瑞君这顿打挨得不轻。
荣棠看着站在了自己面前的莫小豆，问：“如何了？”
“办好了，”莫小豆拿出一叠奴契，在荣棠的眼前晃了一下，说：“买下了，花了三十二个铜板，圣上没多要钱，哦，这还要万福签得字据。”
莫小豆把万福总管签字画押地字据，也拿给了荣棠看，说：“就是圣上不同意以殿下你的名义买，我说了半天圣上也不同意，最后没办法了，我就以……”
“是你买下了他们的命，”荣棠将看完了字据放在了桌案上。
“是啊，”莫小豆说：“殿下，我们可以再立个字据，我把这三十二个小哥的命再，”后面这话的用词，让莫小豆头疼了，人命啊，又不是物件，送还，转给，这样的词用到人命上，莫小豆怎么想怎么不甘心。
“不用了，”荣棠知道莫小豆要说什么，便道：“就让他们跟着你好了。”
“啊？”莫小豆说：“真的？”
“真的，”荣棠一边冲门外下令，让焦安带那三十二个从龙卫进来，一边饶有兴致地问莫小豆：“你要怎么养活他们？”
在屋里站着的胖总差点没乐出声来，这不得逼死莫小狐狸精吗？三十二个汉子啊，要怎么养活？为什么从龙卫到了三十岁就要被弃？年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有年过三十的从龙卫，旧伤会发作，原因胖总不知道，但宫里一直就有这么一个说法。
养活三十二个从龙卫，对莫小豆来说意味什么？意味着你不光是要让他们吃饭，你还得负责为他们治病啊！
焦安这时带着三十二个从龙卫进屋。
这一批从龙卫之前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却没想到自己会被送到东宫来，所以很多从龙卫到了这时候还没回过神来。一起跪地给荣棠行礼后，不少从龙卫脸上的神情还是麻木的，说话也不利索。
荣棠让从龙卫们起身，问莫小豆：“你要怎么做？”
莫小豆说：“我想好了，我要开个饭馆，殿下，我要带小哥们去创业！”
莫小豆是真想好了，光靠卖茶叶蛋，连脱贫都难，就更别提致富了啊，所以她得继续将生意做大才行啊。开个店，她一时间请不到好的厨师，拿空间里的各种方便面，挂面，水面出来，她先光卖面条也行啊。这样一来，开店不得有负责下面条的人，不得有跑堂的伙计？不得有保安？所以啊，三十二个从龙卫，她怎么就养活不了呢？
“等饭店赚钱了，”莫小豆兴致勃勃地跟荣棠说：“我就再开个保全公，不，我再开个镖局，这个也赚钱呐！”别说三十二个从龙卫了，你再来三十二个从龙，莫小豆也相信自己能养活得了啊，等饭店和保全公司都开起来了，她东三哥他们这帮人年纪大了后，也就不愁没活计干啊。
荣棠听着莫小豆说话，他这才发现，这姑娘的兴趣是真的转到从商这上面来了，那当初这姑娘信誓旦旦说要追随他左右，要生死相随的话呢？这是不作数了吗？
不知道原因，反正荣棠突然就一阵不高兴，他能感觉到，有一样以前属于他的东西，现在不属于他了，至于这东西具体是什么，太子殿下还说不出来。
胖总见莫小豆呱呱地说了半天，他们主子爷一言不发，胖总冲莫小豆开口道：“你怎么能从商呢？”奴才不能自己从商，哪怕你这小狐狸精被主子爷开恩抬了籍，有给人做妾了，还出去从商的吗？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