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综合其它 > 深藏喜欢 > 深藏喜欢 第50节
  四周的墙壁融化成黑色,她像站在无底洞上,迷茫地四周看。这时,程临又出现,带着一束百合花,脸上是温和的笑,和她说,清和下世再见了。
  季清和醒来时窗外风景还是深沉的黑,泪水渗入枕边时,她才发现自己哭了。
  无限的寂寞在这瞬间好像要将她填满,她下意识往后靠,贴进一个温热的胸膛上。
  这刻季清和好感谢白嘉树的存在,如果是以前,又该是自己一个人面对这可怕的孤独。想着,她抱紧了他,白嘉树仍没有醒,手却下意识抬起,将她松松揽住。
  明知他在熟睡中听不见,季清和还是与他耳语:“原来我还是会感到难过。”
  说罢,又用手戳戳他沉睡的脸,一瞬不瞬地盯着看。
  “这次我告诉你我的坏情绪了,下次别再说我只告诉烟。”
  他仍在梦里,不说话,脸却靠近了她,不自觉地往她冰凉的指腹上下蹭了蹭。
  第51章 活该
  几日后, 季清和忽然同白嘉树说准备明日回一趟江城。
  彼时他正准要去上班,站在更衣室的落地镜前整理西服领带, 闻言也没多问,只是眉一扬,看着镜子里的她说:“我和你一起回去。”
  季清和上前帮他整理衣服褶皱,边问:“你过几天不是要出差去参加会议?”记得他出差的城市离江城可不远,三个城市来回折腾的飞行里程,季清和稍一细想都为白嘉树觉得累。
  “不碍事。”白嘉树像去意已决,“机票的事我等会儿叫陈佳安排, 你不用操心。”
  白嘉树做事雷厉风行,出门后没多久她就接到秘书陈佳的短信, 说已安排好了明日的行程。
  翌日他们便登上飞去江城的私人商务机。
  飞机上,白嘉树被之前积累的公务缠身,平板上密密麻麻都是待处理的文件, 疫情复工后他一直处于这种状态,很忙。
  季清和不好打扰他,便支着下巴看了好一会儿窗外的云,等看得腻了又打开手机, 玩起千年不换的古早酷跑游戏。
  “这么喜欢这游戏?”
  身旁的人突然说话。
  季清和偏头去看,方才还在处理公司业务的男人,此刻将修长的手压在暗灭的平板上,微侧着头, 姿态闲适地乜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很不为意的样子。
  手机震了两声将季清和的注意力转移回去。
  游戏里的人小人因为季清和方才那分神的一瞥, 挂了,还好上一局并未开多久。
  季清和又点开一局,嘴上回他:“还可以。”
  白嘉树在旁看了好几分钟,实在不懂这游戏“还可以”在哪里。不过就是跑来跑去, 捡金币,过河,跨火栏,而且还这样的古早,他有理由充分怀疑这游戏月活用户是不是只有季清和这唯一忠实粉丝。
  搞不懂她为何这样喜欢,记得那次在江城过年的时候,她也是全神贯注玩着这游戏。
  不懂。
  “呀!”
  季清和低低叫一声,小人跌入河里,被冲入那急湍的河流里。
  白嘉树看久了难免跃跃欲试,伸手拿过她的手机,略扬起下巴,“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王者。”
  说完这话,大概不过二十秒,他手指控制的小人就葬身于火海。
  “手滑。”
  他因为丢脸,面色难看。又开了一局,这次只生存十五秒。
  gg五次后,白嘉树终于作罢,没好气地将手机丢回给季清和。心里骂道,这游戏没能长虹到现在是有原因的,设计得这样难,谁会喜欢玩?
  季清和笑了笑,白嘉树觉得这笑意里肯定有几分嘲讽在,冷冷地看过去,却见季清和看着他说:“小白,这么多年你竟然一点进步都没有。”
  因着季清和这番话,白嘉树倒想起自己为何这么不待见这游戏的原因了。
  它刚发行时自己就玩过,但因为死得频繁,经常被气到火冒三丈,准备删掉的时候,被季清和阻止。她伸手拿过他的手机,新开了一局。“我来试试。”
  你来试试,看你能不能坚持十秒。
  结果她一试试了半小时都没死。
  当时的白嘉树神情古怪地盯着屏幕许久,心说,这游戏一定是有什么大病在,突然从hard模式变成easy了吧?
  她刷新了他分数极低的记录,白嘉树看着那串比他长好几个0的数字,自尊心极其受挫。他阴着脸将手机夺回,手指利落地删掉那该死的游戏。
  季清和不满:“我还要玩呢。”白嘉树哼了声:“用你自己手机下。”
  她在搜索框打字,问他,什么逃亡来着?白嘉树看她找得费劲,拿过来,帮她输入,下载。
  游戏内存不大,很快就躺进主页面的列表里。
  季清和乐滋滋打开,抱着手机玩得乐乎,白嘉树在心里冷冷说,看她能感兴趣到什么时候。
  那时怎么也没想到她的感兴趣到如今,到现在。
  回忆完往事的白嘉树一时愣住。
  一直知道季清和玩这游戏有些年头,但在确定了那开始的日期后,仍因为这漫长的时间线感到不可思议。
  他看着季清和专注的侧脸,挑着眉,笑了下,“你还真玩了挺久。付可今没说错,你对它倒是很长情。”
  季清和手指往上飞快一滑,屏幕里的小人腾空往跳了下。
  心底的话因为此刻的心无旁骛,而不设防地脱口而出。
  “你给我下载的,舍不得删,就一直玩了。”
  说完,自己也怔住了。
  游戏里的小人又因为她的不留神而gg,但季清和已不在意。她偏过头去看白嘉树,他又恢复了之前的工作状态,正襟危坐且目不斜视,看也不看她,神色镇定得像没有听见她方才的真心话,只可惜通红的双耳出卖了他。
  季清和忍不住想笑。
  生气时唇边会陷进两团小酒窝,害羞时耳朵会被染成通红。这些都是他的优点。
  当他们抵达江城时已是傍晚。
  冬日暖阳正缓慢跌落地平线,他们踩着余晖前往埋葬着程临的墓地。
  程临埋在一座山上,山脚边有一间花店,季清和从里抱了一大束向日葵出来。
  “我帮你拿。”
  白嘉树接过。
  两人往上走,并肩拾阶而上。走了好一会儿,她看见刻着程临名字的黑色墓碑。
  季清和甫一看见那血红的字体,泪水便没忍住从眼眶翻涌出来。
  上次他站她面前时还是鲜活的,现在却只剩冰冷的名字。
  白嘉树见着她哭,心里也不舒服,轻抚着她的肩膀安慰。季清和摇了摇头,说没事。
  可哪里像没事。
  白嘉树没说话,将怀里的向日葵递给她。季清和接过,走近程临的墓碑。那上面还刻着她的名字,列在程云凯的前面。
  她垂下头,滚烫的泪垂落在墓碑前。
  “我来看你了。”
  季清和轻声说着。
  身侧夕阳西下,天边被浓郁又亮灿的金黄铺满,光拉长她清冷的影子。
  季清和心中堆满了思绪,很多话想说,是这几天在禾城放空时的积累。
  “以前真恨你,恨你的抛弃,恨你对我们母女的残忍,最恨的时候不是没诅咒过你,但如今看到你这样,我心里又难过得很。”她用手背抹掉泪,“如果一切都维持在我读初三前就好了,你那时候对我那样好,永远温柔好脾气。”谈到这,季清和扯出一抹苦笑:“而也是这样的你,在我拉着你的手求你不要走的时候,沉默着无情地将我挥开。”
  季清和闭上眼,脑海里全是那年程临离家的场面。她求求他不要走,哭着叫他爸爸。季姝也在哭,她朝季清和吼,你让他滚,你让他滚!你有点骨气,他早就因为外面的贱人不要我们了!
  但季清和却死活不肯放开,期望着程临能因为自己的挽留停下脚步,期望着奇迹的出现。
  而一贯温柔的程临那刻脸色冰冷,沉默地看了她许久,然后无情地将她的手挥开。季清和无力地倒在地上,季姝的责骂随即而来,我让你不要留他,活该,活该,他就是个贱人,他们都是贱人。骂着骂着,季姝也瘫坐在地上,捂着脸痛哭着。
  季清和这才意识到,程临好残忍,好可恨,亲手将这个曾经幸福的家庭砸得粉碎。他是毁掉这个家的元凶,他真的,他真的好可恨。
  因为剧烈的悲伤,季清和又是耳鸣又是眩晕,手撑在地板上才堪堪支撑住自己。心里恍惚着,还不敢不相信,总觉得是不是做梦呢?一觉醒来后,爸爸和妈妈没有离婚,爸爸还爱着她呢?
  泪水的温度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
  那些回忆真是触碰不得,稍一想都难受极了。季清和的呼吸无法平息,纤薄的背上下急促地抽动。白嘉树走过来,伸出手将她的握住,这股温热的力量逐渐令季清和不安悲痛的心渐渐稳定。
  以前季清和一直以为自己会恨他们一辈子,但现在的她不想了。不是原谅他们带给她的伤害了,而是她发现,当一个人心中揣着浓烈的恨时是无法好好爱人的。
  她不想再弄丢白嘉树,所以她选择放下。
  她将怀中的花束摆放至墓碑前,垂着眸说:“之前你送过我一束百合,今天我带来你喜欢的向日葵。这样,我们之间算两清了。”
  季清和抬头看向碑上程临的名字,沉默了会儿说:
  “我不恨你了。”
  “但下辈子不要再当我的父亲了,你很不合格。”
  她看着墓碑上自己的名字,上面用红字刻着女儿二字。季清和表情很淡地笑了下,说:“我们做陌生人吧。”
  季清和靠白嘉树搀扶才起得身,半跪着久了猛地一起来她还有些头晕。
  白嘉树站在她身边,合掌朝程临拜了三下。抛开季清和与程临之间那些纠结前事,好歹他也是自己的老丈人。
  白嘉树阖眸,表情虔诚地跪在程临的墓碑前。季清和站在一旁看,从这个视角望去,只能看见他硬朗的侧脸,表情认真严肃。好像很难得见他这样子。
  余晖被压弯着紧贴地面,即将要重合。他们的身后突然传来几句说话,男女声都有,白嘉树回身往后看,瞧见不远处走来两女两男。
  左边的女人面色哀戚,通红的眼一看就是刚哭过,右边的女人正安慰着:“姐,你别哭了。”转过头又朝身后两个年轻男人说:“你们身上还有纸巾没有?”
  站在右侧的年轻男人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递过去,视线在看见季清和后,陡然怔住。
  另外三人在几秒后也纷纷看来,皆相继一顿。
  倒是左边的男人最先反应过来,朝他们略颔首,说,我是程云凯。
  季清和并未语,默了半秒,朝他点点头。
  那站在右侧的女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季清和,嘟囔一声:“自己亲爹走了,葬礼不来参加就算了,竟然现在才来祭拜。真是冷血。”